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水草蹙眉想了想說:“這事還沒跟你爹商量哩!既然你真的想娶麥花,咱明兒早和你外爺外奶說一聲,先讓你外爺外奶去鐵蛋家說和說和。畢竟麥花才剛經了這事,怕是心裏也亂得很。要是麥花覺得這事能成,你爹也同意,咱再尋媒人,問八字,換庚帖。”


    餘良地點了點頭,心裏感激自己娘的理解和支持,也暢想著,以後絕不會再讓麥花受折磨。


    第二天天一亮,紀水草母子就收拾好東西,前往老院子和楊氏等人告別,順便說了餘良地想娶麥花的事。


    這事,其實昨晚楊氏和紀老爺子也商量過,隻不過他們並不看好。


    紀老爺子想了想開口道:“娃娃,這娶婆娘不是說你覺得人家女子長得好看,你心裏有些喜歡就成咧,這方方麵麵都要考慮到哩。畢竟兩個人過日子,好的姻緣能讓一家子更好,不好的姻緣,那是能把一家子拖入泥潭的。


    麥花這女子是個好娃娃,沒出門子前的性子你娘應該清楚,雖說咱也不是那種嫌棄人家女子是被休回來的人家。隻是麥花為啥被休回來,你知道哩不?”


    餘良地肯定道:“一定是她先頭的婆家欺負人哩!”


    紀老爺子搖搖頭,說:“那倒不是,是那家嫌棄麥花不能生養。”


    “不能生養?喔有啥!我不在乎!我娶麥花為的是以後和我過日子,又不是隻為了生娃!”餘良地拍著胸脯道。


    紀老爺子歎口氣,緩緩道:“到底還是年輕娃娃,想事太簡單!你如今說的好,不在乎,以後呢?等你年紀大咧,人家都是子女成群,你敢說你不羨慕,不想要自己的娃娃?到那時候,你再來嫌棄麥花不能生咋辦?”


    “不會,絕對不會,咱不是那種人!”餘良地斬釘截鐵道。


    “娃娃,人的想法是會變的!誰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也都有過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但是日子是一天天熬過來的,人這年紀大咧,想法總會和年輕的時候不一樣。像你爺我,年輕的時候性子倔,不輕易服輸,直到遭了官差的難,折了你五外爺,我才反悔過來。”紀老爺子語重心長道。


    “我——”餘良地還想爭辯。


    紀老爺子抬手製止了他:“娃娃,你和麥花這事,嫑急。麥花正在風波當口,自己願不願意再嫁人,咱還不知道。先讓你外奶去跟鐵蛋奶串說打聽一下,你也回去好好想一想。


    等過段時間,你想清楚咧,要還是堅持這個想法,咱再來說這事。要是你想法變咧,就不必再張這個嘴。麥花這女子太苦咧,再嫑給人希望,又把人撇下!”


    一直在旁聽的紀永靈本想說,麥花的不孕其實就是餓出來的問題。隻要在鐵蛋家能正經吃上飯,就沒事了。


    但她還是忍住了。


    有時候親情都未必靠得住,更何況衝動上頭的愛情。


    太年輕的愛,總是因為一瞬間不經意的喜歡而輕易開始,卻又在雞零狗碎中輕易放棄。


    年輕時誰沒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再美好的感情在現實的柴米油鹽、生兒育女麵前都顯得不值一提。


    見紀老爺子話都說到這份上,餘良地也隻好點頭答應,或許他真的應該先好好想想,而不是急於一時。


    第二日,送走紀水草母子,一家人又去地裏準備收穀(碾出來的是小米)。


    雖然家裏今年種的穀子不多,但是穀子這東西,收早了傷鐮,一把糠,產量還低。收晚了,不僅會被天上的鳥雀啄盡,還會被秋風刮落顆粒。


    所以得是恰好時機,抓緊搶收。


    老紀家的穀子地除了之前紀永靈幾個拔草的那片,還有一片在靠近陳戶村那邊,比較遠,由紀老爺子帶紀滿川和紀滿慶過去收,近的這邊由楊氏帶著女人娃娃來收。


    楊氏拿著鐮過來穀子地裏,看到微微發黃的穀子秸稈上都掛滿了沉甸甸的穀子穗,那些穀子穗在風中左右搖擺,把穀子秸稈壓得直不起身。


    她不由就想起了紀永靈帶著紀永周和紀永寧把穀子苗當草拔了的趣事。


    她笑道:“今年這穀子該不是托了咱永靈把苗當草拔了的福吧?這長勢紮實滴很啊。”


    胡喜容看著那飽滿的穀子穗,也笑著說道:“就是,今年這穀子穗看起來特別大!說不定就是咱靈兒拔苗的功勞。”


    紀永靈可不敢居功,她覺得更多的應該是堆肥的功勞。


    她說:“奶,今年雨水和年時(去年)是不是差不多?如果差不多,咱到時候比一比,看看今年夏裏天種的豆子啥的是不是比往年能多打一些?如果是的話,那就說明咱堆的那肥還是很有用的。”


    楊氏思索了一下,說:“哎,你嫑說。前幾天我掰玉米的時候,就覺得這棒棒比年時(去年)大些,皮剝開,玉米上的顆顆也都飽滿滴很。你爺還特意去看了你六爺家裏的玉米,就是沒有咱家的好。保不準就是你沃得那肥起了大作用咧。”


    紀永靈笑笑:“要是真的有這麽大作用,那咱就好好宣傳宣傳,不光讓咱村裏人,也要讓咱縣裏人都知道這麽堆肥的好處。”


    胡喜容打趣她道:“你就不怕以後人家知道是你弄出來的肥,把你叫堆肥娘子啊?”


    “那不怕,有了名,我以後走到誰家門上,他還不給我一口飯吃?後半輩子我就餓不下咧,走哪兒都能要到飯。”紀永靈笑道。


    成熟了的穀子確實像放大、長胖了的狗尾巴草,穗子裏包裹著顆顆小黃米,看著就喜人。


    不過,這些穀子收割起來卻不輕鬆,因為要不停彎腰,像割麥子一樣齊根割下,而且割下來的穀子要輕拿輕放,因為楊氏說,動作太大會把成熟了的穀子撣出來。


    而且這時候穀葉還沒有幹枯,葉麵背後有層細小的毛刺,時間久了,能把左手掌和來回與右手鐮刀配合握捏穀杆脖的幾個手指皮膚刷磨成了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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