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他散著的頭發。


    “回去的話,你就要成親了。我不想回去。”


    他一笑,將她抱在懷中站了起來。不顧她驚訝的目光,運起輕功。他的腳踏在地上,地上竟是一點泥濘都沒有濺起。


    “既然這樣厲害,為何來的時候那樣狼狽……”


    “那時我怕我走得太快,會錯過你。”


    “……”


    這時的他溫柔得教她不知所措,隻能呆呆的攬住他的脖子,任他一路跳行,繞過那些明顯的機關。但任他的武功再好,抱著一個人,依舊是會感到累贅的。有石子兒擦著他的臉飛過去,她驚呼著察看他的臉,已是又添了一道血痕。


    “這下可怎麽辦,本來已經有很多傷痕了,這下子更多了。”


    “……怎麽?”


    “你本來長得那樣好看,傷口多了便不好看了。”


    他的呼吸窒了窒:“我的臉變得不好看,便不喜歡了麽……”


    她低笑了兩聲,奸計得逞一般摟緊他的脖子:“原來你也覺得自己的臉是最讓人喜歡的地方麽?”


    他又勾了勾唇角,散亂的頭發沐浴著空中清風,拂在她的臉上。她閉上眼睛故意將臉貼近他的頭發,癢癢的。


    兩人一路上表情都是輕鬆的,直到他將她放在地上,沒有推開門進去,而是輕輕敲了敲大門。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這裏是他的歸宿,所以他要經過朱璿的允許才肯進門。


    敲門聲仿佛都能透露出主人心中的不安。言傷看了一眼男子堅毅的側臉,低下頭握住他的手。


    淩止水又敲了幾下門,院門這才緩緩的被打開了。


    門被打開的一刹那,言傷的眼裏被滿滿的鮮紅刺傷了眼。


    朱璿站在門口,輕柔的衝兩個人笑了笑。她穿著大紅色的嫁衣,沒有蒙上蓋頭的黑發上插.著幾支金步搖,她將大門拉得更開一些,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著。


    “恭迎夫君回來。”


    那一刻,言傷明顯感覺到淩止水的手指僵住了。她看著目前微微笑著的朱璿,心裏湧起強烈不安的感覺。


    “朱璿姐姐。”


    “於姑娘也來了,也好,正好能參加我和夫君的婚禮。”朱璿說著握住她的手,臉上明明是笑著的,但手指卻是冰涼的。


    淩止水將言傷的手收回來。朱璿望著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臉上依舊是微微笑著的:“進來吧,我什麽東西都準備好了。”


    越往裏走,不安的感覺就越強烈。


    院子裏擺滿大紅色的花,樹上綁著大紅色的絲綢,就連朱璿新買來的美人蕉上也係上了一條紅綢。


    “到處都是大紅色,很好看是不是?”


    見兩人都望著她並不回答,她將一縷發絲別到耳後,隨後指了指喜堂。


    “你們過來看。”


    言傷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瞬間身體僵直起來。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結滿千年寒冰的地窖裏,冷得幾乎無法呼吸。


    大堂上坐著於霸雲。於霸雲依舊穿著他最愛的黑色衣服,坐在正中央,就那樣望著看著他的三人。


    言傷能感覺到淩止水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大約已經在手腕上留下了印子。但她像是第一次被他握住手腕那般一聲不吭,隻是默默地咬住了唇。


    他望著於霸雲,眼眸中有無法遏製的火在燃燒。


    朱璿走上前去,對著於霸雲笑了笑,又看向淩止水充滿殺意的臉,她說:“我以為,夫君你會立即衝上來,殺了他的。”


    淩止水的目光看過來,言傷衝他搖了搖頭。他便轉過頭去,然後緩緩地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這把匕首被他長時間打磨喂血,早已閃著寒寒的光。


    “朱璿姐姐,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已經被我點了穴道,是送給夫君的禮物。”朱璿說著走向言傷,拉住她的另一隻手要把她帶到一邊。然而淩止水拽著她另一隻手不肯放開,她痛得齜牙咧嘴。


    “夫君,放開吧。今日我才是你的妻子。”


    “……”


    淩止水依舊用力的拽著她的手。他不想放開,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放開了他就再也握不住她的手。


    “夫君。”


    朱璿臉上的笑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她的手下用力:“我覺得,沒有必要在我們的婚禮上鬧出人命來,是不是?”


