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過後,所有昶清宗弟子都被叫到了昶清宗的山門口,據說是因為掌門要在這裏開啟誅佞台,所有弟子聚集在一起會更方便他將所有人都帶進誅佞台。


    昶清宗的山門口,大雪紛飛,冰冷刺骨的風吹來,吹起眾多站在階梯上的弟子們的衣袖和發絲,卻無法吹掉他們臉上的哀傷與沉重。


    秦斂伏誅一事,的確對這些敬重他的弟子們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他們甚至到現在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但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因為秦斂現如今正被五花大綁地跪在掌門腳邊,蓬頭垢麵,神色頹喪,狼狽至極,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成熟穩重,活像是一條喪家之犬似的。


    與此同時,站在階梯最高處的楚如鏡將自己手裏拿著的掌門印章高高舉起。


    緊接著,他平靜的嗓音響徹了整個山門:“肅清邪佞,匡扶正道,以我之令——諸佞台,起。”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一道白光從掌門印裏飄了出來,而後這道白光越擴越大,最後甚至直接包裹住了在場所有人。


    待到白光消失之後,昶清宗的山門口消失不見了,眾人全都站在了一片黑紅色的大空地上,由內至外,圍成了一個又一個圈圈的形狀。


    那道白光甚至還很貼心的按照身高給他們排了位置——矮的站在前麵,高的站在後麵,這樣就能保證個子高的人不會擋住個子矮的人的視野了。


    雲真年紀小,又常年吃不飽穿不暖,有些發育不良,因此她也是十分順利的被那道白光放到了第一個圓圈裏麵,身旁全是跟她不太熟的昶清宗弟子。


    而在他們圍成的這個圓圈中間,則是一個憑空出現的、比他們稍微高出了一點點的銀白色的台子。


    雲真抬眸去看台子上的情況。


    隻見這個銀白色的台子上,楚如鏡正手持長劍,神色平靜而冷漠,秦斂和遊寧兩個犯人一左一右地跪在了他的腳邊,幾位掌峰長老也分開站在了他的左右兩邊,總體上透著一股肅穆而威嚴的氣息,正經極了。


    暮行容早在兩天前就已經孤身離開了昶清宗,因此這會兒台子上並沒有出現他的身影——但這並不妨礙他出現在眾人的口中。


    “奇怪,清遙君怎麽沒來?不是說他是秦斂這老東西的忘年之交嗎?”


    “嗐,不奇怪不奇怪,雖然秦斂是咱們昶清宗的大罪人,但清遙君畢竟是個重感情的人,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友被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我不知道啊,我隨便說的,我都沒見過清遙君。”


    “我見過清遙君,還跟他說過話,我覺得他是個拎得清是非對錯的人,對於妄圖顛覆昶清宗的罪人他肯定也是憎恨的,才不可能因為秦斂是他的忘年之交,他就不忍心看到秦斂受罰呢。”


    “也對,連我們這些平平無奇的外門弟子都知道要憎恨秦斂這個罪人,更別說清遙君那樣光風霽月的人,他肯定也跟我們一樣憎恨著秦斂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


    就在弟子們議論紛紛之時,台上的楚如鏡忽然長劍一揮,割斷了秦斂的一段頭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楚如鏡神色淡淡地道:“秦斂,昔日我師尊將奄奄一息的你帶回了昶清宗,不僅救活了你的命,還讓你有了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因此照理來說,我師尊應該也算是你的再生父母了。”


    “今日你違背承諾,欲陷我昶清宗於不利之地,我便代我師尊割去你的發膚,從今往後你與我們昶清宗再無半點幹係。”


    說著,他再次揮動長劍,手起劍落,直接割掉了秦斂的一大把頭發。


    行刑畢竟不是剃度,他這毫不留情的割發方式,自然是直接割破了秦斂的頭皮。


    殷紅的血順著秦斂的額頭往下滴,最終滴落在了銀色的台子上,看起來竟像是一朵綻放在雪地裏的梅花似的。


    “罪人秦斂,認魔族之人為女,不僅自願替她掩飾魔族身份,甚至還為她尋來了不少毒草,並縱容她往望闕河中投毒,殘害昶清宗弟子,樁樁件件,你可有異議?”


