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丁勇的情緒有些失控,田靈悅連忙安慰,“勇兒,你冷靜些,你聽我說……”


    丁勇看向田靈悅,神情恢複了幾分平靜,“不好意思兄嫂,我失態了。”


    田靈悅微微一笑:“沒事,你能冷靜下來就好。”


    丁勇沉默半晌,說道:“兄嫂,我真的很想忘記過去,可不知怎的,我就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死去的父親和姐姐,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田靈悅回答:“你必須要和你的父親和解。”


    “和解?”丁勇不解地問:“如何能夠和解?”


    田靈悅道:“你必須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事情。”


    丁勇道:“兄長也讓我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事情,可我真的做不到。”


    田靈悅嚴肅地說道:“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事情,讓自己的心回歸於道中來。”


    丁勇皺眉說道:“可是,我真的控製不了自己的想法,我無法讓自己不去想。”


    田靈悅道:“你不需要控製自己的想法,也不需要讓自己不想。你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念頭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即可。”


    “看著念頭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丁勇感到不解,“可是,這樣並不能消除念頭,念頭還是在啊!”


    田靈悅問:“你為什麽想要消除念頭?”


    丁勇怔了怔,“難道不應該消除念頭嗎?”


    田靈悅點頭,“沒錯,你越是想要消除念頭,念頭反而變得越強大。老子說過:弱之勝強,柔之勝剛。柔弱方能勝過剛強。如今你反其道而行之,以剛強對剛強,又焉能消除得了念頭?”


    丁勇神情一愣,“難道我……一直都修錯了……一直以來,我都想要消除心中的念頭,讓自己的心進入無念的狀態,難道我真的錯了?”


    田靈悅直言:“是的,你不僅錯了,而且還錯得非常離譜。你兄長讓你練習坐忘,並不是讓你排斥念頭。如果你認為坐忘是排除一切念頭,讓自己的心中完全無念,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也難怪你一直無法忘記過去發生的事情,原來是這個原因。”


    丁勇聞言瞬間懵了,“原來我一直都修錯了,難怪我會越修越毛躁。都怪我太過愚昧,沒能明白兄長的教誨,所以才會修歪的。”


    田靈悅微微一笑,拍了拍丁勇的肩,鼓勵道:“勇兒莫要氣餒,你還年輕,即便修歪了也不要緊,現在修正回來也為時不晚。”


    丁勇點了點頭,“那我該怎麽辦才好?隻是看著念頭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就可以了嗎?”


    田靈悅回答:“是的,你要把柔弱勝剛強之道貫徹到底。你越是想要消除念頭,念頭就變得越強大。相反的,你越是不去理會念頭,念頭就變得越弱小。每當你的腦海裏出現與姐姐以及父親相關的念頭時,都不要想著消除它們,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些念頭在你的心間流過,就像看著天上的雲朵在你眼前飄過,完全不去排斥它們,這樣就行了。隻要你持之以恒地這麽做,你就會發現這些念頭很快就會在你的心頭消失。”


    “原來如此……”丁勇總算明白了過來,“難怪我一直無法忘記姐姐和父親的事情,原來是因為我在與念頭對抗。我越是想要忘記過去,越是去排斥念頭,我反而無法忘記過去。我越是不想忘記過去,越是不去理會念頭,我反而能夠不費力地忘記過去。我實在太傻了,兄長一直讓我無為,可我卻修成了有為,我實在是愧對兄長的教誨。”


