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玉停舟的一劍致勝外,今日的仙門大比上還有一人的表現也極為出眾。


    那就是劍宗的殷去寒。


    殷去寒甚至沒有動用靈力,他僅憑著精湛的劍法與鋒利的劍意,便勢如破竹般的擊破了對手使用出來的所有術法與功法,取得了比試的勝利。


    一場比試結束後,觀戰席上的弟子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麽靈根。


    大部分觀戰弟子的修為都不如殷去寒高,所以他們無法憑借肉眼看出他是什麽靈根,隻有那些修為比他高出了兩個小階段的人才能憑借肉眼看出他的靈根。


    於是,幾乎是在一瞬間的功夫裏,昶清宗的觀戰弟子們都將視線放到了滿臉平靜的謝無綾身上。


    “謝師姐,他是什麽靈根啊?”


    “……”


    此時此刻,本來隻想安靜看比試、卻猝不及防的被那麽多人關注到的謝無綾感到有點茫然。


    因為過於茫然,所以她沉默了許久。


    最後還是鶴吟灀力度極輕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並柔聲問道:“師姐,你能看出劍宗那位殷去寒師弟是什麽靈根嗎?”


    謝無綾搖了搖頭,道:“不能,我的修為隻比他高出了一個小階段,沒法看出他的靈根,但我能看出他的劍意很純粹,他的劍法也跟劍譜上的那些劍法很不一樣。”


    “是哪裏不一樣?”


    “他的劍法看起來雖然毫無章法,但威力卻是不小,這是因為他摒棄了諸多劍法技巧,隻追求最純粹的劍意……很厲害,但是看起來不夠美觀。”


    談論起有關於劍法的事情時,謝無綾的眼裏仿佛有著細碎的光芒,任誰都能看出她對於劍法的喜愛。


    至於她這番話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殷去寒並沒有使用任何劍法技巧,所以他的劍法看起來是雜亂無章的,可他那純粹的劍意卻具有極大的威力,所以才能這樣輕鬆的取得勝利。


    這時,坐在雲真前麵的殷南玄忽然回過頭來問道:“欸,師兄師姐們,有關於我兄長的事情,你們怎麽不來問我呀?我知道很多他的事情呀。”


    “……”


    “忘了。”


    *


    第二天的仙門大比結束的很快。


    如藺姝所說,第一天的輪空弟子們基本都是那些宗門裏最強的參賽弟子,所以大部分昨天的輪空弟子都在今天成功晉了級。


    三十四場比試結束之後,天色看起來竟然還很早——至少比昨天要早得多。


    各宗的弟子們已經有條不紊地從練武場裏撤了出去,雲真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並沒有跟著眾人一塊往外走。


    等到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後,她才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走出了練武場。


    這一次她沒有在練武場的門口聽到旁人討論她感興趣的話題,也沒有在走路的時候忽然被人從身後叫住,更沒有遇到其他任何突發狀況,就這麽平穩的回到了清遙峰上。


    平穩到她甚至有些不習慣了。


    回到清遙峰後,雲真又開始修習起了護身咒——也許是因為她的心緒被雪菡卿的弦音撫平了,也許是因為梅三思的門已經修好了,總之她這次的修習倒是十分順利。


    沒遇到什麽挫折,她成功在睡前學會了護身咒。


    也就是說,明天的仙門大比上,她不用再挨凍了,沒法修習護身咒的梅三思明天要獨自挨凍了。


    是個好消息。


    學會了護身咒之後,由於天色已晚,雲真又恰好感到困乏了,於是她用最快的速度燒好熱水、簡單的沐了個浴、又將被換下去的衣裳洗幹淨後,便上床蓋好被子睡覺了。


    半夢半醒間,雲真感覺好像有人來到了她的床邊,並用帶著笑意的嗓音說了句:


    “小丫頭,睡得還挺香的嘛。”