    秦斂垂著頭,道:“我沒有認魔族之人為女,阿寧她不是魔族人,她就是我和阿蓉的親生女兒,她不是魔族人。”


    “一葉障目,執迷不悟,愚蠢。”


    “……”


    “昔日你的左手臂被人砍斷,還是我師尊親手為你把這條斷臂給接上去的……他希望你恢複健全之身後能夠匡扶正道,掃清天下邪佞,讓天下太平,可如今你卻犯下這樣滔天的錯誤,那麽我也該替我師尊收回你這條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經斷掉的左手臂了。”


    說著,楚如鏡再次揮劍。


    這次他一劍砍在了秦斂的左手臂上,力度之大,甚至直接砍斷了秦斂的左手臂,頓時便讓秦斂疼得臉色蒼白,頭冒冷汗。


    同時也引起了底下弟子的一陣驚呼,甚至有些弟子還幹嘔了起來。


    “這這這,直接就砍斷啦?”


    “天呐,好突然啊,我有點害怕。”


    “好多血啊,看起來好可怕。”


    “……”


    他們感到驚訝和害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畢竟因為昶清宗之前那個隻有通過試煉的弟子才能外出遊曆的規矩,所以導致大部分弟子都沒見過人世間的險惡,更沒見過這種血腥的場景。


    第一次見到血腥的場景,都會感到震驚和害怕的。


    這很正常。


    站在雲真身旁的外門女弟子此刻已經被這樣的場麵嚇得臉色蒼白,但雲真卻仍舊是一臉的平靜與淡然,這讓那名外門女弟子不由得低下頭瞥了一眼她腰間的令牌。


    在看到雲真腰間掛著的是內門弟子的令牌後,那名外門女弟子立刻便湊到了她的耳邊,並小聲詢問道:“你好,雲真同門,我想知道……內門弟子是不是都像你一樣,見到這種場景還能這麽冷靜鎮定啊?”


    雲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若是你真的對此而感到好奇,那你大可留心去觀察周圍的內門弟子是什麽樣的反應,沒必要來問我,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反應。”


    這裏人多,她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是因為見慣了這樣的場景,所以才會表現得這麽平靜淡然吧?


    若她真這麽說了,恐怕會被昶清宗的高層們直接當場抓去搜魂了吧?


    見那名外門女弟子沒再說話,雲真也重新將自己的視線放回到了台子上麵,但場上的情況卻讓她不由得眉頭一皺。


    很奇怪,從開始到現在,遊寧始終垂著頭坐在楚如鏡的腿邊玩著自己的手指,就連秦斂頭發被割和手臂被砍都沒能激起她的絲毫反應。


    她一直在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神色懵懂而茫然,臉上還掛著傻乎乎的笑容,就像是個頭腦癡傻的孩子似的。


    莫非……


    雲真將視線放到了景懷卿的身上,果不其然看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並且他垂在腿邊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看起來並不像狀況很好的樣子。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景懷卿肯定對遊寧用了搜魂術。


    “啊!”


    忽然,站在她身旁的外門女弟子發出了一聲驚呼,聲音之大,直接將雲真和周圍的一大半弟子都震得耳朵有些疼。


    但發出驚呼的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還有很多昶清宗的弟子,有男有女,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或震驚或害怕的神情。


    順著他們的視線,雲真看向了楚如鏡。


    隻見楚如鏡已經將自己手裏的劍插進了遊寧的後背裏。


    這一劍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並且劍身上還附有他純淨的冰靈力——因此他這一劍也是直接紮穿了遊寧的後背和胸膛,讓她口吐鮮血,無法呼吸。


    在眾人的注視下,被紮破心髒的遊寧很快就失去了呼吸。


    秦斂的眼眸頓時便發紅了。


    眼看著他就要發狂,楚如鏡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沾著血的劍從遊寧的胸膛裏拔了出來,而後手腕一翻,又直接將劍刺進了秦斂的背部。


    這一下直接將秦斂刺得癱倒在地,沒法再發狂暴起了。


    見秦斂還剩著一口氣,楚如鏡淡淡地開口說到:“魔族之人遊寧,五百年前被人封印了身軀,隻剩一個本體在外遊曆,之後她在外麵遊曆的時候遇到了來到河邊想給父親撈魚吃的凡人秦阿寧,為了能活下去,她直接動手去搶占凡人秦阿寧的身體。”


