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西間第一個屋,馬紅梅趴炕上抽泣,何富英正抹著眼淚哄勸著。


    馬林樂嗬嗬湊過去,拿起掃炕苕帚疙瘩,照著馬紅梅的屁股就是兩下,扔到何富英手裏。


    嘴上勸著,“娘,別打姐啦,她不是因為姚建設哭,誰訂婚訂了這麽個玩意兒,心裏不膈應,心裏委屈還不興哭兩聲。”


    馬紅梅屁股又疼又癢,心裏有氣,在炕上像條離了水的魚,身子蹦蹦跳跳。


    何富英拿掃炕苕帚給了馬林兩下,馬林奪過來給了又馬紅梅兩下。


    馬紅梅一翻身坐起來,捂著屁股看何富英手上的苕帚,賴唧唧嚷嚷,“娘,你打我嘎哈啊,又不是我搞破鞋。”


    說完又趴炕上哼唧,悲傷情緒被打散不少。


    何富英被閨女氣死了,摁著馬紅梅一頓苕帚疙瘩,“不爭氣的玩意兒,那你哭啥,訂婚又不是結婚。明天娘就去姚家退婚,看他家怎麽腆個大臉嫌棄咱家。”


    馬林抱著何富英的肩膀,“娘說的對著呢,退婚,不過明天別去,等姚建設判了的再去,那叫劃清界限。今天姚建設差點被打死,咱家過去,不知道的以為咱們看姚家遭了難落井下石呢。”


    何富英被馬林摟著肩膀施展不開,夠著拿苕帚給他腦門一下。


    “哎呀,娘打的我要暈了。”馬林趁勢倒炕上,用肩膀壓著馬紅梅後背上蛄蛹蛄蛹,腦裝砸著她肩膀。


    “哎呀,你煩死了,你死老沉,你起開。”馬紅梅被馬林半拉身子壓著起不來,在炕上發脾氣。


    何富英擰著馬林耳朵讓他起來,“欺負你姐嘎哈,快起來,你跟個大麵板子似的,壓壞了。”


    馬紅梅起來揉著胸口,炕好燙,追著馬林打了幾下,“跟個鐵疙瘩,煩人。”


    馬林嬉皮笑臉哄著,“姐,不氣了,咱娘仨好好嘮嘮。”


    “大林,你把今天的事兒說說,姚建設不要臉的咋幹出這缺德事兒呢。”


    馬林按照跟東溝大隊那一套說詞講了一遍,沒說他跟大舅何富海的謀算,隻講了姚建設和江寡婦偷情。


    何富英手在馬林臉上摸了好一會兒,“我大兒子這事兒做的對,那個什麽牛書記護著寡婦呢,你非要定人家搞破鞋,你姐的名聲不好聽,而且退婚也麻煩。”


    給了馬紅梅一下,“你弟心裏偏著你呢,你還不覺警(醒悟)呢。那姚建設訂了婚耍流氓,那是犯罪,咱家單方麵退婚,誰也說不出啥。”


    馬紅梅尋思一會兒,“老弟謝謝你,姚建設那狗玩意兒真要是按照搞破鞋抓,我名聲也不好聽,找了一個搞破鞋的,啥樣人家找搞破鞋的?不正經人家,說不定人家背後蛐蛐我,說我跟姚建設搞破鞋呢,我名聲也臭大街。”


    馬林手裏轉著卷煙,“你沒搞但是你訂婚了,人家肯定覺得咱家有把柄在姚家,姚家那老太婆豈不是可以順嘴胡咧咧,編排你啥都有人信。”


    “那咋不打死他?”


    何富英知道打死人不對,又不知道具體怎麽說,心裏沒了主意,“大林,你講講為啥?”


    “老百姓常說死者為大,姚建設死了,說他搞破鞋被打死,還是說他強迫寡婦被打死?人死了說啥都不疼不癢,說誰才能讓人難受呢?”


    “你姐?說咱家人?”


    馬林一攤手,“姚建設死了,姚家人罵久了沒意思,打擊麵越廣大家越開心。尤其是拉良家下水,我姐清清白白一姑娘,給她身上潑髒水,那群比養草的能不開心。”


    “今天東溝大隊周老歪還說我姐支持姚建設搞破鞋呢。”


    馬紅梅眼睛一瞪,“那你不揍他?”


    “我能饒了他,屬他打姚建設打得最狠,看打差不多,我抽了他一頓,以動用私刑致人傷殘的罪名抓起來了。”


    “該。”


    馬林晃了晃一雙拳頭,“現在知道我這拳頭好用了吧,咱禮河縣除非你是幹部,不然你上去叭叭講理誰搭理你。大舅帶人帶槍撐腰,憑借我這些年的凶名,我揍他也沒人敢吱聲。”


    “再說,姚建設一死,指定有人說我姐克夫,姚家一定抓著這個使勁埋汰我姐。兒子死了,咱家過得好好的,能不恨咱家嗎?”


    何富英拳頭已經握起來了,舊社會活到現在,啥沒見過啊,大林說的百分百會發生。


    馬紅梅一臉嫌棄,“姚家人就是癩蛤蟆跳腳麵,不咬人膈應人。”


    “我還有一個擔憂啊,萬一姚建設死了,下禮鎮人會不會恨上禮鎮,下禮鎮出了個強尖犯,上禮鎮也得出個不要臉的,他們心裏才能平衡。”


    “那不能嗎?”何富英說完自己都不信,她知道這事兒時間久了,什麽亂七八糟的髒水都會潑過來。


    “所以啊,留他一條狗命,就是一個靶子,讓老姚家自己承受那些指責辱罵,就算我姐受點影響也不怕。”


    馬林看到娘倆情緒穩定下來,消解了憂愁,“別擔心,明天我去趟下禮鎮,順便看看形勢,讓下禮鎮的人都動起來,一起聲討姚建設。”


    何富英有些擔心,拉著馬林的袖子,“大林,別沒打著狐狸,自己惹了一身騷,算了吧。”


    “娘,東溝大隊我都能讓姚建設生不如死,下禮鎮是老何家的地盤,怕啥。放心,我不動手。”


    馬紅梅眼睛哭腫了,去廚房洗臉。


    何富英探著身子看兩眼外麵,語氣肯定道:“大林,你跟你大舅特意去東溝大隊抓姚建設的。”


    馬林臉上的笑像一朵花綻放,“娘,啥都瞞不過你。”


    “你是我肚子裏出來的,我還不了解你那彎彎繞的腸子。”


    “那那你勸勸我姐。”


    “大林,爭點氣,讓老馬家看著你頂門立戶。”


    “指定比我爹強。”


    “你總撅你爹嘎哈。”


    “我樂意。”


    馬林後背被捶了幾下,回屋躺炕上,“看著空間裏的兔子和野雞,明天找個理由拿出來吧。”


    江寡婦給的一卷錢,數了數,36塊5毛3,加上手裏26塊5分,合計:62塊5毛8分。


    沒有票,江月榮這個狡猾的寡婦,錢估計就給了三分之一,票一張沒給。


    那被褥是新棉花和棉布做的,就算兩個人亂搞弄髒了,洗洗還能用兩年。


    大腦把今天的事兒過了一遍,用靈泉水洗臉漱口,喝了兩大口反而精神了。


    金明月提醒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陽節。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


    黑暗裏一聲長歎,“歲歲重陽,今又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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