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雲錦詞願意陪她演戲,假裝歡歌還在的,可在林家的這件事上,碧珺千不該萬不該也摻和到其中去。


    如果是姚歡歌的話,她絕不會和林家同流合汙。


    於是雲錦詞終於騙不了自己了。


    假的終究是假的。


    她看向碧珺,慢慢道:“你知道我為何要拆穿你嗎?因為真正的歡歌是不會在知道林家人作惡的情況下,還假裝毫不知情,甚至幫著他們遮掩的,碧珺,你演的不像。”


    碧珺的神情突然變了,像是有些承受不住的崩潰,也像是一個人堅持很久的疲倦,它大吼道:“你以為我願意嗎?雲錦詞,你以為我不知道歡歌有多善良,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汙嗎?可你要我怎麽辦?歡歌死了,死了!隻有林家才有複生之法!”


    所以它妥協了,站到了林家那邊。


    它總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姚歡歌醒來,知道它做了那麽多的惡事,會不會厭惡它,乃至於恨它?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它隻要她回來!


    雲錦詞哪怕早就意識到姚歡歌不在了,可經由碧珺的嘴裏說出來,她還是心頭一揪,仿佛有什麽東西咬了心髒一口,疼的她眼眶發酸。


    “也是因為魔族嗎?”她有些艱澀的發問。


    “不是,”碧珺眼裏閃過恨意,“是段齊平做的。”


    雲錦詞一時間沒想起來這是誰,目光掃過碧珺的臉,才隱約有了一點印象,“是歡歌的義父?”


    “他不配!”碧珺大吼一聲,“他就是個卑鄙的偽君子,他根本不是把歡歌當成女兒來看,他……”


    碧珺說不出口了,滿臉的怨恨與厭惡。


    雲錦詞有了猜測,瞳孔一縮,臉色微微發白,嗓音發顫:“他、他、他對歡歌……”


    碧珺冷冷的笑起來,似乎在笑她的無知與愚蠢,也好像在自嘲,半晌它低聲道:“所有人都覺得段齊平是個好人,對歡歌好極了,可唯有我親眼目睹他是如何對待歡歌的。”


    它似乎想起了那些往事,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因為頂著姚歡歌的樣子,讓雲錦詞隱約間看見了過去那個孱弱的少女。


    她早該有所察覺的。


    明明姚歡歌那時候隻要一聽到段齊平的名字,就會神色不自在,可那時候的她就是不去細思,隻是一心想著修煉。


    等她停下修煉回頭看時,好友大多不在了。


    碧珺凝視著雲錦詞,也許是看見了她眼底的紅,它的情緒不再如之前那麽冷硬,沉默了許久後,它道:“你隨我來。”


    它轉身朝外頭走去。


    雲錦詞意識到了什麽,大步跟了上去。


    碧珺要帶著她去第九層。


    第九層的樓梯沒有掛燈籠,碧珺也懶得去點燈,反正它看得清楚,而雲錦詞都那麽高的修為了,肯定也能看得清楚。


    黑漆漆的樓梯口很像話本子中那些妖怪洞穴的入口,可雲錦詞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一步,兩步,三步……總共四十八個階梯。


    雲錦詞到了第九層。


    那顆從外麵看,鑲嵌在碧珺閣頂上的珠子,此刻照亮著整個第九層,她一眼就看見那躺在地上的女子,四周畫著稀奇古怪的陣法,和雲錦詞不久前在林家看見的一模一樣。


    也不知碧珺怎麽想的,它沒有給姚歡歌穿衣服,隻是給她蓋了一層淡紫色的輕紗,隱約還是能窺見她曼妙的身姿。


    雲錦詞也不管是否有陷阱,就那麽堂而皇之的走了過去,她停在姚歡歌的屍體旁邊,蹲下身來,靜靜的看著姚歡歌。


    臉和碧珺變換出來的樣子一模一樣,隻是蒼白了很多,仿佛是一縷青煙,風一吹,整個人就會散了。


    她嘴唇翕動,喊道:“歡歌。”


    姚歡歌自然是不會回應她的。


    碧珺在一旁冷眼看著,見雲錦詞痛苦的樣子,冷哼一聲,把煙杆中的渣倒出來,然後摸出新的煙絲點上,它輕輕吹口氣,煙絲便被點燃,出現了一抹猩紅。


    它慢慢的抽一口,白色煙氣從口中吐出,隱隱約約間,它好似又看見了姚歡歌在眼前衝自己笑,可下一刻,煙氣便散了。


    姚歡歌在一旁躺著。


    無知無覺。


    也許是壓在心底太久了,碧珺太累了,也許是希望雲錦詞有幾分愧疚,能夠不要妨礙它,總之,它竟開始講述以前的事。


    那些肮髒的、不堪的、讓人想拚命逃離卻又無法擺脫的回憶。


    人人都說碧珺是段齊平祭煉的,但其實並不是,他們也不想想,段齊平一個劍修哪裏會煉器呢?


    碧珺真正是主人是段齊平的道侶,其實也不算道侶,兩人似乎連結契大典都沒有辦,隻是她主人為人赤誠,喜歡一個人,就全身心信任他。


    可她不會知道,她信任的道侶是個虛偽的卑鄙小人,他對她也許有一點愛,但不多,在得知她祭煉出碧珺後,就毫不留情將她殺了。


    可段齊平算錯了一點,那個可憐的女人已經把心頭血提前喂給碧珺,於是碧珺再與段齊平締結契約之前,就已經生出了靈智。


    所以它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惡,並不會完全聽從段齊平的話,隻不過裝出了一副乖順的樣子。


    然而目的達成的段齊平卻依舊不開心,他像是慢慢覺得愧疚,又像是領會到了心底隱秘的愛意,他開始後悔,會在私底下喝的爛醉,然後一遍一遍的喊著那個可憐的女人的名字。


    也就是因此,碧珺才得知了她的名字。


    她叫“阿歡”。


    因為段齊平對自己太自信了,覺得碧珺是他的器靈,不會反抗他,所以那些壓在心底深處,日夜折磨著他的回憶,他會斷斷續續的對碧珺講,仿佛講出來,就會減輕他的罪孽。


    阿歡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因為眼睛是紫色的,還曾被當過妖孽……反正她是個很可憐的人,不過因為有著絕佳的煉器天賦,才被段齊平看上,然後哄騙,直到付出自己的生命。


    碧珺總是很想問問,阿歡死的那一刻在後悔嗎?後悔自己識人不清,跟了這個偽君子。


    可阿歡死的太快,一句遺言都沒有,她隻是在最後一刻,看了碧珺一眼,眼角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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