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麗推門進來,“誰不厚道啊?我們可是帶了東西上門的。”


    肖可可審視外屋地熱水燙雞毛的金明月,正跟馬冬梅有說有笑,這個小賤蹄子倒是會取巧,借著討好馬林的堂妹想假道伐虢。


    金明月早在肖可可進屋時快速瞥一眼,早聽說馬林當年偷偷稀罕肖可可,以為是天仙,也就穿的好的,長得還不如她呢,這是她娘金蘭說的。


    當時娘倆特意去瞧肖可可,金蘭拍著金明月的腦袋瓜,信心滿滿跟她說,“那肖可可姿色勉強能當個小倌,性子藏得深,骨子裏太傲,整個人擰巴。堂子裏要麽是傲如高山冰雪,要麽解語花熨貼心,這種算計心思太重又要裝清高的,成不了頭牌。”


    金明月說馬林就很喜歡肖可可,金蘭拿手絹捂著嘴巴樂不可支,“生瓜蛋子好顏色,城裏的姑娘氣派確實不錯,現在不也是不喜歡了。男人就像偷腥的貓,千方百計要吃到,但是你給他多了,吃兩口又跑了。”


    “那大林哥也沒吃到肖可可啊。”


    “有更好的吃的,幹嘛吃回頭草。”


    娘倆的對話激發金明月的信心,特意趕集日子等馬林,如果等不到就到製衣社等馬紅梅。用娘的話,說不上話也沒事,讓他耳朵裏隔三差五就是你,就在心裏留了痕跡。


    又說女人不能太主動,讓男人蠢蠢欲動,垂涎欲滴,欲罷不能,女人要欲擒故縱,欲近還遠,欲迎還拒……


    芳心有些亂,想到娘說對馬林要用真心打動他,馬林這個人眼毒,跟當初那個哄兩句就帶人回家的傻小子不一樣。


    金蘭賭咒發誓,馬林一定被鬼附體變厲害了,又勸金明月離他遠點。


    金明月還沒為愛癡狂,金蘭被馬林的變化激得神神叨叨。


    發現馬林跟馬冬梅的相處,金明月自認找到接近馬林的捷徑,那就是妹妹,情妹妹幹妹妹都行。


    她從沒見過手段這麽陰狠的男人,想起馬林懲治姚建設就全身顫抖,等聽說空手抓殺人犯,金明月認定馬林才是她的依靠。


    免她苦,免她驚,免她顛沛流離,免她無枝可依。


    短暫目光交鋒,肖可可接過葛麗手裏的凍梨,“冬梅,拿個盆給我,凍梨用水化上。”凍梨,過去有些帶冰賣,現場敲冰。  馬冬梅甩著手上的水,碗架櫃拿出一個盆,‘咚咚咚’七八個大凍梨砸盆裏。這玩意裏麵凍實沉占重量,當地1毛5到2毛一斤,這一盆六斤多,去別人家做客算個禮。


    數了數八個凍梨,屋裏現在六個人,加上大娘和堂姐八個,一人一個。


    大爺……就別吃了吧。


    葛麗進到東屋解開圍巾,摘下帽子整理頭發,馬林被打斷有點小情緒,卓文君細品著紅糖水,今天水真甜。


    葛麗仔細檢查自己的衣服,沒毛病啊,馬林盯著自己看啥呢?


    肖可可進來,又推開門,用手扇著鼻子,用撒嬌的語氣,“好大煙味,馬林你少抽點煙。”


    親昵的態度,讓葛麗嘴角緊了緊,外屋地的金明月薅下一大把野雞毛,手被熱水燙紅了。


    卓文君嘴角一咧,笑著眯起眼睛,對著馬林挑了下眉毛。


    馬林用鞋後跟磕炕沿牆,又點上一根,“肖知青到我這裏有啥事?”


    馬冬梅端著一盆泡水的凍梨放炕桌上,感覺屋裏氣氛怪怪的,甩了下大辮子,“哥,吃凍梨。”


    “你吃,肖知青禮尚往來難得,你要好好謝謝她。”


    “這是她給你買的。”


    葛麗咬起嘴唇,肖可可解釋一句,“我跟葛麗一起買的,吃你一頓羊肉,總要表示表示。”


    馬林歪頭看了眼凍梨,“鄭大隊長會不會生氣。”


    肖可可臉色尷尬一瞬,似乎沒聽懂的樣子,眨著懵懂無知的眼睛,“他生什麽氣呀?”尾音挑了一下。


    馬林兩根指頭捏著凍梨柄在盆裏轉著,“就像曾經的那個少年,赤忱如火,心如琉璃,天上一點光都讓他光彩斑斕。卻不知彩雲易散琉璃脆。”


    “倒是一句好詩。”卓文君認真點評道。


    “我們不是一路人。”


    馬林這句話不僅是對肖可可,包括葛麗,金明月,還有卓文君終究也要分道揚鑣。


    內心被前身引出無端的惆悵和唏噓,恣意青春的少年,心思像清澈的小溪,一覽無遺。


    千騎卷平岡的豪邁,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驕傲,最終和光同塵,變成水底的泥沙,又被歲月掩埋,年複一年,曾經的過往早已不知埋藏在何處。


    山頭來去雲,落花半落水。


    馬林身上罩著一層霧,卓文君也有些捉摸不透這個少年,竟然感受到歲月的滄桑。


    肖可可在馬林這裏再次感受似乎有珍貴的東西離她而去,冥冥中與她未來有關。


    她好像丟了一個很重要的寶物。


    情緒散去,馬林沒有那麽強烈的感受,罵了一萬句前身,一個混黑的短命鬼,學文青的情斷腸,矯情。


    葛麗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就是很難受。


    卓文君舉起缸子,“一塊紅糖,我答應了。”


    “具體事情具體談,情緒衍生的承諾不長久,事後咬牙捶牆還會生出怨恨。”


    “哦,那什麽才長久?”


    “世界的本源,恒定的存在,絕對的本體,萬物的本質。”


    “你似乎讀過不少書?”


    “夢中的隻言片語,其實我樣樣鬆,歪歪扭扭在這個世界蹣跚學步。”


    “馬林,幫扶你可比其他人更有價值。”


    “要符合絕大多數人幸福的原則才是價值,比如我們的時代,我們的人民,我們的信仰。”


    卓文君嗬嗬笑出聲,“小滑頭。”


    “難道不對?信仰比我前麵說過的本體更長久,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我還覺得你有前途。”


    桌文俊終於露出狐狸吃雞的喜悅,她遇到和她一樣的同路人,更像是個對手。


    複雜多變,狡詐如狐,對利益有種天生的嗅覺,像頭餓狼咬住利益不撒口,還肯舍得下臉麵。


    “談完了,那我走?”


    “卓同誌,留下吃小雞燉蘑菇,還有大骨頭白肉燉酸菜。”


    馬林話音剛落,廚房裏叮叮當當摔打起來。


    “明月妹妹不高興了,還有可可旁邊這位知青似乎也不希望我占用你……的時間。”


    “朋友多了大路好走,女人多了情愛上頭,男人多了狐朋狗友,男男女女變成瘋狗”


    肖可可挨著卓文君坐下,語氣帶著幾分緊張,“文君姐跟馬林在聊什麽?馬林你知道嗎?文君姐在我們大院就是才女,很多大哥哥都佩服他。”


    “紅糖,凍梨,豬肉野雞和酸菜,禮河灣的雪漫關外,或許還有我的和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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