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來的老頭一身藏青長袍白麵長須,看著笑眯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左相大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名為忠義,忠不忠的誰也不敢說什麽,但跟義字可是半點都不沾邊。


    他跟肖淵打擂台不知坑進去了多少官員,事後也不過是掉幾滴眼淚給家屬送些銀子。


    不明真相的家屬還感動不已,可實際上那些人不過是左相大人的探路石和替罪羊。


    能搬的倒肖淵更好,搬不倒,丟命的是別人。


    這老頭滑不溜手最擅長借刀殺人,連同樣看不慣肖淵的武將集團也都羞與他為伍。


    可偏偏就是這麽個人品敗壞的東西,不光三元及第學識淵博,還在讀書人中經營出了賢名。


    道貌岸然滿嘴仁義,哄得不少愣頭青前赴後繼的為他效忠。


    不用說,今天這二貨書生大概也是這老頭的手筆。


    看來是騙子太多傻子不夠用了。


    朝中官員越來越不好坑,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便推了個未入世的書生出來。


    今天這事兒就是個明局。


    肖淵若是不宰了這書生便會失了威信,也相當於助長了這種歪風邪氣。


    以後保不齊養大了那些文官的膽子,有事兒沒事兒就敢跳出來嘰嘰歪歪。


    若是處置了又能給他加一條囂張跋扈草菅人命的罪名,還能以此為由鼓動這書生的書院同窗對東廠進行討伐。


    雖說這兩種情況無論哪點對肖淵目前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但總歸是很膈應人。


    而對張忠義來說,損人利己最好,損人不利己他看個熱鬧也高興。


    反正他又沒有半點損失。


    輿論這東西要靠積累的,左一件小事右幾句閑話,有了合適的引子便能轟的一聲燃起來。


    肖淵深受皇帝倚重,他們隻能積沙成塔一點點瓦解。


    那傻書生還以為左相大人多器重他呢,實際上老頭能記住他名字都是因為天生過目不忘。


    人家對他是半點不用心的。


    這會兒站出來也不過是不想這戲這麽早結束。


    張忠義的心思不光肖淵猜的到,很多精明的大臣也都看在眼裏。


    就連江心雨聽到別人喊左相後也明白這老頭是想幹嘛。


    無非就是跟肖淵有仇所以在人家大婚的時候膈應人唄。


    說起這個左相大人她還真有印象,好像是趙承業的老師。


    原書趙承業功成名就可沒少了這老家夥的提拔,隻是沒想到他跟肖淵還有仇怨。


    如今這段原書中並沒描寫,隻寫到肖淵大婚當日被人羞辱打殺了人鬧的很不愉快。


    之後酒席散了便匆匆回了宮當差,之後也很少回外宅。


    所以嫁過去的李明月相當自由,甚至在江晚秋嫁進寧國公府的時候能經常去串門以至於跟趙承業勾搭成奸。


    後來更是在趙承業的授意下陷害肖淵讓這位一代權宦落了個悲慘下場。


    想到這江心雨忽然心裏一動。


    雖說她有把握肖淵不會把她退回去,但萬一趙承業要錢不要臉呢?


    如果今天肖淵匆匆而走,回頭趙承業洞房時發現娶的是李明月不是她,會不會為了幾十萬兩的嫁妝要把倆人換回來?


    肖淵對娶誰本就無所謂,但如果趙承業說李明月嫌棄督主所以謀算換親……


    靠,以肖淵睚眥必報的性格大概率會把人換回來出一口惡氣。


    你不是看不起我要換親麽,我就偏不讓你如願。


    一想到這裏江心雨頓時心裏一慌。


    曆來太監頭子就沒有一個心眼兒大的,這種情況還真有可能。


    要真是這樣,那她這番謀算豈不是都要落空了?


    不行,她必須把她跟肖淵拜堂的事實公布於眾。


    趙承業最是好臉麵,即便再舍不得嫁妝也不可能頂著悠悠眾口把跟太監拜完堂的她再要回去。


    江心雨心裏默默給自己打氣。


    為了以後的躺平生活,為了以後有錢有閑沒老公,今天她說什麽也得拚一把。


    左相大人不愧是三元及第,文采斐然引經據典頭頭是道,嘲諷肖淵心胸狹隘以權謀私。


    這書生不過是吃醉了酒說了兩句實話罷了,就算話不好聽頂多也就是口角之爭。


    市井婦人吵架比這罵的還難聽呢,難不成個個都抓進大牢裏去?


    聖人雲,得饒人處且饒人,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心胸如此狹隘?


    就算你心胸狹隘要跟他計較,那他也不過是罵了你幾句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你不高興罵回去就是。


    或者打他一頓解解氣也就罷了,抓進大牢裏實在小題大做。


    這話乍一聽有理實際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說說而已,古往今來何時真按這個處理過。


    上位者斥責下位者是應當應分的,貧民辱罵官員便是以下犯上。


    隻是沒人把這規矩拿到明麵上說,但幾百年來大家可都是這麽過的。


    若真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殺了那麽多無辜之人怎麽沒見滿朝文武放一個屁。


    肖淵看著張忠義冷冷一笑,“左相大人是打定主意要保這狂生?


    你可別忘了,雜家這門婚事是皇上保的媒,你袒護這搗亂婚禮之徒是對聖上有什麽不滿嗎?”


    張忠義絲毫沒被肖淵的大帽子嚇到,捋著胡須輕笑道,


    “肖督主這是哪裏話,老夫也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


    聖上憐惜肖督主孤苦給你保媒乃是仁德之舉,能侍奉如此慈和明君老夫實在三生有幸。


    正因如此,咱們這些做臣子的更應該仁慈大度以德報怨。


    方能,不負聖恩!”


    最後這句話張忠義說的慷慨激昂聲音都高了八度,假大虛空算是占全了。


    大家聽的直犯惡心,但眾官員還是得學著他的樣子對天拱手嘟囔著不負聖恩。


    他這一番唱念做打算是把肖淵給架在了火上,仿佛不大度的原諒這書生便是跟皇上對著幹。


    肖淵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罷了,就讓這狂生再多活一晚。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從打他進宮那一天開始欺辱過他的人還少麽,可如今看來還活著的又有幾個?


    最長的一個他蟄伏十年才給弄死,如今不過是多留一晚而已。


    他等得起。


    就當肖淵打算先忍下這口氣快點結束鬧劇之時,忽然一聲怪異的哭嚎打破了現場焦灼的氣氛。


    能站在這個喜堂上的人都是有些見識的。


    文官最差十年寒窗,武將也都出自世家子弟。


    還別說賓客了,就是伺候的丫鬟小廝都是在本行業中的佼佼者。


    今天這場合三四等的灑掃丫鬟都沒資格在這邊伺候。


    可饒是這群人都是見多識廣的也從沒見過這種情況,一個個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肖淵更是緊皺眉頭神色莫名。


    不過是應付老皇帝成個親而已,這“驚喜”還真是一波接著一波。


    他倒要看看,今天還能炸出多少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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