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紀永靈的背影,黃道婆搖搖頭,心中感歎,這丫頭小小年紀,對毒物的了解程度遠超過自己的想象,還好當初自己運氣好,沒得罪死這丫頭,不然,怕是遲早被她毒死。


    紀滿川在這廟周圍轉悠了幾圈,見紀永靈出來,手裏還捧著一瓶裝著樹枝的花瓶,問道:“這廟裏住的不是那個黃道婆嗎?那時候她還差點欺負你娘哩,你咋能從人家手裏順出花枝來?”


    紀永靈小心把花瓶放在騾車上,並用繩子固定好,說:“爹,這不是花枝,這是南邊的紅豆樹。但是這東西不耐寒,在咱這兒越不了冬,隻能養在花瓶裏頭。你看這上麵的紅豆豆,這叫相思豆,有毒哩,千萬不敢吃。”


    紀滿川一聽有毒,忙說:“哎呀,那你把這拿回來弄啥!小心永周幾個娃娃不知道,再摘的吃咧。”


    紀永靈也說不上自己為啥會帶回來,或許因為相思豆是藥也是毒,也或許隻是因為那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笑笑說:“爹,我會小心養著的,而且養不了多長時間,畢竟是南邊的東西,咱這兒冬裏天太冷,這樹枝會凍死的。”


    紀滿川臉上有些可惜,道:“既然都拿回來咧,就好好養著,紅紅的豆豆還好看滴很。”


    兩人繼續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不遠處一座依山而建的宏大窯洞院落映入眼簾。


    紀永靈問:“爹,那個應該就是趙財主家的莊子了吧?”


    紀滿川點點頭,感慨道:“就是的。聽老人說,趙財主家的莊子光這個住人的院子就占了四十畝地哩,還不算其他!你看那窯,外頭都是拿磚箍過一遍的。”


    紀永靈伸著脖子,努力想看清這莊子的全貌。


    趙財主家的莊子從外麵看起來,建築風格有點像後世的喬家大院,應該屬於黃土高原特有的城堡式窯洞莊園。雖然沒有進去參觀,但打眼望過去,就覺得布局精妙,工藝精湛。


    紀永靈還在遠遠欣賞趙財主的莊子,突然紀滿川“籲”的一聲,叫停了騾子。


    “爹,咋咧?”紀永靈問。


    “前頭好像有人在打錘哩。”紀滿川指著側前方的樹底下說道。


    紀永靈順著紀滿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那邊樹底下,幾個財主家下人打扮的男人用繩子捆吊著兩個男孩子,一個管事打扮的人手裏拿著棍子,正不停地抽打著那兩個男孩。


    那兩個被繩子捆吊著的男孩子一邊用力掙紮著,一邊嘶喊著什麽。


    紀永靈臉色一沉,能出現在這裏的下人奴仆,不用想,一定是趙財主家的。看來這趙財主並沒有約束好下人,又在欺壓普通莊百姓。


    紀永靈生氣道:“爹,咱過去看看。”


    紀滿川皺著眉頭,說:“嗯,過去瞅瞅!看樣子,那些人手裏的是兩個碎娃娃,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又咋得罪這些狗濕的下人咧!哎——”


    紀永靈和紀滿川扔下騾車,快步跑上前去。


    眼瞅著那總管手裏的棍子又在那個大點的孩子身上落了幾下,紀滿川厲聲喝道:“嘿!打人的,你給我住手!你們在這兒弄啥哩?”


    那管事模樣的人一愣,顯然沒想到會有人出麵幹涉。


    他翻著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紀滿川,輕蔑一笑,說:“哎喲,來了個貓咬尿泡(膀胱),好管閑事的!咋?看你也不是我趙家莊的人,跑我趙家莊尋屎吃來咧?!”


    紀滿川也是個血性漢子,聽了這話,大怒。


    他一把扯下腰裏草套子包著的棍子,握在手裏,吼道:“路見不平,誰都會出手。你管我是不是你趙家莊的人,隻要是你們做了惡事,我就算路過,也要管上一管!”


    那管事繼續嘲笑道:“好大的口氣!你當你是縣太爺哩!也不看看自己是個啥東西,穿得爛皮爛衫的,縣太爺都沒有你逑事多!”


    紀滿川咧嘴,冷笑道:“不愧是給人當狗的,就知道看衣裳行事,狗眼看人!”


    “你狗慫再說一句!”


    “咋?我就說咧?不服?不服你過來試貨試貨(試試),看我不放了你狗慫的氣!”


    紀滿川可是有叫板的底氣,誰讓他現在也是有勢的人。


    一來,他又不是趙家莊人,二來,他也不是趙財主的佃戶長工,根本不怕他家下人。再說,誰讓趙財主還要讓她女兒幫忙治病,收拾他家幾個下人,趙財主肯定不會說啥。


    那管事見紀滿川硬氣得很,於是陰沉著臉,思索著。他摸不透紀滿川是真有背景,還是單純就是個生生(二貨)。


    他不打算和紀滿川繼續杠,但是也不示弱,道:“你倨(倨傲)滴很哪!我看你是狗咬鐵匠,是想挨錘子咧!這兩碎慫偷了我莊上的苜蓿和玉米棒棒,我們教訓一下偷人的碎毛賊,管你逑事!毛長滴很,這麽愛管閑事,上衙門當大頭差去啊!”


    紀滿川冷笑一聲,說道:“你慫嘴嫑歪(厲害),你不就是要飯的打狗,窮橫哩麽。你要不是仗著主人家的狗勢,能在這兒怯大欺小嗎?!你說這兩個娃娃偷了你莊上的苜蓿和玉米棒棒,你有啥證據哩?


    就算真偷咧,一把苜蓿犯得著把娃娃往死裏打嘛!你看那娃娃都被打成啥樣子咧!再不行,你交給官府來斷嘛,你這麽往死裏打人,和私設公堂,濫用私刑有啥區別?”


    那管事翻個白眼,譏諷道:“小夥子,我看你身旁的娃娃都這麽大咧,應該不是那生瓜愣子!賊來須打,客來須看的道理,你應該知道的吧?


    再說,你知道這是哪兒,你腳底下這片地又是誰的?不知道的話,就回去好好問問你先人!我給你慫說,我主家就是這兒的天,偷了我趙府的東西,有錢賠錢,沒錢賠命!”


    樹上吊著的那個大些的男孩子忍著痛,叫嚷道:“我們真的隻是揪了幾把苜蓿,沒有偷你們的玉米棒棒,你嫑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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