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呦,是沒聽說誰家娃娃喝了那女娃子的打蟲藥,拉出來過蟲子。你們說,那女孩子一家該不是胡哄人的吧?”


    “有可能。有的人家為了讓自己娃娃找門好親,或者讓自家東西好賣,會給娃娃弄個什麽神仙童子的名號,專門騙人。依我看,還是黃道婆靠譜點,人家會做法哩,你沒見人家那個虔誠,連老哇(烏鴉)都感動咧。”


    “快別說咧,聽說這徐老大夫很是厭煩街麵上走街串巷的道婆、仙姑、道長。別讓他聽了去,到時候再不給咱治病。”


    紀永靈聽著這群婦人的議論,一時有些失笑。


    沒想到她一個天天在牛家莊轉悠的女娃子,也可以成為這群陌生婦人的八卦風暴中心人物。


    她搖搖頭,思索著這群婦人剛剛說的話,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拉出來白色蟲子,那應該就是蛔蟲。


    這發生在寧平縣一帶她一點都不稀奇。


    這裏的孩子經常玩的就是黃泥巴,有的孩子會用黃泥巴捏人捏動物,還有的會壘房子建院子,他們管這種屋子叫“泥堡堡”,有些調皮的男孩子甚至還會用尿來和泥。


    這裏又不像南方隨處可見溪流河水,用水那麽方便,如果家長管束不到位,小孩子手洗不幹淨,別說豬肉絛蟲、蛔蟲,就是鉤蟲、鞭蟲、蟯蟲估計也不少的。


    所以當初她選擇阿苯達唑施藥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這裏的條件決定了小孩子就是更容易發生寄生蟲病。


    想想後世80、90年代,農村地區的寄生蟲發病率,古代隻會更高。


    隻不過,那黃道婆怎麽會有能驅蟲的“神仙藥水”?莫非真有什麽奇效的中藥能夠驅蟲?


    她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那位快退休的老老師提過一句,說有些中藥,像使君子、南瓜子、苦楝皮、雷丸等可以驅蟲,但是因為現代有了吡喹酮、阿苯達唑這些更好的驅蟲藥,驅蟲中藥基本沒人用了,連《寄生蟲病學》的教科書裏都不再提及。


    看來有必要去打探打探,看看這黃道婆究竟用了什麽藥來治病。


    至於那些婦人說的,喝了自己的打蟲藥,卻沒拉出蟲子。她總不能上去解釋說,雖然都是寄生蟲病,但寄生蟲種類繁多,這根本就不是同一種蟲子。


    不過很快,她的思緒被打斷。


    徐世榮笑嗬嗬地跨過門檻,從後院走過來,說:“永靈,藥材都卸完了,賬房也把賬理好了,你來拿錢吧。”


    紀滿川等人也站在後院門口,並沒進來,但都是麵帶激動地朝著紀永靈看過來。


    “所有藥材加起來,除去前兩次結算的銀錢,這次總共需給你三十五兩六錢,您收好。”賬房先生把銀子放在桌上,示意她收起來。


    紀永靈遞上之前藥鋪給的收貨條子,撿了兩塊碎銀子塞在自己口袋,又掏出一個包袱皮,把銀錠子和銅板一股腦包進去,並衝紀滿川喊了句:“爹,這些銀子你幫我收好。”


    紀滿川喜滋滋地小跑兩步過來,包好包袱皮,又拿出一個麻布袋,把包袱皮塞進去,再把麻布袋捆在自己胸前,跳起掂了掂,確定沒問題才笑嗬嗬地朝後院走去。


    紀永靈也跟去了後院。


    紀滿慶滿眼羨慕地盯著紀滿川,從他進去到捆好銀子出來,眼睛都盯直了。當然紀永柏和紀永樺也是羨慕不已,但是並沒有紀滿慶那麽熱烈。


    紀滿慶討好地上前,說:“三哥,這麽重,我幫你背吧。”


    紀滿川嘚瑟地朝紀滿慶揚揚下巴,拍拍麻布袋,說:“誰還嫌銀錢重啊,就算讓銀錢壓死我,你看我會說一聲重不?”


    看著自己家人高興的樣子,紀永靈暫時忘卻了狗牛媳婦給她帶來的難過,她衝徐世榮抱拳道:“多謝徐叔一直以來的照顧,那我們就先告辭咧。”


    徐世榮摩挲一下下巴:“你這丫頭,真是越看越讓人妒忌你爹,也太能幹咧。那行吧,這些日子你們也辛苦了,再往後看看王掌櫃那邊還有什麽交代,咱再繼續。”


    幾人出了徐氏醫藥館。


    紀永靈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紀滿慶,說:“四叔,這錢你拿去買肉,咱好不容易掙了錢,該買肉犒勞犒勞自己。”


    大家夥一聽買肉,也都開心得眼帶笑意。


    尤其紀永樺,他看著紀永靈和藥鋪賬房結賬時,就心生羨慕,當時他以為他隻是羨慕自己堂妹掙到了錢。現在看著紀永靈大手一揮,說買什麽就買什麽,他總算明白他在羨慕什麽了。


    他羨慕的是堂妹這種自己掙錢,自己支配的瀟灑。


    紀滿慶歡歡喜喜地接過銀子,說:“還是咱紀小娘子大氣。放心,四叔絕對挑那最肥的豬肉帶回去,保管讓大家吃得滿嘴流油。”


    “嗯,買完肉去東邊有棵小楊樹的那排攤子那裏匯合,我四嬸攤子就擺在那邊。”


    “沒麻達!買肉去嘍——”紀滿慶說著,樂顛顛地哼著梆子腔(秦腔),邁著四方步走向豬肉攤子。


    幾人拉著車來到了胡喜容賣線的地方,為了不擋著人家做生意,紀滿川幾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沒啥攤子的地兒才停下,等著紀永靈二人收攤過來。


    胡喜容一見紀永靈過來,忙站起來道:“你們交完藥材咧?餓不餓,餓的話嬸子給你買白麵饃饃吃。”


    “不餓,嬸子,這線還有多少?”


    胡喜容本來沒啥喜色的臉上,聽到紀永靈問話,稍稍有點高興道:“沒多少咧,就剩十來紮。都怪我沒好好賣,哎,被狗牛媳婦這麽一打岔,我這心裏啊,也難受得緊,就沒好好招呼生意了。


    不過,咱的線染得好,看過咱的線,再去看別家的,都瞧不上,所以有幾個人逛來逛去,最後還是回來我這兒買的。”


    紀永靈點點頭,轉頭見布攤空了,便問:“賣布的婆呢?就賣完咧?”


    聽紀永靈說起賣布婆子,胡喜容仿佛泄氣的皮球,說:“哎,回去咧。剛那會她家小閨女跑來說,狗牛媳婦歿咧(死了),她就急吼吼地收攤回去了。”


    “什麽?歿咧!咋可能?之前人還好好的!”紀永靈瞪大眼睛,提高音量,難以置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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