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內的敵人被完全肅清以後,工程部隊很快進駐了這裏。


    一架架“破門錘”運輸機在樓頂懸停,卸載了大量的人員以及工程設備。短短半小時不到,樓頂就已經搭起了密密麻麻的腳手架,各種重型工程設備也輪番轟鳴了起來。


    如果不是四麵八方的交火聲依舊綿延不絕,這裏就是一處工地該有的樣子。


    頂著橫飛的流彈,頭戴紅色作戰頭盔的“安全員”一邊吹著哨子,一邊提醒現場的“工人”們安全施工——幾個肩扛士官軍銜的工程兵老哥身穿外骨骼工程服,正在搬運裝著高爆氣體的密封罐,為了節省力氣,那些密封罐是被他們放在地上“踢”著走的。


    一旦這些罐子磕了碰了、導致密封受損,整個樓頂的人都得陪葬。


    見那幾個士官依舊我行我素,“安全員”也不跟他們廢話,直接掏出高清攝像頭,準備開始拍攝他們頭盔上的士兵編號。


    在“安全員”掏出高清攝像頭的瞬間,士官們連忙抱起正在地上滾動的密封罐,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一幫傻狗,敢跟老子鬥?”


    望著士官們逃跑的背影,“安全員”狠狠地罵了一句。在半空中呼嘯而過的“破門錘”運輸機裏,他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列林大廈,第八層,補給點。


    大廈內的戰鬥結束以後,沈長冬帶著自己的步兵班,正在這裏休整。


    列林大廈的戰鬥雖已結束,可城市裏其他地方的戰鬥仍在繼續。


    通過大廈外牆上被炸出來的孔洞,轟鳴的炮火聲不斷衝擊著沈長冬的耳膜。


    他剛離開動力甲的戰鬥室,想要躺在地上好好的休息一下,可在如此密集的炮火麵前,他隻得鑽回動力甲的戰鬥室內,重新戴好全封閉戰鬥頭盔。


    經過全封閉戰鬥頭盔的降噪,外界的炮火聲一下子減弱了不少,總算到了人耳所能承受的範圍內。


    他穿著動力甲坐在了地上,打算靠著一根承重柱閉眼小憩一會兒。


    可他剛坐下沒一會兒,背後的承重柱就猛烈的振動了起來。


    沈長冬嚇得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


    剛剛結束激烈的戰鬥,他大腦裏的神經還處於緊繃的狀態,這時候哪怕有一點風吹草動,也讓會讓他進入“草木皆兵”的狀態。


    “別緊張,應該是工程部隊在樓頂上打地樁。這座大廈的樓頂要安裝廣域信號屏蔽裝置,他們可有的忙了。”


    阿紮德中士坐在沈長冬前方不遠處抽著一根“步兵特色”手卷煙。就在剛剛,他恰好目睹了沈長冬從地上“彈”起來的一幕,於是便出言安慰道。


    被承重柱這麽一嚇,沈長冬頓時困意全無。


    他穿著動力裝甲,在阿紮德身旁找了個地方坐下。


    辛辣的煙味兒經過空氣過濾係統的過濾,隱隱約約的進入了沈長冬的鼻腔,勾的他心裏隱隱發癢。


    這時候大山也不知道在哪裏作戰,沒法去他那裏“借”煙。


    猶豫了一下後,沈長冬隻好掀開頭盔的麵罩,厚著臉皮向阿紮德問道:


    “還有多餘的煙嗎?”


    “當然。對於一名輕步兵來說,煙和爆炸物是永遠不會缺的兩樣東西。”


    阿紮德說著,從戰術背心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銅製煙盒。隨著蓋子打開,那裏麵是一排排早就卷好了的步兵特色手卷煙。


    阿紮德隨手從裏麵拿出了一根,然後又拎起放在身旁的電磁步槍,將煙貼到了後者的槍口上。


    經過先前的高強度戰鬥,電磁步槍的槍口依舊滾燙。手卷煙剛一貼上去,便被點燃了。


    “謝謝。”


    沈長冬從中士手中接過煙,放到嘴邊抽了起來。


    隨著那種辛辣的感覺從肺部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顆細胞,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沒事盡量少抽,這東西的成癮性很大,連現代醫學都沒法解除。”


    看著沈長冬一臉陶醉的神情,阿紮德在旁邊提醒道。


    “這不是什麽問題,也許在我上癮前,就已經陣亡了。”


    沈長冬滿不在乎的說道。


    “說的倒也是,戰場上是個能動的玩意,都能幹掉我們這些步兵……你們倒還好一點,至少還穿著一個鐵罐頭。”


    阿紮德抽了一口嘴邊的手卷煙,而後吐出一股煙霧。


    從他平靜的神情來看,他的身體似乎早就已經“麻木”了,對於沈長冬來說“勁大管飽”的刺激,在他身上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您在前線戰鬥很多年了?”


