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七人,吃了些幹糧,找來些鬆針和樹葉,墊在地上幕地而坐。


    五十多歲的縣令張集馨不再理睬兩個地痞,而是招來縣丞等人過來談話。


    “本縣令剛上任伊始,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親身去了周邊五百二十七個村莊。雖都是走馬觀花,形式主義,但梨窩村我還是大力扶持的,孫叔傲村長,是也不是?”


    “是!是!辛苦大人了。我村因有幾棵野生梨樹,知縣大人便大力支持村民種梨樹,現在整個村子,都是綠意盎然。”村長孫叔傲吃喝拉撒都在車廂裏,這幾天的奔波,差不多要了他的命,心裏隻想快點回家去。回到村中,借縣大爺的官威,奪了梅丫頭的財產,趕走那個小乞丐,恢複梨窩村曾經該有的寧靜。


    縣令捋捋胡子:“這麵山,當年我叫你們村種上梅樹,我還給起了個頗有詩意的名字,你可還記得?”


    村長孫叔傲道:“梅子樹下。”


    “嗯!”縣長滿意地點點頭:“師爺,縣丞,縣尉,你們也要把這名字記住,說不定哪天就要過來公幹呢!”


    “是,知縣大人。”三人齊答。


    “孫村長,這麵山翻過去,是五裏長的草坳,當年我叫你們養鴨子,也取了一個很雅致的名字,叫……”


    “叫‘鴨塘窩’。”村長孫叔傲知他在考較自己,幹脆搶著說了。


    “你們村,我是用盡心血的,要不然你們村也產生不了三個富戶。尤其是你,當上村長,也是我一紙任命。”


    “謝謝知縣大人提攜,這次一場潑天富貴,還不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對啊!這些財寶隻要弄到手,肥潤生活你一樣能過上。隻是我這個縣令身份,不知能不能調動那兩百個士卒?”


    一聽這種難題,師爺程國仁便笑了,掂須成竹在胸:“大人,這種事何須煩慮?那些兵都是府尹鵬鶴軒的駐防軍隊,帶隊總兵是他的小妾王美人親弟少樺。你抬出他們的名字,要是能震懾到兩個百夫長,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嗯!”縣令掂須沉吟,過一會說道:“邊疆危如累卵,弄得朝不像朝,國不像國;地方上誰的官大,誰便是土皇帝,這兩百個兵卒要是歸我統籌,遮莫我能造福更多黎民百姓。”


    縣丞汪汝弼從坐著的地方蹲起,給縣令張集馨斟了一杯清水,笑著道:“今晚清風明月,梅子樹下,如何造福黎民百姓,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咳咳!”張集馨清了下嗓子,喝了一口水後說道:“全縣五百二十七個村,每個村富戶最少有二個以上,帶著兵把他們的財富都集中起來,歸我們幾個人管理,那不就是造福黎民百姓咯!”


    縣尉溫承惠問:“富戶的錢都被我們刮光了,哪不是更多窮人?”


    張集馨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富人怎麽會窮?他們有的是頭腦賺平民的錢;平民窮了,我們再出來施點恩布點雨,青天大老爺的光環不就罩在我們頭上了?”


    縣尉溫承惠恍然大悟:“我們隻要有權就行了,是不是大人?”


    村長孫叔傲亦幡然醒悟,嗟歎道:“我手中有武器,村民就是羔羊;他們也有武器,我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張集馨掂須含笑:“個個都不是笨人!就像當今皇上,打贏了這場仗,便君臨天下,執掌山河;要是敗了,人人都會唾他一口,踩他一腳,三磕九拜睡夢裏或許還能滿足他。”


    “對啊!”師爺程國仁接口道:“大人一定要把握好此次機會,大展宏圖,成就一番霸業。小的們,跟著大人也能喝上一口湯。”


    “好說,好說!”張集馨頻頻捋須,躊躇滿誌笑了笑:“拿下那兩百兵卒,宏圖霸業就成功了一半;如果拿不下,勞煩師爺要多多獻策啊!”


    “客氣,客氣!”師爺程國仁拱拱手:“這是份內之事,小人必鼎力相助知縣大人。”


    當晚眾人歇息,以次日早上繼續趕路。


    過了鴨塘窩,到了回村的最後一麵山,縣令張集馨為此山取名‘金崗寨’。源於他當年來梨窩村視察時,在村長家住了七晚,每天早上起來,都望見回城的西麵第一座山最先照到陽光。那山不是山,像崗;那崗不像崗,似寨;於是,縣令略施文采,念出朗朗上口的金崗寨三個字。


    到達金崗寨山頂,是午間,能望見村中整個概貌。成片成片的水稻田,光禿禿的隻剩禾茬;現在,整片農田都進入了收尾狀態。有人在捆紮禾杆,有人在曬穀粒,有人用牛車拉著幹稻穀運來金崗寨。因為,金崗寨山腳,有三十幢青磚穀倉;瞧那磅礴氣勢,能驚掉人的眼球。


    縣令問孫叔傲:“你安排人弄的?”


    孫叔傲回縣令:“不是,是那小乞丐。”


    縣令問孫叔傲:“村民聽那小乞丐的話?”


    孫叔傲回縣令:“不聽,聽手握兵權百夫長的話。”


    縣令低頭沉思,繼續下山。到了石板橋,橋欄上刻著‘萬年橋’三個字,這不是縣令大人題的名,是三家富戶商量著落實下來的。


    河堤兩岸都有楊柳與梨樹,心情好時,看這景致,頗具詩情畫意。橋兩邊,修有下河漱洗用的石級,縣令回頭瞪了一眼兩地痞。淩國梁與龍治民瞬間明白,蹦著單腿跳進河中。


    縣令心想:原來會泅水啊?水是溺不死你倆了,那就剪掉舌頭,看你們還能用什麽去告發?


    淩國梁、龍治民在河裏歡快地遊了一刻鍾,穿上漿洗後沒有異味的濕衣服,心中皆想:四肢雖隻剩一腿,但本事仍在,做事時表現凸出一點,定能得到知縣大人的賞識和提拔。


    過了萬年橋,左邊五裏處是錦昌莊園,莊園後麵,大大小小的養魚塘星羅棋布,連綿往南二十餘裏。


    給人一種:養殖有風險,投資需謹慎的別樣感覺。


    縣令沒派人去通知三個富戶,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先掌控住二百個兵勇。


    隻要兵權在握,剩餘的事情,要圓要扁,還不是任由自己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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