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師尊請吃飯這事兒,宣楚和梅三思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暮行容的靈訊才剛傳出沒多久,他們兩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清遙殿,而後他們又直接在院子裏的石桌旁落了座,靜靜地等待著飯菜的上桌。


    這安靜的樣子,看起來真是乖巧極了。


    雲真並沒有選擇跟他們待在一起,但她也沒有選擇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看書修煉,而是選擇了陪在暮行容身邊,看他動手做飯。


    當然,她並不是真心想陪著暮行容,隻是想趁機打探一下情況而已。


    不過說實話,暮行容做飯時的動作極為嫻熟,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本就已經很有觀賞性了,再配上他那張美麗且認真的臉,的確能夠稱得上一句賞心悅目。


    雲真笑著道:“看來師尊經常做飯。”


    暮行容點頭,一邊處理著手裏的菜,一邊回應道:“我常年在外遊曆,少不得要學些東西傍身的,否則在外麵得餓死……雖說修仙之人習得辟穀術後就能免於饑餓,但我始終覺得,既然選擇了入世曆練,那麽我就該遵循世俗的規矩。”


    “哦?什麽是世俗的規矩?”


    “大概就是,一日三餐不能少,每天都要按時入睡,沒錢的時候得想辦法賺錢,歸根結底就是要將自己當成凡人,學習凡人的處事習慣,這就是世俗的規矩。”


    說著,暮行容忽然眨了眨眼睛,並放低聲音對她說了句:“為師這一言兩語的也說不清楚世俗的規矩,小弟子,等你以後入世曆練的時候就知道啦。”


    “好,弟子知道了。”雲真笑了笑,又開口問道:“對了,師尊,弟子其實有點好奇,您在外麵遊曆那麽久,有遇到過什麽讓您印象深刻的人或事嗎?”


    “有啊,我遇到的每個人、每件事,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所以我對自己遇到的一切人和事都是印象深刻的。”


    “……”


    還真是一句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回答啊。


    雲真順手將一根木柴丟進了灶台裏,又開口問道:“師尊去過很多地方嗎?”


    暮行容點頭應道:“嗯,為師的確去過很多地方,除了仙界和神界以外,這世上的每一處地方或許都留有我的足跡……不過小弟子啊,為師敢打賭,今後你也會去很多地方,而且你在這世間留下的足跡一定會比我這個做師尊的還要多得多。”


    “……”


    雲真不知道他為什麽對她這麽有信心。


    但她知道,到了這種時候,她已經可以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了。


    “既然師尊在這世間留下了那麽多的足跡,那請容弟子問一句,您可曾在那個已經覆滅了的溧國留下過足跡?”


    暮行容晃了晃他手裏拿著的鍋鏟,彎眸笑道:“說出來也不怕小弟子笑話,其實為師曾經在溧國的臨江樓裏當過一段時日的廚子——是每日能賺三千金的那種廚子哦。”


    “就隻是廚子而已嗎?”


    “唔,我的身份是什麽,主要取決於小弟子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我想聽......”


    雲真正要說自己想聽真話,可誰知在外麵等得已經不耐煩了的梅三思卻在此時來到了小廚房的門口。


    梅三思滿臉陰鬱地斥責她:“嗬,小師妹,你待在這裏打擾師尊做飯,是想讓我和宣楚那家夥一塊被餓死凍死在外麵嗎?”


    雲真淡然問道:“師兄們不是已經辟穀了嗎?怎麽會被餓死?”


    “哦,宣楚那家夥有靈根,會辟穀術,也會護身咒,所以他不會被餓死,也不會被凍死。”


    梅三思先是喃喃自語,而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似的,他咬牙切齒道:“但是我沒有靈根,這兩個術法我都不會,所以隻有我一個人會被餓死凍死,嘖,小師妹,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我隻不過是嘴欠了點而已,又沒想你死,沒想到你居然想要我死啊。”


    “……”


    不得不說,梅三思這家夥還真挺擅長無理取鬧的。


    她記得,他似乎已經辟穀了來著。


    但若是不會辟穀術的話,他又是怎麽辟穀的呢?


    雲真還沒想出個所以然,暮行容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嗓音帶笑道:“看來如今並不是一個適合交談的好時機,小弟子,你先出去吧,等時機到了我再同你仔細說說我的事情,好嗎?”


    “......”