    *


    雲真是被凍醒的。


    她緩緩睜開眼睛,隻見自己正躺在一個稻草堆上,周圍的空間狹窄而陰暗,漆黑一片,隻有掛在牆上的燭台裏有著幾分光輝。


    很眼熟的地方。


    這裏是昶清宗的地牢。


    她抬眸望去,隻見不遠處,沈苓的身上也有多處傷口,血跡斑駁,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衣,而且他的手腳依舊被鐵鏈束縛著,甚至不止手腳,就連他的琵琶骨都被刺穿了。


    而在沈苓的身旁,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容顏俊朗的男子,他長著一雙跟沈苓一樣妖冶的紅眸,黑發似墨,身著一襲黑紅衣裳,身旁還圍繞著濃鬱的黑氣,看起來可真是邪惡極了。


    這是曾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融也。


    “融也,”沈苓蹙著眉頭道:“天這麽冷,小師妹她又是個柔弱的小姑娘,你就這麽直接把她給帶過來了,連披風都不給帶一件的,萬一把她給凍病了怎麽辦?”


    “還不是你非要讓我把她給帶過來,我一個殺人如麻的魔怎麽會在乎那麽多?不對勁啊,話說二殿下你什麽時候這麽懂得憐香惜玉了?還真是稀奇啊。”


    “這可不是在憐香惜玉,我隻是單純不想小師妹生病而已,好歹我們之間也算是有過那麽一段師兄妹情誼的。”


    “呦,二殿下你瞧,這小丫頭醒了。”


    “……”


    既然已經被他們發現自己醒來了,雲真幹脆直接坐了起來,神色平靜,語氣淡淡地問道:“你們特意抓我過來,有何貴幹?”


    沈苓笑著說道:“沒什麽貴幹,就是我要離開昶清宗了,單純想在離開之前好好的跟小師妹你道個別而已。”


    “二師兄想怎麽跟我道別?”


    “在臨走之前,我想提醒你一句——小師妹,你的思慮太重,總是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這樣很導致你的道心不穩固,所以啊,若是今後有機會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得多出去走走,別總是待在昶清宗這個讓你提心吊膽的地方。”


    “……”


    “小師妹,道心對於修士來說可是很重要的東西,若是想要得道成仙的話,你首先就要擁有一個很穩固的道心……若是道心不穩的話,你很容易就會走火入魔的哦。”


    雲真冷笑道:“三師兄,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我不相信你能有這麽好心。”


    “小師妹,”沈苓故作傷心狀,“我隻不過是想在離開之前關心一下你而已,你怎麽能這麽不相信師兄我呢?”


    “……”


    雲真沒理他。


    她寧願相信太陽打西邊升起,也不願意相信沈苓隻是單純的想關心她而已。


    融也拍了拍沈苓的肩膀,提醒道:“二殿下,昶清宗的人很快就會來了,你最好快點把想說的話話都說完。”


    他這輕輕拍一下,直接把沈苓拍得臉色都發白了。


    沈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被鐵鏈穿透的琵琶骨,語氣虛浮道:“融也,這玩意是千年玄鐵,能夠穿透我的本體,我的本體受傷本來就很疼了,你還要給我拍一下,我看你是真的想我死啊。”


    融也一邊收回了自己搭在沈苓肩膀上的手,一邊不以為然地回了句:“嘖,本體受傷而已,想當年仙魔大戰的時候,多少魔族人的本體受傷,但是他們都忍過去了,沒想到現在你們這些魔族的小輩現在都已經這麽弱小了,被刺個本體就受不了了。”


    他的語氣裏帶著很明顯的恨鐵不成鋼。


    看了一眼沈苓極為蒼白的臉色後,他忽然為魔族的未來而感到擔憂了。


    不過百年時光而已,他們魔族的王族血脈竟然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嗎?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咳。”沈苓輕咳兩聲,道:“昶清宗的人快要來了,小師妹,我也該離開了,我很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麵,希望到時候你能記住我之前的囑咐。”


    “什麽囑咐?”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魔族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了魔族之人,記住了,千萬不要猶豫,一定要立刻將他斬殺,不許對他手下留情。”


    “你想讓我殺了你?”


