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詞眨巴眨眼,猜測道:“所以你覺得是林家的母蓮出現問題了?但為什麽林家會想要子蓮呢?”


    卿子依解釋道:“母蓮的種子需要催發的話,需要一朵剛開不久的子蓮的汁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林家可能是想要子蓮讓母蓮發芽。”


    雲錦詞皺眉道:“難道林家現在連一朵九瓣蓮花都拿不出來了嗎?雖然九瓣蓮花生長條件苛刻,但也不至於全都死完了吧。”


    她話音一頓,猛然抬頭和卿子依對上目光,異口同聲道:“魔氣。”


    雲錦詞喃喃自語道:“當年誅魔大會,林家派出的隻有小輩,林懷身為家主,根本就沒有露麵,但在誅魔大會結束之後,他卻被人發現感染了魔氣,要麽他私底下去過仙魔戰場,要麽就是林家和魔族私底下有勾結。”


    林家人一向惜命,林懷怎麽可能去仙魔戰場呢?隻能是第二種情況,林家私底下勾結魔族。


    卿子依顯然也想到了這個情況,她沉默了一下,道:“我師尊當年雖是旁支,但由於醫道天賦極好,也曾被收為嫡係,但她很快就發現林家在用活人試藥。她雖礙於林家養育之恩,不願揭露他們,卻也無法同流合汙,於是主動離開了林家,林家覺得她是叛徒,於是將她除名了。”


    卿子依一直覺得她師尊很痛苦,無法漠視普通人被殘害,卻也無法擺脫血脈親情的束縛,哪怕後麵林家一直在打壓她,她也狠不下心來。


    兩處為難,難以自處。


    “我師尊臨死前告訴我,她曾在林家發現過一絲魔氣,離開林家後她追查很久,發覺林家竟與魔族有往來。但是她不敢拆穿,一直悶在心裏,臨終前告訴我,是因為她終於想通了,希望我能阻止林家,若林家一意孤行,就不必心軟了。”


    卿子依闔了闔眼,繼續道:“隻是我尚未來得及搜查,仙門大會就開始了,然後就是魔族入侵。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幾次去查林家,都沒發現什麽異常,我原以為是魔族入侵嚇到了林家,再加上林懷又因沾染魔氣而亡,所以林家老實了,就沒有管了。”


    畢竟林家是她師尊的家族,她明白林憶對林家複雜的情感,所以不願意對林家趕盡殺絕,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小看林家了。


    雲錦詞不滿道:“這些你怎麽沒和我說過,我還是不是你最愛的小師妹了!”


    卿子依直截了當道:“不是。”


    雲錦詞:“……嗬,口是心非。”


    卿子依冷哼道:“那時你忙得要死,和你講了,你難道能騰出空調查這些嗎?”


    雲錦詞嘴唇翕動,還沒來得及出聲,卿子依又道:“誅魔大會之後,你就下落不明,我上哪兒和你說去?等你再次出現,已經在七星宗了,我早就已經把林家查了個底朝天了。”


    雲錦詞摸了摸鼻子,虛心認錯:“我錯了,你別生氣。”


    卿子依忽而想到什麽,盯著她,質問道:“誅魔大會結束後,你人去哪兒了?”


    雲錦詞訕訕地笑道:“受傷了,隨便找了個山洞療傷。”


    卿子依冷冷盯著她,“受傷了為何不找我?難道你覺得我在醫道的造詣不夠,治不好你?”


    雲錦詞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您老人家醫術高超、妙手回春,哪兒有你治不了的傷啊,隻是我這個情況比較特殊,不方便麻煩你。”


    卿子依追問問道:“有多特殊?”


    她冷笑一聲,接著道:“甚至讓你消失了整整一百多年。”


    雲錦詞淡定地吐出兩個字:“情傷。”


    卿子依沉默了,這的確不是她能治療的範疇。


    雲錦詞依舊笑嗬嗬的,好像那一百多年真的讓她走了出來,她道:“別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們還是繼續來聊林家吧。我覺得他們現在未必敢和魔族往來,應當隻是昔年留下的一些‘暗瘡’,如今爆發了。”


    卿子依微微揚聲道:“如何見得?”


    雲錦詞肩膀一聳,道:“林家又不是傻子,當年魔族入侵時九州的慘樣,他們又不是沒見過,怎麽還敢繼續與虎謀皮啊?況且林懷怎麽死的,林季身為親兒子,肯定一清二楚。那家夥雖然心胸狹隘、好色愚蠢,但骨子裏其實是有點怯懦的,肯定不敢繼續和魔族往來。”


    畢竟之前她前前後後訛了林家百萬靈石,但林季也隻是氣的跳腳,沒敢和她拚命,甚至連追殺令都沒敢下一個。


    卿子依微微頷首,道:“那要想法子混進林家去看看嗎?”


    雲錦詞嘿嘿笑道:“不用那麽麻煩,師姐隻需要犧牲兩朵九瓣蓮花就好了,到時候林家自會找上門來。”


    卿子依懂了雲錦詞的計謀。


    林家出現了魔氣這件事,他們不敢聲張,就連尋找九瓣蓮花,都不敢明目張膽地找。他們心裏此時必定是慌張又無措的,這時候隻需要悄悄放一個餌子,他們聞著味就會上鉤了。


    但卿子依不太明白,問了一句:“為何要兩朵?”


