疤哥的原名叫鄧宏剛,年輕的時候是派出所的輔警,做了很多年,當年高誌明家的爆炸案就是鄧宏剛去的現場。


    當時他和另外一個警察還在案發現場拍了張工作照,後來還印在了派出所的紀念冊裏了。年輕時的疤哥長得胖胖的,一點兒也沒有“劉能”的氣質。


    我想起之前《詐騙筆記》上高誌明說,他家發生爆炸案的時候,來辦案的是一胖一瘦兩個警察,看來那個胖警察應該就是疤哥了。


    黑臉警察說,疤哥對當年高誌明家的案子其實一直耿耿於懷。


    因為二零一零年的時候,石溪村的舊村子拆遷,從高誌明家地下挖出了兩副白骨,經過鑒定,確認就是高誌明的父母。


    這就意味著,當年的爆炸案另有隱情,高誌明父母實際上是被人殺害的,但是因為疤哥的工作疏忽,讓凶手逍遙法外了這麽多年。疤哥作為輔警,很快就被解雇了。


    但是打那以後疤哥就跟魔怔了似的,天天去高誌明家附近轉悠,村裏人都說他被鬼魂給纏上了,得了失魂症,他老婆找了幾次神婆給他叫魂,一點效果也沒有,沒過多久就和他離婚了。


    一直到二零一二年,高誌明忽然回來了,沉寂已久的疤哥就跟忽然活了過來一樣,跟高誌明的關係搞得很好。


    疤哥是石溪村第一個跟著高誌明搞詐騙的,而且還幫著動員了村裏不少人參與。那幾年他跟著高誌明鞍前馬後跟個哈巴狗似的,衝鋒陷陣永遠衝在第一個。但是據黑臉警察說,疤哥從來沒有把高誌明家地下挖出了他父母屍骨的事情告訴他。


    至於那些年疤哥到底調查到了什麽,又為什麽不告訴高誌明他父母被殺的事情,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驗證了。


    二零一六年的時候,高誌明因為一起特大詐騙案被人點了,成了通緝犯,留下一個村子的人,自己逃跑了,鍋就落到了疤哥身上,最後因為詐騙罪被判了三年。


    疤哥在監獄裏的時候精神就不大正常,每天自言自語,從監獄出來以後,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天和村裏的一幫混混在一起。


    黑臉警察很感慨,他認識的疤哥其實是個挺好的人,如果不是當初挖出了高誌明父母的白骨,讓高誌明家的案子變成了懸案,他也不會因為心裏的執念而走了彎路。


    這些年疤哥在石溪村挺不受待見的,聽說連他媽都不願意多提他。覺得好好的一個輔警一夜之間被解雇,最後還居然還因為搞了詐騙被抓起來坐了牢,太沒出息了。


    從輔警到騙子,再到尋找高誌明,疤哥,或者說輔警鄧宏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石溪村,但是他的經曆就像高誌明一樣神秘。


    他究竟為什麽想要知道高誌明死亡的真相,這些年他到底查到了什麽,臨死前想要給我看的證據是什麽,後來為什麽又突然死亡?這些問題都沒辦法得到答案了。


    最後,我問黑臉警察知不知道高架橋旁邊有個假派出所?


    黑臉警察挺驚訝:“這個還真不知道。”


    配合做完筆錄後,我在當地警察的幫助下順利的回到了京都,到了京都後我直奔婦幼保健院。


    剛到病房門口,我就被嶽父一把提了出來。


    我嶽父年輕的時候是開拳館的,提拳就要打我,幸虧被嶽母攔了下來。


    “孩子丟了還到處跑,你算什麽當爸的,不是東西!”醫院裏很安靜,嶽父罵我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聲了三次。


    緊接著,一個巴掌打在我臉上,就像火鉗子印在臉上,火辣辣的。


    我一句話都沒有解釋,隻是等嶽父罵完之後,低頭說:“爸,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她們娘倆。”


    然後轉身進了女兒的病房。


    小妍在病床上躺著吃零食,看上去沒受什麽罪,但看見我以後眼神忽然變得很警惕。


    我走到床邊,打算把她抱起來,可是我一碰到她,她就突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哭聲,就好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樣。