    沈長冬試探性的問了一嘴。


    “快五年了吧。”


    阿紮德平靜的回複道。


    這個數字屬實讓沈長冬吃了一驚。


    在前線戰鬥五年……還隻是個中士?


    “這不奇怪。”


    阿紮德似乎預見了沈長冬內心深處的想法,頭也不回的說道:


    “過去幾年一直都沒什麽大仗,所以前線士兵的升遷,往往還是要靠熬資曆。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們這批新兵蛋子一樣幸運,一入伍就趕上了大場麵。人死的飛快,軍銜也升的飛快。”


    說到這裏,阿紮德掃了一眼沈長冬肩膀上的電子肩章。


    那上麵的軍銜已經是代理下士了。


    與他的中士僅僅隻差了一級。


    “沒猜錯的話,你入伍才一年?”


    看著沈長冬年輕的麵孔,阿紮德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他認為自己的猜測已經足夠保守了。


    可沈長冬接下來的回答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準確的說,才入伍六個月不到。”


    沈長冬有些無奈的說道。就在先前在戰場上犯下的重大指揮錯誤來看,他能當上班長,純屬是趕鴨子上架。


    如果是大山上士在場指揮……1號新兵,也許根本就不會出事。


    “真讓我羨慕啊,半年就頂上我四年了。”


    阿紮德不免抱怨了一句。


    不過,他很快又補充道:


    “可看你作戰時的樣子,卻完全不像啊。哪個新兵剛上戰場時,不會嚇得屁滾尿流的?你可倒好,在最前麵衝的飛快,連我都自愧不如。”


    “嗨,都是在新兵營裏被折磨出來的。”


    沈長冬回想起自己在新兵營裏經過的那如地獄一般恐怖的新兵訓練,仍舊害怕的打了個哆嗦。


    隨著“沉浸式虛擬現實”設備被廣泛應用於軍事訓練中,沈長冬在新兵營裏的每一天,都是在實戰中度過的。


    每天白天,他們要訓練隊列、練習體能,學習各種武器裝備的使用,以及各種各種作戰環境下的單兵與班組戰術。


    而到了晚上,他們就會在睡夢中,進入真實的戰場,在一遍又一遍的死亡中將白天學習到的內容應用到實戰中。


    托“沉浸式虛擬現實”設備的福,他們每晚睡覺前,都會在腦袋上戴好虛擬現實頭盔。


    然後,他們就會做一個極度真實的“夢”。


    而夢境的內容,就是教官為他們量身打造的各種戰場。


    人在夢境中是意識不到自己正在做夢的。


    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些戰場也無比的真實。


    沈長冬已經記不清自己在夢中死過多少次了。


    被子彈爆頭,被炮彈炸成碎片,被豬突猛進的敵人一刺刀捅死……甚至還有被從天而降的空投艙砸成肉餅。


    經過長達六個月的摧殘後,所有能從新兵營裏挺過來的新兵早就已經對戰場的環境“脫敏”了。


    除了泰格這個“例外”,每名新兵從下連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是合格的戰士了。


    “看來虛擬訓練還真有作用。”


    阿紮德緩緩說道。


    就在此時,遠方傳來的炮火聲更加的密集。


    在列林大廈以北25公裏的地方,友軍部隊正在對一座合金熔煉廠展開猛烈的進攻。


    相較於隻有一個連駐守的列林大廈,合金熔煉廠裏的敵人足足有一個團之多。


    僅從越來越密集的炮火聲裏就能判斷出,那裏的友軍正在經曆一場苦戰。


    “我有一種預感。”


    阿紮德抽完了手中的手卷煙,從地上站了起來。


    “真巧,我也有一種預感。”


    沈長冬吐出一口煙霧,通過大廈外牆上的缺口看著炮聲傳來的方向。


    就在此時,二人的通訊器裏同時傳來了菲尼克斯的聲音:


    “好了先生們,休息時間結束了,我們有新任務了。”


    沈長冬與阿紮德對視了一眼。


    看來他們的預感,指的都是同一件事。


    菲尼克斯很快將眾人聚集在一起,用個人終端在空氣中顯示出了合金熔煉廠的全息影像圖。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龐大且占地廣闊的工業建築。一排排廠房直入雲霄,各種各樣的原料運輸管道在各個廠房間縱橫交錯,猶如一條條巨蛇。


    每一條管道的直徑都有上百米之多。


    通過這些管道,敵軍可以在各個廠房間快速轉移。


    而他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占領其中的一條管道,配合友軍部隊的進攻。


    “所有人準備一下,十五分鍾後出發。”