    田靈悅道:“其實,你犯的錯誤很多修行人都會犯。很多修行人都會把聖人所教導的無為法曲解為有為法,然後按著有為法去修,所以才使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無成。無為法是最簡單粗暴,同時也是最高效的修行方法,但凡偏離了無為這個宗旨而去修行,都會感到很吃力。你兄長教給你的修行方法乃有為入無為的方法。一切有為法的目的都是為了無為而服務。若我們能直接無為,其實根本不需要有為法。隻有在做不到無為的情況下,才需要通過有為的手段作為輔助,以達到無為的目的。無論是齋戒、一念之轉、坐忘、心齋,其實都是有為法。這些方法的目的隻有一個,讓自己的心進入無為之境。隻要我們通過這四種方法進入了無為之境,那麽這四種方法便再無用途了。這就好比我們通過乘船度過彼岸,我們到達了彼岸之後就不需要船了。雖然齋戒、一念之轉、坐忘、心齋是有為法,但這些方法其實都是導向無為的。你練習坐忘時,若是帶著有為的心態去練習,那就反其道而行了。坐忘不需要刻意地去忘,越是刻意地去忘,越是忘不了。我們隻需要靜靜地看著人生這出戲劇在自己麵前上演,靜靜地看著念頭在自己的心頭飄過,既不當真,也不反應,既不明辨是非,也不評判對錯,這樣就行了。坐忘是通往道的大道,隻要是能夠做到坐忘的人,基本都能夠了悟大道。我再強調一次,坐忘要做到順其自然,不要排斥念頭,不要有任何作為的感覺,隻是讓自己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一切發生即可。”


    丁勇點了點頭,“謝謝兄嫂,我明白了。我以前太過於急功近利,總是想讓自己忘記過去,所以才無法忘記過去的。以後我不會再去排斥念頭,我會讓念頭在我的心頭自然流走。”


    田靈悅欣慰地笑了笑,“很好,隻要你走對方向,修行將會進步得非常神速。你一定要記住,你不用刻意去忘記你姐姐以及父親的事情,你越是想要忘記這些事情,你越是忘記不了。無論你父親的事給你的心留下多大的陰霾,你都無需理會。你隻需要時刻這樣提醒自己:我的人生隻是一場夢,無論夢中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具任何意義。真正的我不在夢中,我是絕對平安自由的,我無需理會夢中發生的任何事情。”


    丁勇抱拳感激:“謝謝兄嫂,我一定會按你說的去做的。”


    田靈悅似乎想起來了什麽,看了一下四周,問道:“勇兒,阿黃怎麽沒有帶過來?”


    丁勇垂下眼眸,語氣裏帶著幾分悲傷,“阿黃在一個月前因病過世了。”


    “啊!”田靈悅吃了一驚,“阿黃居然去世了……”


    丁勇沉默不語,看起來十分難過。阿黃陪伴了他六年,感情十分深厚,失去阿黃,就好像失去了至親一般。


    “勇兒,請節哀……”田靈悅柔聲道。


    “夫人,勇兒,我回來了。”這時,莊周回到了家中,可他並非獨自歸來,懷裏還抱著一隻小黑狗。


    小黑狗剛出生沒多久,看起來十分可愛。


    看到莊周歸來,田靈悅和丁勇立即迎了上去。


    “夫君,你怎麽帶回來一隻小狗?”田靈悅看著莊周懷裏的小黑狗,問道。


    莊周笑著說道:“這隻小黑狗是別人送給鄉長的,鄉長說家裏已經有兩隻大肥狗了,不想養那麽多,於是便將這隻小黑狗送給我了。我看勇兒那麽喜歡狗狗,便把它帶回來了。”


    田靈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莊周看向丁勇,道:“勇兒,你來給狗狗起個名吧!”


    丁勇直勾勾地看著小黑狗,淚水禁不住從眼角滑落。


    “勇兒,你怎麽了,怎麽哭了?”莊周連忙問。


    “我想起阿黃了。”丁勇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道。


    “原來如此。”莊周柔聲細語地說道:“勇兒,兄長知道,阿黃在你的心目中無可取代,可兄長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痛中,阿黃一定也不希望你如此,希望你能夠振作起來。”


    說完,莊周將小黑狗交到丁勇懷中,“來,給狗狗起個名字,以後它就是你夥伴了。”


    看著懷中天真無邪的小黑狗,丁勇靈光一閃,“就叫它小真吧!”


    “小真?”莊周好奇地問:“為什麽叫小真?”


    丁勇摸了摸小真的腦袋,道:“因為它天真無邪啊!我也想像小真一樣,回歸到天真無邪的本性。我叫它小真,也算是給自己的一種鞭策。”


    莊周微笑地點了點頭,“嗯,小真這個名字挺好的,那就叫小真吧!”


