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停舟為什麽沒有魂魄?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隻是一具傀儡。


    “一滴血,一片雪花,一具空殼——”


    “玉停舟,這就是你的全部了。”


    說著,雲真一邊輕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繼續用淡然的語氣對著玉停舟說道:“你沒有魂魄,沒有七情六欲,甚至就連這具身軀都不是你自己的……這樣的你,是沒有辦法擁有全部記憶的。”


    說來也是有趣,明明前不久雲真腦海裏的那兩段記憶還在打著架,結果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它們兩個便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也許是因為這個世上從始至終都不存在什麽凡人雲真吧,她一直都是天道,那兩段記憶也都是天道的記憶——所以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後,它們便停止了打架,並且還乖乖地融合在了一起,組成了一段完完整整的屬於雲真的記憶。


    反正都是天道的記憶,沒什麽好打的。


    現在的雲真,不僅恢複了自身全部的記憶,而且還得到了一項天道權能——那就是能夠一眼看穿這世間萬物的本質。


    沈苓是魔,所以她能在他的身上看見一團詭異的黑霧,這是獨屬於魔族的魂魄;鳳珩是鳳凰,所以她能在他的身上看見一道火紅色的鳳凰虛影,這是獨屬於鳳凰一族的魂魄;祁婉和殷南玄都是人,所以她能在他們的身上看到一抹獨屬於人族的魂魄。


    他們的魂魄,雖然外表並不相同,但本質卻是相同的。


    而玉停舟呢?


    正如雲真先前所說的那樣——她在玉停舟的身上,隻能看見一滴血、一片雪花、以及一具空殼。


    而這三樣東西湊在一起,顯然無法為玉停舟拚湊出一個魂魄,所以他其實隻是一具有著些許思考能力的傀儡……雖然看起來要比那些不具備思考能力的傀儡特殊許多,可他在本質上卻依舊隻是一具傀儡,並不算是一條獨立的生命。


    這樣的他,是無法擁有全部的記憶的。


    “如果我的身軀不是我的,那麽,它會是誰的呢?”


    雲真的一番話,令玉停舟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他低著頭、蹙著眉,一雙藍白色的眼眸裏盛滿了茫然。


    他是玉停舟嗎?


    是的,他記得自己出生於一處偏僻的小山村裏,他的父母都很疼愛他,村裏的那些村民們也都很喜歡他,之後他還被師尊帶到了修仙界裏,成為了清遙峰的大師兄……這些都是獨屬於他玉停舟的記憶。


    如果他不是玉停舟的話,那這世上就沒人會是玉停舟了。


    想到這裏,玉停舟不由得抬起頭,看向了雲真,他想說她的判斷是錯誤的,可當他的視線與雲真的視線對上時,卻忽然有一大段漫長的記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這段忽然出現的記憶,令玉停舟的心裏產生了劇烈的動搖。


    他是玉停舟嗎?


    不是的,他記得自己曾經似乎是一片潔白無瑕的雪花,彼時的他,跟著千千萬萬片雪花一起從天而降,落向凡間……原本他也應該跟那些雪花一樣,落在地上、最終化為一攤雪水的。


    可就在他即將落地之時,卻忽然有一滴血從天上掉了下來,並且那滴血還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從皎潔無瑕的白色染成了妖冶詭異的紅色。


    雪花碰到血,原本應該融化的,可那滴血卻待他格外溫柔,不僅沒有讓他消散,反而還讓他擁有了永不融化的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它還讓他生出了靈智。


    一片永遠不會融化且還生出了靈智的雪花,就那樣被風吹得飄來飄去的,以一種並不自由的姿態、在這世間遊蕩了許多年。


    他飛過了眾多的山川河流,從許多人的身旁悄悄飄過,這世間的萬事萬物於他而言皆隻是過客而已。


    可最終,他卻停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裏,並且還輕輕地落在了一名瀕死的孩童的手裏。


    茫茫雪地中,幼小的孩童伸出手,接住了那片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殷紅雪花,許是頭一次見到這樣顏色的雪花,他不由得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欸?”那孩童吸了吸鼻子,用虛弱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奇怪,怎麽會有這樣的雪花呀?難道是我在臨死前產生了幻覺嗎?不過想想也是啦,一片紅色的雪花,而且還不會融化,怎麽想都應該是我的幻覺吧?”


    說著,那孩童將手心裏的雪花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連雪花上的紋路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然後他扯了扯唇角,語氣欣喜地說道:“好漂亮的雪花呀,要是能帶回去給阿爹阿娘看就好了,我記得阿娘最喜歡漂亮的東西了……”


    雪花安安靜靜地躺在孩童的手心裏,沒有說話。


    因為他不會說話,也沒有辦法動彈,所以他隻能靜靜地躺在孩童的手心裏,聽著這名瀕死的孩童對於美好的憧憬。


    雪花本以為,這名瀕死的孩童於他而言也不過隻是一名過客而已,等孩童死後,他便會繼續隨風飄蕩。


    可後來,一滴濕濕熱熱的東西滴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孩童一邊掉著眼淚,一邊自言自語道:“可惜沒有辦法啦,我知道的,家裏的糧食不夠過冬用的了,阿爹阿娘想要活下去,所以把我丟在了這裏,其實我不應該怪他們的,可是,可是我真的……”


    他每說一個字,身上的氣息便會弱上一分,最後他躺在雪地裏,手心裏緊緊地抓著那片殷紅的雪花,語氣虛弱地說道:“小雪花,活著真的好累呀,如果可以的話……我來幫你當雪花,你來幫我當人好不好呀?”