    在為眾人講述了一遍接下來的戰術部署後,菲尼克斯最後說道。


    身為這個作戰單元的指揮官,他的眼睛裏已經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的狀態也肉眼可見的疲憊。


    顯然,指揮官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眾人很快散開,按照接下來的作戰部署整理起了各自的裝備。


    這種複雜地形,恰好是輕步兵們的主場,因此機動步兵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主要是以火力支援為主。


    “張潮升和我,攜帶轉輪機槍,肩部掛載激光散射炮。泰格和4號,你們負責供應彈藥。2號,你攜帶重型力場護盾,以及額外的護盾電源。3號和5號,你們兩個攜帶標準裝備,再加上熱熔長矛。”


    沈長冬很快安排好了眾人攜帶的武器裝備。


    由於接下來的戰場是在原料運輸管道的內部,因此將以近距離作戰為主。


    在這種作戰環境下,哪一方的火力能先一步將對方打的抬不起頭,就能占據極大的優勢。


    因此沈長冬決定配備兩挺轉輪機槍,一旦與敵方接觸,不分三七二十一,先來一輪掃射。


    十五分鍾的時間轉瞬即逝,“破門錘”運輸機的引擎聲再一次從樓頂傳來。


    還是從“飛馬”突擊炮轟出來的缺口處,眾人再次跳進了“破門錘”運輸機的機艙。


    這一次,菲尼克斯和他的智械小隊也加入了進來。原本還算寬敞的機艙頓時擁擠了不少。


    確認所有作戰人員都進入機艙以後,飛行員關閉了尾部艙門,載著眾人向目的地飛去。


    腳下的城市早已滿目瘡痍。


    無數煙柱滾滾而起,濃密的硝煙甚至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道“簾幕”。


    沈長冬連接了運輸機的光學傳感器,這使得他即使坐在密閉的機艙中,也能看到外麵的戰場。


    無數防空炮發射的曳光彈沿著運輸機飛行的軌跡,交織成密集的火力網。在他們腳下的城市裏,雙方正在每一座建築裏交火。


    隨著天空中傳來“火力堡壘”的咆哮聲,一些並不重要的建築猶如被砍倒的樹木般倒下。


    建築倒塌時揚起的煙塵混著四散的硝煙一起,逐漸遮蔽了沈長冬的全部視線。


    他們腳下的城市儼然化作一鍋沸騰的水。


    隨著“水汽”升騰,數以萬計的生命灰飛煙滅。


    “三分鍾倒計時。”


    機艙裏響起了飛行員的通報聲。按照戰鬥部署,他們將在合金熔煉廠的西南角降落,進攻部隊已經在那裏開辟出了出一片著陸場。


    “15秒!”


    運輸機尾部的艙門再次開啟,密集的槍炮聲通過艙門的縫隙,瞬間傳進了沈長冬的耳朵裏。


    就在“破門錘”運輸機懸停在半空中,準備緩緩降落的時候。


    合金熔煉廠,一座廠房的頂層。


    幾名帝國輕步兵躲在光線照不到的陰影裏,悄悄的架好了一門235毫米口徑單兵無後坐力炮。


    這種大口徑無後坐力炮屬於“國民武器”,結構極其簡單,造價也異常便宜。


    一套支撐支架,


    一套電子瞄準裝置,


    以及一根長2.5米、可以被拆分成三個部件方便攜帶的炮筒,便構成了這門235毫米口徑的單兵無後力炮。


    在使用時,一般由一名輕步兵攜帶支架與瞄準裝置,兩名輕步兵攜帶炮筒部件,再根據任務需求的不同,分配兩到五名輕步兵攜帶特製的分裝炮彈。


    在外骨骼作戰服的力量增幅下,一個輕步兵小組就能攜帶這門無後坐力炮在戰場上四處亂跑。


    通過一處被炮彈炸塌的牆壁,這門無後坐力炮可以徑直瞄準敵方的降落場。


    “高爆彈,一發裝填。”


    看著準備垂直降落的“破門錘”運輸機,一名帝國下士很快下達了命令。


    “開火以後,不要管這門炮,立刻撤退。”


    下士對身旁的士兵們囑咐了一句。


    這些士兵大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下士想盡可能的帶他們活著回去。


    裝填手很快打開無後坐力炮的彈倉,依次裝入高爆彈的彈頭和藥包。


    炮彈裝填完成以後,下士深吸了一口氣,將右眼貼在了無後坐力炮的電子瞄準鏡上。


    他緩緩移動著無後坐力炮,將電子瞄準鏡計算出的落點對準了運輸機的艙門位置。


    他的目標是即將離機的步兵們。


    他隻有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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