    “我希望你變得強大。”


    “……”


    雲真垂著眼眸,沒有回應。


    再看沈苓那邊,隻見融也從儲物袋裏取出了一枚玉佩,而後他捏碎那枚玉佩,頓時便有一股濃鬱的魔氣散發出來,將沈苓身上的千年玄鐵直接震碎了。


    “可惜了,”融也麵露惋惜,“這是魔族守護了千年的寶物,如今就這麽沒了。”


    沈苓摸了摸自己的琵琶骨,道:“寶物沒了是挺可惜的,但如果是拿來救我的,那就一點都不可惜了,因為我對魔族的價值可比這塊玉佩要大多了。”


    “你還真夠狂妄的。”


    “這不是狂妄,是實話實說。”


    見融也和沈苓準備離開了,雲真忽然開口問了句:“三師兄,你會用毒吧?”


    沈苓如實答道:“我會用毒啊。”


    “這家夥叫你二殿下,你又會用毒……既然如此,那麽我想知道,你的上麵是不是還有一個會用毒的大殿下?”


    “咦,小師妹問這做什麽?”


    “沒什麽。”雲真笑了笑,“隻不過想是確認一件事情而已,多謝三師兄的坦言相待,如今我已經確認好了……為了感謝你的坦誠,我想送給你一件離別禮物。”


    沈苓有些好奇地問道:“小師妹想送我什麽?”


    雲真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了他的身旁。


    在沈苓興致盎然的注視下,雲真先是從儲物袋裏取出了祁婉給她的桃木劍,而後她用桃木劍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心,任由血液流淌在劍身之上。


    見到她這副模樣,站在沈苓身旁的融也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他不知道啊。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隻見雲真抬手將一道禦火術的靈力注入了桃木劍中,而後她的手腕一動,直接用力將這把沾了她的血、而且還被注入了禦火術靈力的桃木劍狠狠地刺進了沈苓的腹部。


    “小師妹,這種武器對我沒用的,你應該努力修煉,提高自己的修為,這樣才能傷害到我。”


    “哦,真的沒用嗎?”


    “魔族的身軀堅硬,當然不……”


    沈苓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吐出了一大口。


    察覺到不對勁,他立刻低下腦袋,看向了那把插在自己腹部的桃木劍。


    隻見他的腹部竟然出現了一個大窟窿,並且這個窟窿還在不停地往外麵冒著黑氣。


    顯然,他受傷了。


    而且還是本體受傷。


    “咳。”沈苓擦去自己唇角的血跡,臉色雖然蒼白,神色卻仍是笑意盈盈的,“沒想到小師妹原來是這樣有趣的性子,還真是在我臨走之前給了我一個大驚喜啊……小師妹,我很喜歡,謝謝你。”


    說著,他伸手拔出了插在自己腹部的桃木劍,並將其貼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沈苓臉上帶著興奮而瘋狂的笑意,一字一頓道:“小師妹放心吧,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傷口,我會一直記在心裏的。”


    雲真也一字一頓道:“下次見麵,我可能會殺了你上麵那個會用毒的大殿下。”


    “為什麽不是殺我?”


    “……”


    雲真沒理他。


    融也深深地看了雲真一眼後,立刻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沈苓,並神色凝重道:“外麵來了很多人,要是我們再不走的話,可就走不掉了。”


    沈苓咳了兩聲,“走吧。”


    得到回應後,融也立刻拿出了一麵烏黑的鏡子,而後他將魔氣注入鏡中,霎時間便出現了一股濃重的黑霧,將他們兩人的身體團團圍住。


    等到黑霧退散之後,他們兩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地牢裏。


    無影無蹤,消失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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