    “最後,她成功將秦阿寧的魂魄給吞噬掉了,可就在她準備附身到秦阿寧身上的時候,秦阿寧的父親忽然趕到了河邊……因為打不過秦阿寧的父親,所以她隻好先躲到了很遠的地方。”


    “再之後,遊寧等了好幾天,趁著失去女兒痛不欲生的秦阿寧父親喝醉酒沒注意的時候,她直接鑽進了秦阿寧的身體裏,徹底占據了秦阿寧的身軀。”


    “由於吞噬了秦阿寧的魂魄,所以遊寧得到了秦阿寧的全部記憶,她憑借著這些記憶,成功讓秦阿寧的父親認為她就是真正的秦阿寧。”


    “秦阿寧的父親沉浸在女兒死而複生的喜悅中無法自拔,可他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被遊寧生吞魂魄時,哭著喊著叫了多少聲爹爹,最後又是帶著怎樣的痛苦與不甘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人世間。”


    “……”


    說著,楚如鏡將劍從秦斂的身體裏給拔了出來,語氣平靜地道:“秦斂,你疼愛了遊寧幾百年……甚至即便你知道她跟魔族有勾結,卻還是在她提出想來昶清宗當你的徒弟的時候,為她弄了一道假身份,讓她能夠成功潛入昶清宗為魔族當臥底。”


    “秦斂,你對遊寧這麽好,可你知道當你的女兒秦阿寧被遊寧生吞魂魄的時候,她有多麽希望你能來救她嗎?”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的落下,秦斂的眼睛徹底紅了,這也預示著他徹底入魔了。


    可他沒有發狂,也沒有暴起攻擊周圍的人,他隻是一口又一口的吐著血,神情看起來淒涼而又痛苦。


    他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麽,但他才剛張開嘴巴,就是一大口血溢出來,以至於他完全說不出話,隻能一直吐血,甚至最後他連血都吐不出來了,隻能掐著自己的脖子幹嘔。


    實在是,有些駭人。


    “秦斂。”楚如鏡再次開口說道:“你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都發現不了遊寧是魔族之人嗎?那是因為她把你女兒的魂魄一點一點嚼碎了再吃進去,你女兒的所有記憶都被她吃了進去,所以她很清楚要怎麽打消你的懷疑。”


    “再加上有魔族之人的幫忙,所以這麽多年過去,你都不知道她就是殺死你女兒的凶手,更不知道你的女兒早就已經被她啃食殆盡,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而如今,我已經殺了遊寧,你永遠都沒法親手替你的女兒報仇了……秦斂,你是昶清宗的罪人,這就是我們給你的懲罰。”


    “……”


    秦斂一隻手用力掐著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用力地在地上摳著,比試台的地麵磨破了他手指上的皮,可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依舊用力地摳著地麵。


    而楚如鏡等人對此則是保持著冷眼旁觀的態度。


    到最後,秦斂的十根手指都在流血,呼吸也越來越少,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倒在了地上,徹底失去了呼吸。


    楚如鏡的一劍沒能將他殺死,可殘忍的真相卻讓他心死如灰,甚至不惜以這樣醜陋的方式將自己殺死,昶清宗懲罰罪人的方式還真是有夠殘忍的啊。


    不過想想也是,對待罪人沒必要太過於溫柔,隻有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才能殺雞儆猴,讓所有人都知道背叛宗門的下場,這樣才能保證昶清宗的弟子們和長老們不會輕易背叛宗門。


    而就在秦斂失去呼吸的一瞬間,台下也直接陷入了寂靜之中。


    他們很理解也很支持宗門用這樣的方式來處罰罪人,畢竟秦斂跟魔族勾結,還縱容遊寧下毒,妄想顛覆整個昶清宗,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但看著這樣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用這樣慘烈的方式在他們麵前消逝,他們還是不免感到有些恍惚。


    到底還是年輕,不知世事險惡,也沒見識過太多場麵,所以即便對方是個罪人,他們也會為他的死亡而感到唏噓。


    而與此同時,在銀白色的台子上,楚如鏡手持還在滴血的劍,神色平靜地道:“罪人秦斂,忘恩負義,勾結魔族——”


    “現已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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