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冬躺在擔架上,靜靜等待醫療運輸機的到來。


    人生頭一次,他覺得空氣的味道是如此香甜。


    他的動力裝甲被脫了下來,放在了一旁的工程拖車上。稍後,這個老夥計將跟著他一起坐上運輸機,返回“小遊民”號接受檢修。


    沈長冬裹緊了身上的防寒毯。離開了動力甲的戰鬥室,極地的溫度是真他媽的冷。


    “來一根?”


    大山中士穿著動力甲坐在沈長冬身旁,一邊說,一邊將一根劣質的手卷煙遞到了後者的嘴邊。


    這是一種極其傳統的吸煙方式,備受機動步兵們的喜愛。


    血戰過後的老兵們總是習慣將戰鬥興奮劑的藥丸碾成粉末,然後混在煙葉裏一股腦的抽進肺裏。


    一口下去,勁大又提神。


    戰鬥,爽!


    至於這種抽煙方式對肺部的不可逆損害?


    你一個下一秒就可能在戰場上暴斃的人,為啥要擔心一個十幾年以後才會殺死你的疾病呢?


    “不了。”


    看著嘴邊的手卷煙,沈長冬下意識的拒絕道。


    在學校上學時,他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對於抽煙這種校規明令禁止的行為,他一直都很排斥。


    可他說出這兩個字以後,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突然從他的心底湧現。


    戰鬥的疲憊。


    身體的傷痛。


    戰友接二連三的死亡……以及,李天踹在他胸口的那一腳。


    要是自己當時堅持帶李天走,結果會不會完全不同?


    種種思緒一股腦湧了上來,如同一塊塊大石頭般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大山將要把手卷煙收回去的時候,沈長冬忽然伸出僅剩的左手,把這支煙搶了過來。


    “我還是抽一口吧。”


    沈長冬說著,把那根手卷煙叼到了嘴裏。


    “讓我給你點上。”


    大山說著,將激光炮的炮口湊到了沈長冬嘴邊。


    後者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激光炮以最小功率啟動,悄無聲息間點燃了那根手卷煙。


    “學著點,小沈,真男人就得這樣點煙。”


    大山說著,拍了拍激光炮的炮口。


    “這點煙的方式還真是……硬核。”


    沈長冬叼著手卷煙,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猛吸了一口。


    霎時間,他感覺自己的氣管火辣辣的疼。


    仿佛有人拿著一桶辣椒麵,硬生生灌進了他的氣管!他的每一顆肺泡裏都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臥——槽!”


    沈長冬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胸腔裏有兩團火焰在燃燒。


    隨著他的呼吸,那種炙熱的感覺逐漸蔓延到他的全身,最後……直衝他的大腦!


    心裏所有異樣的感覺都被一掃而空。


    沈長冬從擔架上坐了起來,這一刻,他竟然感覺神清氣爽。


    “恭喜你,你已經徹底成為機動步兵了。”


    大山掀開頭盔麵罩,把沈長冬沒敢繼續抽的半支煙接了過來,叼到了嘴裏。


    幾次吞吐間,那根手卷煙就被抽的一幹二淨。


    大山吐出一口煙霧,然後抬頭看著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與沈長冬這樣的小白不同,他抽那根手卷煙時,身體早已感受不到什麽異樣的感覺。


    “所以,天哥的屍體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嗎?”


    沈長冬看著四周忙碌的人群,情緒低落的問道。


    後方的遠程火力雖然完全消滅了敵人,但整個陣地也被炸的不成樣子。


    原本的地表已經被完全“翻”了一遍,地麵上的浮土甚至能讓動力裝甲半個身子都陷進去。


    至於陣地中央的小型天穹護盾,更是在密集的炮火打擊下完全報廢。


    這片陣地已經被完全摧毀了。工程兵部隊正在後方布設新的防線,那裏將交給新的部隊駐防。


    而他們的連隊,即將再次返回“小遊民”號休整。


    之前補充下來的新兵經過這場戰鬥後,絕大多數都已經“失聯”了。在上一場戰鬥中幸存下來的老兵也損失了大半。


    按照戰場綜合指揮係統給出的評分,他們的連隊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力。


    這次,他們真的要回到後方休整了。


    “早就被炮彈炸的渣都不剩了。即使剩下點什麽,也是被埋在地下了。也算是不錯的結局了,至少死了還有個地方埋……希望我陣亡的那一天,也能有這樣的待遇啊。”


    大山抬頭看天,疲憊的眼神裏,落寞的神情一閃而過。


    常年在戰場上廝殺的經曆,早已讓他看淡了生死,對任何生命的逝去都感到習以為常。


    哪怕這次逝去的,是跟他一路走過來的戰友。


    天穹裏傳來了醫療運輸機的引擎聲。


    他合上頭盔麵罩,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個新來的,過來搭把手。”


    大山衝著張潮升喊道。


    數分鍾後,將近三層樓高的醫療運輸機在一片雪地上降落。


    沈長冬躺在擔架上,被大山和張潮升抬著走上了醫療運輸機。


    盡管他再三強調自己可以走上去,可大山還是拒絕了他的請求。


    就這樣,他被抬到了運輸機的醫療室裏,準備接受治療。


    大山和張潮升很快退了出去,醫療室裏隻剩下了忙碌的醫療兵們,和躺在病床上缺胳膊少腿的傷員。


    一名女護士很快來到沈長冬身旁,開始在他身上進行治療前的準備工作。


    “還有意識嗎?有的話就報一下姓名和士兵編號。”


    女護士一邊處理沈長冬右肩的傷口,一邊詢問道。


    這是個快速判斷病人狀態的方法,一般隻在傷員極多的情況下使用。


    如果病人能夠準確的回答,證明他的意識還很清醒,救治的順序可以適當延後。


    這個女護士剛一說話,沈長冬就感覺這聲音有點耳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


    “沈長冬,士兵編號。”


    他隻得先回答對方的問題。


    沒想到女護士一聽到他的名字,烏黑色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是你唉,這次怎麽又傷的右胳膊?”


    女護士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包紮好傷口,開始用醫療掃描儀在沈長冬的身上掃描。


    沈長冬一下子想起對方是誰了!


    很軟……很棉。


    還有自己的“防空導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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