    嶽父母緊張的趕過來,從我手裏接走了小妍,問小妍怎麽回事。


    小妍緊緊地抱著姥姥的肩膀,大聲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害怕叔叔。


    叔叔?小妍竟然不認識我了,我像一個外人,在病房裏顯得格外突兀。


    小妍看到我在病房就一直哭鬧,沒辦法,我隻好從病房出來,出了病房後我找到醫生問小妍的情況。


    醫生說小妍可能是這段時間被嚇著了,記憶有點受影響,孩子現在還說不清,慢慢的應該能恢複。


    我問醫生,有沒有看到送小妍回來的人是誰。


    醫生說發現小妍的時候就她一個人在醫院門口哭鬧,前台的護士帶進來的,然後報了警,警察來了一比對才知道是前段時間在我們這兒跳樓的張女士的女兒,這才聯係她的家人。


    不過醫生說醫院有監控,然後讓安保部門的人給我看了一段錄像,視頻裏一個中年女人穿著紫色的羽絨服,頭發有些發黃,後腦勺盤著高高的發髻,在人群中十分顯眼,可惜沒有拍到正臉。


    女人把小妍放在醫院門口就走了,也沒跟任何人交談,就像是個來送貨的,把貨物放下就走。


    醫生讓我放心,說警察已經把錄像拷貝走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這個人。


    回到病房門口,小妍已經安撫下來了,正躺在嶽母的懷裏睡覺,不過手還是緊緊拉著嶽母的衣服,似乎是怕被人再抱走。


    嶽父通知我,這段時間他們會把小妍接到他們住的小區照顧,讓我不要去刺激她,免得加重病情,等小妍好一些了再給我送回來。


    我同意了,這應該算是最好的安排了。


    回到家,我倒在床上,點開手機屏幕,還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屏保。


    小區已經解封了,業主微信群裏又充滿了各種家長裏短。


    我想抽煙,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被揉碎了的“奇山”煙——是到石溪村那天疤哥給我的。


    這幾天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小妍雖然最後是找回來了,但是關於疤哥、綁匪、高誌明……種種的謎題還縈繞在我的腦子裏得不到答案。


    我看到和李金剛的聊天記錄,想著別人這幾天這麽幫我,還沒收我的錢,我覺得應該請他吃個飯,親自道謝。


    我撥通李金剛的電話,但是一直提示無法接通,我隻好輾轉聯係到他的助手馮正凱。


    馮正凱回複我說,李金剛最近因為躲點事,所以換手機了,微信和電話都沒有在用。


    看到馮正凱的回複,我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那之前和我聯係的那個“李金剛”是誰?


    我問馮正凱要了李金剛的微信小號,加了後給李金剛打了個微信電話,給他詳細的說了這幾天的事。


    李金剛聽完後也感覺很驚訝,他說那個微信之前出了點問題,所以這幾個月一直沒有用。


    但在我的手機上,“李金剛”的朋友圈卻一直在正常更新,並且今天下午還發了開跑車出去兜風的視頻。


    李金剛讓我把這個人的朋友圈截圖給他看。


    看完後李金剛非常驚訝,說這應該是個假號,但他的朋友圈和李金剛的幾乎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個人肯定在李金剛的朋友圈裏,他發的朋友圈都是從李金剛的朋友圈裏搬運過來的,而且這個人更新的朋友圈內容可能設置了僅對我可見,所以這幾個月以來其他人都沒有發現異常。


    隻是李金剛的朋友圈有好幾千人,短時間也沒有辦法排查。


    他讓我別急,把之前小妍的視頻鏈接發給他看一下。


    我立馬給他轉發了過去,看完後,李金剛很快給我回了電話,他說這是典型的ai詐騙,最近特別猖獗,他前幾天剛辦了一起這樣的案子。


    為了以防萬一,我要求和李金剛見一麵,李金剛答應了,說隻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我和李金剛約在了雙榆樹附近的一家烤魚店。


    見了麵之後,李金剛又仔細的看了我手機裏麵兩個綁匪發來的視頻,還有我和假李金剛的通信記錄。確定了之前我女兒的視頻、給我出主意的“李金剛”、包括警方的電話,全部都是ai冒充的,也就是說我的所有行動全都在這個人的設計之內。


    李金剛說這是一種新型的詐騙方式,詐騙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連警察都很頭疼,因為走的是國外的軟件平台,國內很難查到源頭。


    他問我之前給我打電話的“綁匪”後來還有沒有聯係?