    說完這句話後,這名瀕死的孩童便徹底失去了生息。


    他靜靜地躺在雪地裏,身體逐漸變冷變僵,皚皚白雪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沒過多久便蓋住了他大半邊身子。


    就在那皚皚白雪即將把他的身體徹底給覆蓋住的時候,他卻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雙藍白色的眼眸裏盛滿了迷茫。


    “做人……麽……”


    他低著頭,目光愣怔地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掌心,半晌都沒有再繼續開口說話。


    從天而降的雪花都有意地避開了他,所以他不必擔心自己會被活埋在雪地裏,於是他就這樣默默地打量著自己有些過於蒼白的手掌心,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就像是一座待在雪地裏的冰雕似的,透著股高貴而不可侵犯的清冷感。


    天色逐漸變暗,他的藍白色眼眸也在一點一點的變成了黑色的。


    最後的最後,在天邊最後的一縷陽光被黑夜吞噬的時候,他眼裏的藍白色也終於徹底被黑色所覆蓋。


    他先是眨了眨自己因長時間沒有動作而有些發酸的黑曜色眼眸,而後語氣略有些僵硬地說道:“我來……幫你……當人……你去幫我……當雪花……”


    是的,那名孩童已然去世,如今待在這具身軀裏的,是那片殷紅妖冶的雪花。


    雪花沒當過人,但他遵守約定,於是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半空中即將離去的孩童魂魄,並將這道孩童的魂魄隨便塞進了一片潔白無瑕的雪花裏,至此便算約定完成,雪花攤開手,任由那片裝載著孩童魂魄的雪花隨風而去。


    而後他閉上眼睛,動用了某種力量,繼承到了那名孩童的全部記憶,同時他還清理掉了自己腦海裏屬於雪花的全部記憶,因為他要當人,所以他隻能擁有人的記憶,不能擁有雪花的記憶。


    至於他的殷紅色雪花本體麽,也已經隨著他的意識一同融入了孩童的身體裏,從今往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了殷紅色的雪花,隻有凡人玉停舟。


    這段漫長的記憶,令玉停舟感到有些恍惚。


    “我是雪花,還是玉停舟?”


    他輕聲呢喃道。


    恍惚間,似是意識到了什麽事情,玉停舟驀地抬起了頭,看向雲真,神色略有些茫然地朝著她問道:“所以,那滴讓我生出了靈智的血,是您的落下嗎?”


    雲真淡聲反問道:“難道你覺得,我是一個閑著無聊喜歡幫人解惑的人嗎?”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為玉停舟的身上有著她的血,她又怎麽可能會多費口舌來替他解決疑惑呢?


    玉停舟身上的這滴血的來源,還要從當年作為天道的雲真被獵殺時開始說起。


    凡人覬覦她的權能與力量,各種妖魔鬼怪也都想來分一杯羹,他們聯合起來為她設下了一個陷阱,隻為奪取她的權能與力量。


    雲真雖為天道,可出於某些原因,彼時的她並沒有完全掌握天道的能力,再加上她那時受了重傷,而且還是以一敵多,所以最後她也是不出意外的落敗了。


    眼看著他們即將奪權成功,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爆身軀,畢竟她向來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寧肯自傷八百,也要損敵一千。


    身軀破碎前,她用盡最後的力量,對那些獵殺者降下了詛咒,但由於那時的她實在是太過於虛弱了,所以她有點控製不住自己體內剩餘的力量與權能……雖然最後她身上的絕大部分力量與權能都用在了詛咒那些人上麵,可還是有小部分的權能與力量落入了凡塵之中。


    譬如說玉停舟身上的那滴血,就附有她的一絲權能與力量。


    她的權能讓玉停舟有了靈智,她的力量讓玉停舟成為了修仙界中出類拔萃的天才。


    雲真想把自己的權能和力量拿回來嗎?


    她當然想。


    但很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的她實在是太過於弱小了,隻有等她修煉到渡劫期之後,才能拿回那些或是被奪走或是散逸到了凡間的權能與力量。


    所以,她要變強。


    無視了陷入迷惘之中的玉停舟和滿臉都寫著好奇的沈苓,雲真閉上眼睛,直接便開始修煉了起來。


    老實說,修煉對於雲真而言,其實並不是一件難事。


    畢竟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經有過一次以凡人之軀開始修煉、最終成功得道成仙的經曆了。


    而正是因為她早就已經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曆,所以,在得道成仙這方麵——


    她可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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