    雲錦詞莞爾一笑,道:“你師妹我付出這麽多,難道不該拿到一點報酬嗎?”


    卿子依冷漠拒絕道:“不該。”


    雲錦詞頓時表情一垮,委委屈屈道:“師姐,人家真的很需要這一點點報酬嘛,求求你了。”


    卿子依定定地瞧著她,若有所思道:“劍修要保養本命劍,需要花很多錢,對嗎?”


    “對對對,”雲錦詞連連點頭,“所以師姐,師妹我真的很窮啊,我為了養我的老婆劍,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不知從何處摸出來一張手帕,矯揉造作地擦起了眼淚,“你們醫修哪裏會懂我們劍修的苦呢?本命劍就像是我們的妻子,你得給它花錢,花很多很多的錢,不然它就會不開心,它一不開心,你就用的不順手,你用的不順手,打架的時候就會死。”


    她哽咽一下,哭的不能自已。


    “師姐,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卿子依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冷著臉問:“那你這三百年來,打過架嗎?”


    “你以前總愛找劍修切磋,贏了之後就找人家要錢,但這三百年來,我似乎沒有見過你和人動手了?”


    “你之前總是時不時就把自己的本命劍拿出來擦拭,有時甚至會直接抱在懷裏抱一整天,別人碰一下,你都要叫喚半天,非得讓人家賠錢,你才肯罷休。”


    “但我好像很久沒看見過你的劍了。”


    她直直地盯著雲錦詞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開口。


    “雲錦詞,你的劍呢?”


    雲錦詞捏著帕子的手微微一緊,心裏有一瞬間的慌亂,然而麵上卻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慢慢彎下脊背,仿佛很痛苦一般。


    “師姐,你忘了嗎?誅魔大會最後一戰,我參加了,是我阻止了魔族入侵啊。”


    她彎起眉眼,好似在笑,可偏偏看起來很苦澀,仿佛整個人剛淋了一場瓢潑大雨,狼狽得不行。


    “那時候阿軒已經意識不清楚了,我為了不讓他繼續犯錯,一劍刺入了他的心髒。”


    她慢慢地說,宛如講故事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卿子依。


    卿子依避開她的目光,愧疚道:“抱歉,我忘了。”


    “確實過去很久了,我也有些記不得太清了,想來那時候阿軒是恨我的,可我沒辦法……”


    “錦詞,夠了,不要再講了。”卿子依敗下陣來,想到記憶中那個如青竹一般的人,她也有些痛楚,喃喃道:“當年之事,雖然明知道是一場局,可事已至此,我們無力回天,唯有如此才能收場。”


    “錦詞,不怪你。”


    雲錦詞低下頭來,沒說話,好半晌才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笑臉,道:“師姐,沒事的,三百年了,我早就看開了。我隻是很難過,我的本命劍沾染魔氣被毀了,我現在需要重新祭煉一把新的本命劍。”


    她長歎一口氣,道:“你知道的,鑄劍天下第一的蒼鬆門已經不在了,我若是想要本命劍的話,隻能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來。從材料到煉製,再到蘊養它的靈氣,哪一步不需要花錢呢?嗚嗚嗚嗚,可憐我一個身無分文,又沒有一技之長的廢物,要做到這些談何容易啊。”


    “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她委屈脆弱得仿佛一朵雨裏的嬌花,隻要再多一點打擊,就會凋謝在泥土裏。


    “別嚎了,”卿子依頭疼地看著她,“我給你三朵九瓣蓮花。”


    雲錦詞立馬收了剛剛鬼哭狼嚎的架勢,捏著嗓子道:“謝謝師姐~師姐真好~”


    卿子依麵露嫌棄,道:“你再捏著嗓子說話,我不介意讓你這輩子都發不出半點聲音。”


    雲錦詞立馬變得乖巧懂事,道:“師姐我錯了,我下次……下次就下次再說吧。”


    她還真不敢保證什麽,畢竟修道者發誓會上達天道,要是違背誓言,輕則倒黴一年半載的,重則會被雷劈死啊。


    卿子依:“嗬。”


    但她已經習慣這個不著調的家夥了,輕聲道:“那你這兒等一下,我給你取三朵九瓣蓮花。”


    “好的師姐。”


    卿子依起身離開,不多時捧著一個匣子過來,道:“這是我特製的匣子,可以用來保存九瓣蓮花的子蓮很久,但是不能動不動就打開,次數多了,九瓣蓮花的靈氣會流失的。”


    九瓣蓮花一旦被摘下,就會很快凋謝,所以拿到的第一時間,很多人就會選擇用掉,這也就是為何林家寧願選擇來卿子依這兒找,也不願意去搜尋自己先前賣掉的九瓣蓮花——肯定早就被用掉了,能找到才怪。


    卿子依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研究出了這個匣子,內外都刻著凝聚靈氣的陣法。


    雲錦詞小心翼翼地接過,保證道:“師姐放心,我絕對不亂來,我保證非必要,絕不開匣子。”


    她不是膚淺的人,沒什麽興趣去欣賞九瓣蓮花的外形,她比較更注重內在,比如這玩意可以賣多少錢。


    卿子依見這家夥笑得眉飛色舞,不由得叮囑一句:“記住正事,莫要亂來。”


    雲錦詞粲然一笑,道:“師姐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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