    我說沒有。


    李金剛說,看來這個人一定是盯上你了,而且從這個人策劃的這些事情來看,他的目的肯定不是為了錢,或者說不單單是為了錢。


    聽完這話後,我一身冷汗。


    李金剛讓我不要緊張,至少現在小妍回來了,說明不是謀財害命,讓我這段時間等等警察的消息。


    回家之後,我坐立不安,總覺得身邊有雙眼睛在盯著我。


    我老婆的死會不會跟這個人有關?我女兒現在變成這樣會不會是這個人動了什麽手腳?他策劃這麽多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越想越覺得後怕,我對這個人可以說是毫無了解,並且這個人在暗處,我在明處,我隻能被動的接招……想到這裏我突然靈光一閃:“現在情況有了新的變化,這個人並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他是假的了,那我可以反過來利用這一點,慢慢找出這個人是誰。”


    我決定主動給假李金剛發個消息,假裝還不知道他是假的,說女兒回來之後精神狀態有點問題,想讓他再幫我查查。


    可是消息發出去後猶如石沉大海。


    我撥語音過去,也被對方掛斷了。


    “難道這個人已經發現我知道他是假的了?”


    但很快,“假李金剛”給我發了一個小視頻,視頻裏是一段葬禮的錄像:


    二零二一年二月十四日下午,村莊上飄著一塊粉紅的雲彩。


    麥地旁邊搭了個四方四正的黑色棚子,從遠處看像是一座墓碑。


    棚子左右兩邊各擺了一排電子花圈,斜前方的喪葬樂隊用嗩呐吹著《愛人錯過》的調子。


    攝像機跟著進進出出的人進了黑色棚子,靈堂正中間擺著一口棺材,幾個年輕人坐在旁邊,一邊往火盆裏續紙錢,一邊打撲克。


    看到攝像機進來,他們都抬頭衝著拍錄像的人笑了笑,指了指後麵。


    靈堂後麵,有一個大案台,是寫毛筆字的地方。兩個中年男人站在案台邊聲音洪亮地聊天,其中一個人臉上有一道刀疤,我認出來是疤哥,另一個拿著毛筆,個頭稍矮,六十歲上下。


    疤哥對拿毛筆的老頭說:“老徐,高誌明是被人殺的,案子現在還沒破,咱們寫‘千古’是不是不太合適啊。不興這麽寫吧。”


    這個老徐考慮了下,然後說道:“他這個確實是特殊情況,按說枉死的人不好上賬。”


    “不上賬不行啊,葬禮是咱湊錢辦的,不能賠。”


    老徐歎了口氣:“他二零一六年在石溪村就是被通緝後跑出去的,家裏沒人,後來聽說在南方的生意幹得挺野,這麽個死法肯定是惹上什麽了不得的人了。哪個願意給他上賬。”


    一邊說著,老徐一邊在白色的紙上寫下了“高誌明千古”。


    疤哥說:“要不是你,他連下葬的地方都沒有。”


    這個時候,靈棚外的樂隊忽然停了,前麵打撲克的人轉頭衝著畫麵說:“有人來上賬了,趕緊去錄。“


    攝像機對準了中年高誌明的照片。


    高誌明的遺照應該是從一張合照裏截出來的,肩膀上搭著個少了一根手指頭的手。


    他左眼皮耷拉下來,右眼卻很明亮。穿著一身西裝,笑容燦爛。


    我看到中年高誌明的樣子,心髒一陣狂跳,這個人我認識。我仔細辨認著鏡頭裏模糊的照片,確認見過這張合照。


    這時候,一個穿著羊毛大衣的女人,牽著個小女孩走進了靈堂,對著遺像鞠躬。


    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張玉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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