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書愣住。


    趁他怔愣,蘇心瑜索性小跑回了清風居。


    一進清風居,手就按在心口,大大喘息。


    想著要把請帖給陸承珝看,遂去主屋。


    卻不想,氣息尚未緩過勁來,她就看裏頭書卷榻上坐著的他修長的手正把玩箭頭,下一瞬竟然往他自個胸膛紮。


    “夫君,你是想拋下我麽?”


    陸承珝聞聲抬眸:“什麽?”


    “我是你娘子,你這般想不開,不就是想拋棄我麽?”


    蘇心瑜急步入內,將請帖給了他,並緩緩從他手上抽走了箭頭。


    陸承珝無言以對。


    適才他正在試箭頭紮到身上的角度,以此判斷那日遇刺的情景。


    蘇心瑜又道:“咱們還沒正式做夫妻,你就這麽舍得走了?”


    陸承珝聞言咳嗽出聲。


    “我覺得自個長得還挺好看的,你難道沒有瞧上我?”


    為防止他自殺,她豁出去了。


    必要的時候,勾引幾回也無妨,隻是得注意好度,把握好分寸。


    主要目的便是重燃他活下去的希望。


    男子清冷反問:“你長得好看麽?”


    蘇心瑜黛眉蹙起:“還是挺好看的吧?”


    被他問得,她莫名沒了自信。


    “如此沒自信,憑什麽覺得我會瞧上你?”男子又問。


    蘇心瑜一噎,轉了話頭:“祖母給的請帖,過幾日太子府有冬日宴。”


    “不去。”


    陸承珝將請帖往幾案上一丟,一把奪回了箭頭。


    蘇心瑜還想去拿,卻聽得他說:“你想去,莫不是趁機又想逃?”


    “我不逃。”


    “不逃與不想逃是兩回事。”


    陸承珝忽感身體不適,一把扯了衣領,整個人往榻上一靠。


    瞧他麵色變冷,蘇心瑜知道他又生氣了,轉眸見他鎖骨處的肌膚又顯現黑紫色的脈絡,心道不好,他的毒又發作了。


    連忙俯下身看他,嬌嬌軟軟道:“我真不逃,也不想逃。”


    看來目下的問題愈發嚴重,她不光得豁出去些,還得捂他的心穩住他,以免他氣得毒發身亡。


    而此刻的局麵,她又不知如何處理。


    “要請太醫麽?吃點壓製毒性的藥?”


    陸承珝指了邊桌的抽屜:“裏頭有。”


    蘇心瑜急忙打開抽屜,取了一隻小瓷瓶出來,倒了兩粒藥丸在手心。


    “兩粒夠不夠?”


    男子不答,指尖隻取了一粒,丟進口中。


    待她轉身倒了水,隻見他喉結一滾,藥已經被他咽了下去。


    “水還是喝點罷。”


    她遞水過去。


    男子沉默接過水杯,抿了一口。


    不知是他累了,還是服了藥犯困,竟漸漸在書卷榻上睡了過去。


    蘇心瑜輕手輕腳地取了床被子給他蓋上,又悄然取走他手上攥著的箭頭,這才出了主屋。


    --


    是夜,北風呼嘯。


    蘇心瑜洗漱完,便上了床。


    被褥似乎不夠厚,蓋在身上,整個人是冷的。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


    敲門聲頗重,不似琴棋為之。


    蘇心瑜轉頭,見門外立著的身影是男子,便問:“誰啊?”


    “我。”


    陸承珝的聲音。


    “你,你莫不是想與我來睡吧?東廂房這床被子是薄的,冬夜不夠蓋。”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陸承珝險些被氣笑,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冷聲:“箭頭呢?”


    這段時日,他習慣睡時握著箭頭。


    方才臨睡前尋不到,想起傍晚一幕,許是被她拿走了,遂來尋她。


    誰想與她睡了?


    笑話!


    她不想與他睡,他更不想!


    蘇心瑜披上外衫,打開了房門,箭頭也還了他。


    取回箭頭,男子轉身便走。


    一邊走,還一邊拿箭頭往自己胸膛比劃。


    看得蘇心瑜心頭發怵:“夫君,等等。”


    陸承珝駐足側身,竟見她疾步回了屋裏,吹熄了東廂房內的燭火,跟了出來。


    “何意?”


    “我們是夫妻,睡一起呀。”


    蘇心瑜仰頭看他。


    心道,她才不想與他睡。


    可他拿回了箭頭,方才還在往心口尋紮的角度,萬一晚上他拿箭頭紮死自個,嗝了屁。


    她如何保住小命?


    不行,她得看著他!


    即便是夜裏,少女的眼眸還是幹淨清澈得徹底。


    陸承珝垂眸不看,冷聲:“不必。”


    “可是我房中的被子還是秋被,太薄了,我冷。”


    “去我那拿一床厚的。”


    “哦,好,謝謝夫君。”


    蘇心瑜一邊道謝,一邊緊緊盯著他的手。


    兩人進了主屋新房。


    陸承珝怔愣,抱了一床厚被子的她,竟直接將被子鋪去了他的床上,不走了。


    “喂,你作何?”


    蘇心瑜脫了外衫裙裾,利索上了床,並拍拍他原先睡過的地方:“夫君,我睡裏麵,你睡外麵。”


    陸承珝真的被氣到了:“蘇心瑜,你此般行徑與自薦枕席有何區別?”


    音色發冷。


    自薦枕席?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險些結巴,隻好坦誠,“我怕你拿箭頭紮自個,我想看著你。”


    “不必看著,我不會真紮。”陸承珝指了指門外,“還不快抱著被子走人?”


    他若輕生,誰也攔不住。


    “哦。”


    她隻好下床。


    陸承珝緩步過去。


    就在她俯身去夠床內被子之時,外頭竟又傳來淒厲的哭聲。


    仿若含著天大冤情的什麽在作祟,哭得淒慘又可怖,此般哭聲伴隨著北風,直接往人的耳膜裏鑽。


    蘇心瑜嚇壞了,跳上了床。


    “夫君,你行行好,留我一夜罷。”


    嗓音哀婉懇求,整個人更是嚇得發抖。


    陸承珝蹙眉。


    府中殞命的女子多了去,這點他還是不與她說為好,實則在她沒嫁到陸家之前,也曾有此般哭聲。


    不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就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都命不久矣了,這種麻煩事,他才不管。


    至於眼前的少女……


    也罷,留她一晚。


    遂關了房門,脫了外袍,也上了床。


    待他熄了燈,房中驟然暗了下來,蘇心瑜隻聽得哭聲越來越響。


    “你可不可以借我一條胳膊?”


    陸承珝動了動下頜:“胳膊能借麽?”


    怎麽借?


    “我害怕,想抱著點什麽睡覺。”她抿了抿唇,嗓音很輕,“你的胳膊借我抱抱,我以往睡不著的時候,都是抱著嬤嬤的胳膊睡著的。”


    說罷,也不經過他的同意,她的手竟然伸到了他的被窩裏。


    緊緊拽住了他寢衣的袖子。


    指背若有似無地貼著他手臂上的肌膚。


    “夫君,你的被窩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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