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花拍了一把胡喜容的胳膊,笑得眯眼,道:“行咧,行咧,她四嬸,我錯咧,再說下去,永安都被咱娘幾個吵醒咧,趕緊幹活。”


    胡喜容收起笑臉,盤坐在炕邊說:“咱村拴柱媳婦、恒盛媳婦針線活挺好,裏正家大兒媳婦、牛老二家兒媳婦針線活也不錯,還有……”胡喜容停頓一下,看向紀永靈。


    紀永靈抬頭,對上胡喜容有點扭捏的神情,挑挑眉,問:“四嬸,咋咧,還有誰?”


    胡喜容壓低了聲音:“就是被夫家休回來的麥花。這女子從五六歲起沒了娘,就開始做飯洗衣服,又是縫縫補補,又是下地種莊稼,真是再沒有比這女子更能吃苦的咧。”


    “嗯,可以啊,手藝過關就成——”紀永靈繼續低頭幹手裏的活。


    胡喜容挑了挑眉毛,神秘地問:“你不嫌棄啊?”


    紀永靈抬頭,有些莫名其妙,問:“嫌棄啥?”


    胡喜容摸摸鼻尖,說:“人家做事都圖吉利啥的,像縣裏有些招工的,都不要這種被休棄的女人,也不要寡婦,說是不祥。”


    賈蓉花拍一把胡喜容胳膊,說:“別在娃娃麵前胡說,咱自己也有女子哩,以後也是要出嫁的。”說完,也是長歎一聲。


    胡喜容垂下肩膀,有些失落,低聲道:“所以我讓靈兒尋她來做活嘛,想著這女子恓惶(可憐),能讓她給自己掙點零用錢,省得冬裏天都沒條棉褲穿。”


    賈蓉花也歎氣:“麥花恓惶啊,靠她那個爹和後娘,能活到現在不餓死,就已經是命大咧,想花一個銅板,門都沒有。當年要不是娘和六嬸子,這親爹後娘能把這女子給折磨死。”


    楊氏連連歎氣,用粗糙的大手抹了兩把眼淚,說:“咱女人嫁人,就是再投一回胎,這投不好胎,連娃娃都跟著恓惶。你看麥花,小時候把苦吃完咧,想著嫁人再投一回胎,結果更苦。現在是回不去的婆家,留不下的娘家,比無家可歸的叫花子也就多個窩棚,真是比黃連還苦。”


    當年,麥花的後娘帶著前邊生的女兒柳桃花進門,開始還收斂一些,頂多磋磨一下麥花,讓她多幹活,少吃飯。


    後來見麥花爹和奶奶都是裝看不見,便變本加厲。有一年臘月二十九,麥花後娘做了些窩窩頭,用籠裝起來掛在她住的窯洞牆上,結果第二天少了一個窩窩。


    麥花後娘非說是麥花偷吃了,把麥花打個半死不活,大冬天還讓她跪在院門口,麥花本身就沒棉衣,都是單衣裏裹著麥草,差點凍死,還好被路過的楊氏和陳氏看到,才救下了麥花。


    想到這些,楊氏的淚又開始收不住,聲音裏似乎透著無盡的悲傷:“咱女人家,苦啊——”


    賈蓉花給胡喜容眨眨眼,胡喜容立刻換上笑臉,說:“娘,以前咱想幫也沒機會,這不,咱這次有機會咧。就幫幫麥花,你就別難過咧。”


    楊氏抬手在眼框下抹了兩把,深吸一口氣,說:“嗯,先就讓永寧和永周請這幾位來試試看,如果可以就抓緊拿回家去做吧。”


    紀永靈有些疑慮,便道:“這幾千個藥囊,就這點人手,這得做到啥時候去哩?”


    楊氏手一揮,聲音恢複之前的爽朗,道:“放心,老婆子我給能咱誤事不成?”


    另一邊,紀滿川二人先趕車去了賈蓉花娘家收藥材。


    賈蓉花娘家在寧平縣的最西邊,緊挨著鎮平縣,所以兩人駕了近兩個多時辰的車才趕到。


    “娘,在家嗎?”紀滿川跳下車轅,朝院裏喊了一聲。


    “誰啊——”賈老娘從窯洞裏走出來,手上還沾著菜葉子。


    一到院中,看到門口的紀滿川,快走兩步,熱情地喊道:“哎喲,滿川啊,你咋來咧?呀,滿慶也來咧——快進來,快進來——”


    紀滿川從車上拿下一個小布袋子,遞給賈老娘,道:“娘,這是我爹娘讓帶過來的兩斤白麵,給您二老做麵吃。”


    賈老娘推辭道:“來就來嘛,帶這弄啥,留給你爹娘和娃娃他們吃。”


    紀滿川把袋子放在灶房窯洞的窗台上,說:“娘,就別推辭咧。我和滿慶是過來看看家裏有啥藥材不,收一些回去。”


    “咋?收藥材弄啥,是家裏誰生了病嗎?”賈老娘急急地問。


    紀滿川坐在院子裏的核桃樹下,摘下頭上草帽,拿在手裏扇著風說:“沒有誰生病,是靈兒張羅了一些小生意,收一些藥材給府城的藥鋪子,所以我和滿慶過來一趟,把家裏的藥材收一收。”


    一聽沒人生病,賈老娘鬆一口氣:“沒生病就好,咱窮苦人可生不起病。”


    接著賈老娘又歎氣說:“你看我這當娘的,除了前些日子給蓉花送生去過你家一趟,這蓉花都生完好些日子咧,再都沒時間沒過去,真是——哎——”


    紀滿川搖搖手裏的草帽,不甚在意地說:“娘,沒啥的,咱這離得也遠,不方便。到時候二丫頭滿月,您和我爹大家過來吃碗麵,對咧,老二叫永安,我爹給起的名。”


    賈老娘用沾著菜葉子的手抹下眼角,說:“永安好,永安這名兒一聽就能平平安安。那天你讓人傳話過來,說蓉花又生了個丫頭,我這心就不得勁,心想著反正你們年輕,還能再生。後來那人又說蓉花是提前發動的,我想怕不是我送生給送壞了吧?”


    “不然咋能頭天送完生,第二天就生咧。我這心就一直揪成一團,想上門去看看吧,可是這家裏蓉魁兩口子又出門做工咧,兩個娃娃小,實在走不開。”


    紀滿川放下手裏的草帽,兩手搭在膝蓋上,問:“跟您送生無關,您別多心,回頭蓉花出月子,讓她跟您說。對咧,蓉魁老弟兩口子弄啥去咧?”


    賈老娘搓著手上菜葉子,說:“隔壁鎮平縣有人組了一夥廚子,專門到處跑著給人上門做紅白喜事。蓉魁媳婦擀麵手藝好,去幫了一次忙,被相中,讓兩口子跟著去一打(一塊)做事咧。”


    紀滿川點點頭:“也算是個活計,雖然東奔西跑辛苦點,但是兩口子一起也有個照應,還能掙兩個錢。蓉連呢?是跟我爹一起去地裏咧?”


    賈老娘長歎一口氣:“哎,這個老三,最不讓人省心。聽風就是雨,天天就跟著人往外跑,連個婆娘都沒說上,要是能安心去地裏刨土就好嘍。這不,上個月聽人說西山溝那邊山上挖啥石頭,有人高價收哩,就跟村裏的幾個青壯跑去咧。”


    紀滿川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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