    小真汪汪地吠了兩聲,似乎也同意了這個名字。


    丁勇將小真放在地上,小真慢吞吞地在地上走著,看起來十分可愛。


    田靈悅蹲下身子,摸著小真的腦袋,“小真實在是太可愛了。”


    莊周笑著問道:“夫人,請問是你夫君可愛還是小真可愛?”


    田靈悅白了莊周一眼,“你還真好意思問這問題,你哪裏有可愛可言?哪怕是一頭豬也比你可愛。”


    莊周露出一臉委屈的神情,“夫人,你實在太傷我的心了。”


    田靈悅掩唇笑了笑,“誰讓你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我真的沒有一頭豬可愛嗎?”莊周用手指著自己,難以置信地問。


    田靈悅雙手交叉於胸前,唇角一勾,“沒錯,一頭豬都比你可愛一千倍一萬倍。”


    丁勇看著兩人,十分羨慕地說道:“兄長和兄嫂的感情真好。”


    田靈悅聞言一愣,說道:“哪裏好了,我們經常鬥嘴,一點都不好!”


    丁勇道:“其實,越經常鬥嘴的人,感情就越好。”


    “啊?”田靈悅不解地問:“還有這種道理?為什麽啊?”


    丁勇解釋道:“經常鬥嘴的人,證明彼此之間沒有隔閡,能夠開得起各種玩笑而不會當真,這正是彼此之間感情深厚的一種證明。”


    “是……是嗎?”田靈悅對丁勇投去敬佩的目光,“看來勇兒懂得還不少嘛,受教了!受教了!”


    “哪裏哪裏,還是兄嫂懂得多,要不是兄嫂點醒了我,我可能還一直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丁勇道。


    聽到丁勇這麽說,田靈悅氣上心頭,瞪了一眼莊周,道:“死呆瓜!你是怎麽教勇兒的?勇兒修歪了你也不幫他修正過來!害勇兒走了那麽久的彎路!”


    丁勇連忙擺手,“兄嫂,這不關兄長的事,是我自己笨沒能明白兄長的教誨,所以才修歪的。”


    莊周不明所以,看向田靈悅,問道:“勇兒什麽地方修歪了?”


    田靈悅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你是怎麽做勇兒兄長的,勇兒一直在排斥念頭你難道都不知道?”


    “這是真的嗎?”莊周甚是驚訝。他沒想到丁勇一直在排斥念頭,他還以為丁勇一直按他說的去做。


    丁勇看向莊周,不好意思地說道:“兄長,實在抱歉,我理解錯了你的教誨,我以為忘記一切是讓自己的心中無念,所以才一直在排斥念頭,誰知道念頭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強大。”


    莊周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我正說你怎麽一直無法忘記過去,原來是因為你在排斥念頭啊!念頭是不能排斥的,一旦排斥,念頭就會變得越來越強大。你隻需要看著念頭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完全不去理會就行了。”


    丁勇低頭認錯:“都怪我太過蠢笨,理解錯了兄長的意思。我太過於執著忘記一切,總是想方設法地忘記過去,結果反而忘記不了。”


    莊周道:“勇兒不必自責,兄長沒能引導你走向正確的方向,兄長也難逃其咎。勇兒,你一定要記住柔弱勝剛強之道。修行隻要有用力的感覺,其實都是錯誤的。除了拿出強大的願心和毅力外,修行完全不需要費力,隻需要一直保持著無為的狀態即可。練習坐忘也是一樣,你若是刻意地去忘記一切,刻意地去排斥念頭,反而無法忘記一切,也無法消除念頭。坐忘就像治水,我們去排斥念頭,就像築起高牆擋住洪水的去路,最終洪水非但無法流走,反而會將高牆衝破,傷害人的性命。我們唯有讓念頭自然地流走,不去排斥它們,念頭才會從我們心頭消失。就像治水時用疏導的方式讓洪水自然地流走,洪水自然也就治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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