    淩止水身體一震。他看著少女被朱璿扣住的手腕,緩緩地,鬆開了手。


    言傷靜靜看著朱璿的眼睛。她的眼裏已經沒有了波瀾,空洞的映出滿室的大紅色。她的發絲被屋外勁風吹亂了,胡亂的掛在腮邊,看起來像是墮入魔道的妖女。


    “你不必這樣看我,我知道你們已經互通心意了。”她將言傷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手上又狠狠握了握才鬆開,“但是那也沒關係,他要娶的,還是隻有我一個。”


    “……朱璿姐姐,你的目光已經死了。”


    “不要你管!”


    朱璿失控的叫了一聲,但隨後她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又回來了。她看著麵無表情站在原處的淩止水,他的眸光黯淡,但卻絲毫未有掙紮的跡象。


    “你看,我這就能嫁給他了。”


    朱璿將一條紅綢帶遞到淩止水手裏,淩止水望向言傷。看著她緊蹙的眉,帶淚的眼,他忽然輕輕的勾起了唇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那笑是釋然的,含著心事解脫的灑脫。


    他一隻手握著匕首,一隻手握著綢帶,跟著朱璿走上喜堂。


    這裏沒有二人的高堂,他們隻是拜了拜天地,然後便麵對麵站著,緩緩向對方拜了下去。


    言傷死死咬著嘴唇,看著他對著朱璿,嘴角含笑的夫妻對拜。


    一切都進行的靜默無聲,直到拜完天地,淩止水輕輕鬆開手上綢帶。鮮豔得像血的綢帶掉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丟了也沒關係,丟了我也已經是你的妻。”


    朱璿說著湊近淩止水的臉,慢慢的,想要吻上他的嘴唇。淩止水卻向後退了一步,他的棱角仿佛已經被磨平,臉部線條被紅色映得柔和了許多。


    “阿璿,你記得小時候你是怎麽向我求親的麽?”


    “……記得。”朱璿怔怔望著他含笑的臉,“那時,我拿著媚陽神功去找你,對你說我想嫁你,你想要媚陽神功。我們不如各取所需。”


    “你想嫁我,現在你已經做到了。嫁了我,然後呢?”


    “……然後?”


    朱璿的臉色一下子頹唐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她不知道。從十五歲到現在她都在心心念念的盼著能嫁給他,現在她嫁給他了,然後呢,然後又能怎麽樣呢?


    “你既然能點住於霸雲的穴,說明你的武功並不差,甚至遠遠高於我。當年你故意在我的麵前裝出笨拙的樣子,被抓住那一次你也是可以從抓住你的人手裏逃開的。為什麽那時,你隻是看著我,不掙紮?”


    朱璿狠狠握住了拳頭。


    一瞬間她想起了他答應娶她的的第二日,他將她叫到屋後菜園裏。


    “止水哥,你叫我來做什麽?迫不及待要娶我麽?”


    “不是,我隻是想告訴你。將來你若有了意中人,這樁婚約便不作數。我從來沒想過要娶你,即使答應了師父娶你也一樣。”


    那一刻她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老成的少年拿著劍,背後是漂亮的夕陽。他的每一根頭發都在夕陽下閃著誘惑她的光芒,然而他注定不屬於她。


    “……我隻是想看一看,你真的在乎我麽。”她動了動嘴唇,發出的聲音沒有了以前的悅耳,“我故意裝作武功底子不好,是因為我知道男人都不喜歡強勢的女子。我那日故意被擒住,也沒有想過要真的害你被抓進監牢的。隻是你看我的目光太過冰冷,我突然之間……就沒了掙紮的力氣。”


    害他被抓,然後在悔恨與迷茫裏等了二十年。


    可即使是再怎樣的迷茫,時光再怎樣的漫長,漫長到她的心裏早已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他,她也依舊想嫁給他。


    “我答應過要照顧你一生,我想我能做到。”


    淩止水緩緩走到了於霸雲的麵前,於霸雲張大眼睛瞪著他,但他隻是目光極冷極冷的,將那把匕首插.進了於霸雲的心髒。


    於霸雲隻發出了一聲嗚咽,連眼睛都未閉上,就那樣斷了氣。


    淩止水拔.出匕首,將它交到朱璿手裏,然後指著自己的胸膛。


    “我今年三十六歲,已經活得夠久了。”他側臉去看被點住穴安置在椅子上的少女,眸光柔了幾分。又轉過頭來直視著她,眼裏沒有波瀾,“你現在殺了我,我便實現了照顧你一生的承諾。”


    “……這樣的自欺欺人,也不願意跟我共度餘生?”