    “什麽時機不時機的,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


    “沒什麽,小梅花,先帶你小師妹出去吧,飯菜很快就好了。”


    *


    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卻硬生生的被人打斷了,這感覺實在糟糕透頂,以至於雲真此刻的心情可謂是差勁到了極點。


    她原本不想搭理梅三思和宣楚的,可架不住宣楚這家夥是個老奸巨猾的,竟然拿她感興趣的話題來跟她搭話,以至於她的堅持不搭理並沒有持續多久就結束了。


    “我方才似乎聽見小師妹和師尊提起了溧國。”宣楚湊到了她的身旁,嗓音裏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道:“小師妹,這種事情你可以來找我問的,何必要去找師尊呢?”


    雲真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呢……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溧國人,而師尊卻隻是一個偶然途經溧國的過客,所以有關於溧國的事情,怎麽想都應該是我這個溧國人知道的更多吧?”


    “……你是溧國人?”


    宣楚眨了眨眼睛,眸中流露出幾分無辜的情緒,並輕聲詢問道:“小師妹居然不知道嗎?我當初就是被師尊從溧國的郊外撿回來的,要不然我也成不了他的徒弟。”


    “……”


    雲真還真不知道。


    來到昶清宗那麽久,她從來沒有特意去打聽過幾位師兄的來曆和身世,因為對她來說,他們的事情並不如修煉和看書重要。


    雖然她偶爾也會聽幾句八卦,但那是因為她想多了解一下修仙界的事情,所以大部分時候她都隻會聽那些有關於各大宗門的事情,並不會特意去聽某個人的事情。


    正是因為沒聽到過別人講起有關於宣楚的八卦,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也就不知道,宣楚居然也是從溧國來的。


    “好吧。”宣楚輕歎一聲,“看來小師妹的確不知道有這回事,不過沒關係,現在你知道了,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溧國人。”


    “……”


    “咦,說起來還真是巧了,小師妹你的姓氏剛好我們溧國的國姓呢。”宣楚若有所思道:“若是溧國還在的話,你頂著這個姓氏去裏麵玩一圈,肯定會被我們溧國的皇帝以冒犯皇室為由治下個大不敬之罪呢。”


    雲真笑而不語。


    很不巧,她就是溧國皇室的人。


    如果溧國還在的話,她並不會被皇帝以冒犯皇室為由治下個大不敬罪之罪,因為她本來就是皇室之人,頂著國姓也是應該的。


    前提是溧國還在。


    如今溧國已經覆滅,皇室中人也隻剩下她一個了,那所謂的國姓自然也就變成了千家萬戶中最為普通的一個姓氏了。


    “欸,話又說回來了,我記得小師妹你就是從溧國逃亡來的……來自溧國,又恰好頂著溧國國姓,小師妹,你不會是溧國皇室裏的小公主吧?”


    宣楚忽然說道。


    “……”


    嗯,他確實猜對了。


    隻是還沒等雲真做出回應,被他們兩個人冷落了許久的梅三思卻在此刻按捺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嗬。”梅三思淡聲嘲諷道:“二師兄你說這種話之前也不看看小師妹的德行,她看起來簡直就跟我一樣混,哪有半點做公主的樣子啊?”


    “確實。”雲真笑著應和道:“四師兄說得很對,在來到昶清宗之前,我隻是一個終日以乞討為生的路邊小乞丐而已,我一個小乞丐,怎麽可能會有公主的做派呢?”


    說著,她攤開手掌,將自己手掌上那一層厚繭呈現在了宣楚和梅三思的麵前。


    “瞧,這是一雙隻有常年幹活的人才會有的手,我要是公主的話,肯定不會自己動手幹活的。”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至於我的姓氏為何與國姓相同,那是因為我親眼見證了溧國的覆滅,一時之間心痛難忍,便將自己的姓氏改為了溧國國姓,我想以這樣的方式來銘記故國。”


    “那看來是我想錯了。”宣楚默默往旁邊挪了挪身子,跟她離得遠了一點,“小師妹如此看重溧國,倒襯得師兄我太過於冷血無情了點。”


    “……”


    雲真垂著眸,沒有接話。


    她看重溧國?


    實際上,她是最希望溧國覆滅的人。


    因為她從小便在溧國的皇宮裏受盡了旁人的欺淩,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享受過一絲一毫的善意,周圍的人不是在落井下石就是在冷眼旁觀。


    她痛恨溧國皇帝的不作為,也痛恨溧國皇宮裏的那些人在她落魄時所做出的那些落井下石的行為。


    正因如此,所以她對溧國並沒有任何感情,所謂的家國情懷對她來說壓根就不值一提,她隻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隻有溧國覆滅,她才能獲得自由,她才能擁有掌握自己性命的能力,所以她一直都希望溧國覆滅。


    好在,她的希望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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