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鐵衣歪頭看了一眼彎腰的孫凱鵬,微微笑道:“甚好!就不知道錦昌伯和殿英伯,喜不喜歡嘈雜?”


    孫錦昌和孫殿英都在心中暗罵了一聲:凱鵬老賊,咱談正事緊要,你犯哪門子毛病?


    孫錦昌笑嘻嘻道:“隨意,隨意!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正可趁此良辰與寒侄兒曲中醉話。”


    孫殿英哈哈樂道:“棄筆經商多年,疏於音律;今晚托寒侄兒福氣,怡情養性,聽幾曲亦無妨。”


    孫凱鵬心中暗暗想:曲子聽幾首,美酒喝幾觴,什麽話都談得七七八八了,看你這個小叫花還多不多嘴,提我爹娘來擾斷酒席?


    談話間,眾人走到亭中間,按賓主坐下。孫凱鵬亡羊補牢吩咐下人多搬兩張餐台過來,陳秀慧,孫利君,小燕子……這幫小祖宗必須侍候好,莫又無中生有鬧出事端來。


    果不其然,這些小東西,坐在寒鐵衣隔桌,正襟危坐文雅嫵媚了許多。


    與寒鐵衣同桌的人有:孫凱鵬,孫錦昌,孫殿英,前兩者的小妾,後一者的原配。左邊一台,是寒衣一眾膽大小丫頭;右邊一台,是孫堃全夫婦陪座孫闓潼夫婦,還有孫堃全大哥二哥的遺孀。


    酒菜由‘淩步微步,羅襪生塵’的婢女們,穿階過台,從‘遙遠’的廚房輾轉送來。


    玉指輕揚,曲子響起,琴音錚錚,笛子悠悠。舞者,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觀者,華容婀娜,忘餐起箸。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匣子便打開了。


    孫凱鵬說:“寒侄兒,我們想去參觀一下你的酒廠,可否與孫書老哥打聲招呼?放我們進去?”


    寒鐵衣已經喝了二十碗珍珠紅酒進肚,臉不紅眼不眯,不吃肉不吃飯,隻拿桌上桃子來咬。


    “不可,這命令是我下的,怎麽打招呼?”


    看見這小男孩喝了那麽多酒,隻喝了一碗酒的孫堃全想:怎樣才能跟他打成一片呢?


    看見這小叫花喝了那麽多酒,隻喝了半碗酒的孫闓潼想:他媽的,想趁醉謀害他好難啊!


    孫殿英嗬嗬笑道:“不看也無妨!寒侄子,還有其它品種的酒嗎?咱把生意做大一點如何?”


    寒鐵衣將桃核擲在琴弦上,‘咚’的一聲,多了一個音符,嵌入那一刻,聽覺上突然幻出無盡的悅耳。


    “殿英伯,酒很多,而且好喝到你懷疑那是瓊漿玉液。但是,梨窩村外麵的世界,土匪橫行,流民聚堆。我擔心你們的生命安全,到明年抓壯丁之前,酒這生意先停了吧!”


    寒鐵衣的心中,其實是這樣想的:當時是想讓你們去送死,現在又不想讓你們死了。


    這種心思,竟然被孫錦昌猜破,隻見他跟寒衣很相似的眼睛轉了幾圈,掂掂須說:“寒侄兒,謝謝你願意跟我們一心了!以後你說怎麽辦我們就怎麽辦,我三家都聽你的。”


    寒鐵衣看著三個財主:“真的?”


    孫錦昌當即答:“願意!”


    孫凱鵬,孫殿英還沒轉過彎來。但三個財主的生意,一向就是因為聽從果敢人的決策,所以才做得風生水起。


    說明白點,就是每有一人先英明下定論,另兩人必跟隨。因為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總有人先悟透事物本質。


    “願意!”孫凱鵬,孫殿英沒含糊,回答得很清晰,表示喉嚨與口腔沒有發炎。


    寒鐵衣向孫堃全招招手。


    孫堃全即刻丟下碗筷,踢開礙事的長木凳,三兩步走過來:“寒兄弟,你要問我願不願意是不是?我的回答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


    這時,才傳來與孫堃全同坐夫人跌倒在地的聲音,‘噗’的一聲,好像是厚厚的屁股接觸到亭台木板發出來的。


    “娘!”孫利君趕忙過來扶。她的娘親鍾離鶯,二十七八年齡,生得天仙般皎美,一雙美眸能攝走每一個男人的魂魄。


    寒鐵衣反手揮揮:“答應就好!明天開始造船,造一艘能跑馬的船,什麽時候造好,我來找你。你父親和兩位伯伯就不要參加了。”


    孫闓潼站起身,轉身一踢凳子,凳子飛入荷花池中,指著寒鐵衣喝罵:“為何就不問我答不答應?”


    陳鳳昭早有防備,孫闓潼一站起,她便也跟著站起,凳子‘撲通’掉入水中,陳鳳昭毫發無損好好的站著。


    但寒衣還是丟下碗筷,跑過來關切的詢問。


    凳子落水,加上孫闓潼的大聲呼喝,琴聲打斷,長袖停舞。孫凱鵬也學著寒鐵衣的樣子反手揮揮,示意她們暫時離開。


    寒鐵衣抬頭望望天,快中夜了。


    “闓潼大哥,問你兩事,你會遊水嗎?敢去東山獵頭黑熊回來嗎?”


    孫闓潼口沫都濺出了嘴,指著孫堃全大吼道:“遊水我不會,但他又敢去東山獵熊嗎?憑什麽你那麽看重他?”


    孫堃全退開一步,避開孫闓潼的指鋒,傲然道:“我都說了,隻要是寒兄弟的話,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義不容辭,你沒聽到嗎?”


    這樣的話,孫闓潼當然沒聽到,但看他氣勢磅礴的樣子,底氣好足啊!眼珠一轉說道:“你敢上東山獵熊,我又有何不敢?隻是寒小兄弟,造船後的生意你必須要讓我參加。”


    寒鐵衣點點頭:“隻要你扛一頭黑熊回來,會不會遊水都可以讓你參加這生意。”


    聽到這,三個老財主慌了:自己咋一下子就成‘退休’人員了?


    孫凱鵬,孫錦昌還有一慌:自己就這一根獨苗了,怎可讓他們進深山去送死?家裏沒了他們,盼孫子長大盼到什麽時候啊?


    孫殿英更慌,自己的小兒子被抓了壯丁,雖有大兒子和二兒子托關係追回來,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突然,孫殿英拎起原配,抬腳踢翻凳子,拍著胸脯道:“寒侄兒,算伯伯一份,我也進山打一頭黑熊回來。”


    看他們英勇就義的樣子,寒衣暗暗好笑:東山有什麽可怕的?本小姐在那裏都不知道住了多少年了。


    孫闓潼為什麽突然豪氣衝天,他就是想到了女兒,隻要有女兒做護身符,自己又怎麽會輕易死去呢?


    孫殿英的舉動,令孫凱鵬、孫錦昌哭笑不得,心知肚明他是為了哪般。


    寒鐵衣的耳朵猛動,聽到了呼天搶地的大哭聲,是大村子那邊傳來的,是十三個悍婦的大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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