    “你等我等得夠久了,你的餘生,便留給你自己罷。”


    “嚓”的一聲,匕首狠狠刺進了淩止水的胸膛。朱璿的紅了眼圈看著眼前的男子,狠狠拔出匕首,血如流水一般湧了出來,高大纖瘦的男子幾乎是立刻倒地。


    “淩大哥!”


    椅子上傳來少女悲戚的哭喊聲,淩止水心中一動,嘴角流出一抹鮮紅的血,就那樣轉過身去看著她,目光溫柔。


    “……莫哭,我沒事。”


    “你騙人!你快死了!”


    “是,他要死了。”朱璿顫抖著手理了理自己的發絲,用手指碰了碰匕首上的血,“但即使他死了,也是我的夫君……”


    話未說完,身形忽然一僵。


    王留冠從屋頂躍下,手中提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劍。他繞過淩止水,緩緩地走到了於霸雲的麵前,探了探他的呼吸。半天,他收回手,又解了少女的穴道。


    “大小姐,你走吧。”


    言傷並未去深思他為何會在這裏,一能動便向靈芝水衝了過去。她哭著抱起他,又用手去堵他胸前的傷口。明明應該很痛的,但他卻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寸心,不要碰……癢。”


    “你騙人,怎麽會癢……你一定很痛。你流了那麽多血,你一定是要死了!”


    “他沒有騙人。”王留冠在被點住穴道的朱璿腰上摸索了幾下,掏出一個朱色小瓷瓶來丟了過去,“情毒,無解。一被愛慕之人觸碰便會奇癢難忍,毒性發時隻能用朱梨丸壓製。”


    言傷怔了怔,大顆眼淚滴在地上。


    “沒有想到朱璿會執著到這個地步……你走吧,他活不了了。帶著朱梨丸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可以再同他多呆一會兒。”


    “……你到底是誰?”


    王留冠笑了笑:“你常去的墓室,我也經常去。”見她更加呆怔,他又是一聲輕笑,架起於霸雲屍體,轉身走出了門。


    “……淩大哥。”言傷低眸看懷裏的人,他的目光溫柔,就那樣直直看著她,輕輕應了一聲。


    “你想去哪裏麽?”


    “怎麽,真的相信我活不了了?”


    “不!我隻是……想和你去你喜歡的地方看一看。”


    淩止水又低笑了一聲。這一日,他仿佛笑得比他的一生還要多。


    “帶我去屋頂吧。”


    此時的屋頂涼風習習。


    淩止水躺在少女的腿上,望著藍色的天空,眼眸半閉半睜。她喂他吃下朱梨丸,他卻順帶著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


    那裏還在不斷的湧出鮮血,將他的衣衫和她的手濕透。


    “在牢獄裏時,我最想做的,就是看看天。然而出來以後,我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一次天。”


    言傷強忍住話語裏的哽咽:“現在看,也還不晚的。”


    “對,還不晚。”他將她的手貼到臉頰旁邊,“我現在還可以好好看看你,一點也不晚。”


    “你以後可以看很久,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看我。”


    他搖了搖頭,臉色因為失血蒼白得不像樣子:“你今年隻有十六歲,記得要把我忘了,然後找一個年齡相當配的上你的男子。你們能彼此相看一輩子,不會厭煩對方……”


    她說不出話,大顆大顆眼淚砸在他的臉上。


    “沒關係的,寸心。”他的臉上是一種瀕死的解脫和淡然,“我已經三十六歲了,活得夠久。現在死在你的懷裏,過奈何橋時,我也會記得,我曾經非常的幸福。”


    言傷一怔,他艱難地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


    “寸心,莫哭……”他咳出一口血,艱難的歎息。


    她看著他的臉怔怔的沒有說話。


    這句話並未說完,他的手便緩緩地從她的臉上永遠滑了下去。


    他臉色灰白,嘴唇微微張開著,還維持著叫她名字的嘴型。他並未閉上眼睛,眼裏的柔情還殘留著幾分。


    言傷突然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


    他的手冰涼,還緊緊握著她的手,但她已經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他的嘴角仿佛還帶著微微的笑意。


    半闔的眼裏倒映著藍天,白雲,還有她心愛的女子流淚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我看不到評論啊哈哈啊哈哈!~~~~~~~~


    兩天以後再來看評論~所以要罵我的要嫌棄我的都盡情地來吧~


    【嚶嚶嚶真的要罵我麽,真的要嫌棄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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