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自幼便被淨了身賣進宮裏做奴才,一開始。不過是是禦花園裏灑掃的末等小太監。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時不時還要挨罰,打板子。那時候年紀小,不明白事兒,也沒銀子打點上頭的人,幾次別人挨罰,他都跟著吃了瓜絡。


    有幾回他傷重的都差點兒死了,要不是命大叫他挺了過來,這時候墳頭上的草恐怕都要比他的人高。


    從那時起,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往上爬,再不叫自己的命捏在別人手裏。


    後來攢了銀子去了禦膳房,又被李玉瞧中收了徒弟,一直到現在,王欽壞了事兒,李玉做了禦前大總管,他也跟著水漲船高,又往上進了一步。


    這麽多年,往上爬的路滿是荊棘。他一路走來,受了多少傷,吃了多少苦,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什麽時候,他被人這樣放在心上掛念過。


    聽著容雅仿佛理所當然的話,進忠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一瞬間沒忍住紅了眼眶。


    可這樣的脆弱,他又哪裏肯讓容雅瞧見?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忍下了那股子淚意,翹著嘴角。“哎呦,我的容雅姑娘,您要這樣說的話,奴才可要提前謝過了。”


    眼瞧著兩人已走到了小花房門口,進忠站住腳步,小聲說道。“容雅姑娘,您的廡房我也安排好了,隻不過到底是姑娘家住的地方,我不方便帶您過去。


    一會子我會叫小花房的二等宮女南香帶您過去瞧瞧。那南香是奴才手底下的人,身家性命都在奴才手裏捏著,信得過。


    以後您要是有事就直接找她,若是不急等下了值去找我都成。”


    進忠的安排不可謂不妥當,三等小宮女都是一樣的。容雅若是有事也求不到另一個的頭上,可那二等宮女南香卻是兩人的頂頭上峰,有她照應著,容雅在花房裏就不會有人為難。


    至於進忠的廡房在哪兒,就算他現在不說,想必那南香也會告訴她,容雅也犯不著在這人多眼雜的地方,巴巴的問他一句。


    因此容雅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奴婢多謝進忠公公,日後奴婢定老老實實的辦差,規規矩矩行事,絕不給公公惹麻煩。”


    說著,容雅從袖子裏取出一個荷包塞到進忠手裏。進忠一愣,捏著手裏的荷包,不明所以的瞧著容雅。


    卻見容雅俏皮的眨朝他眨了眨眼睛,進忠這才帶著笑意的將荷包塞進懷裏。


    他一甩手中的拂塵,用平日裏跟下頭的人說話的語氣說道。“還算是個懂規矩的,跟著咱家走吧。”


    進忠帶著容雅進了小花房,把她交給了南香後又暗暗瞧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回了養心殿的前殿。


    沒一會兒,南香便走了過來,低聲說道,“進忠公公,容雅的差事,奴婢都已經安排好了。


    今兒她剛來,對各處還不算熟悉,奴婢就安排了侍紅帶她出去認認門。再把平日裏的要做什麽都跟她仔細說一說,之後便帶她回廡房先收拾一下。


    廡房裏的一應用品,都是進忠公公之前安排的,奴婢已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還請公公放心。


    奴婢已經告知了容雅姑娘,這一兩日先好好歇著,等後日輪值的時候再過來。”


    進忠笑著點點頭。“不錯!前兒你求的事兒已經安排好了,你額娘和弟弟都已經送到城外咱家的莊子上住下了。你弟弟的傷也叫郎中瞧過,用了藥好好養著不會落下病根兒。以後好好在禦前辦差就是。”


    南香眼圈瞬間就紅了,她哽咽了一瞬,才深吸一口氣,朝著進忠行了一禮,“奴婢多謝進忠公公活命之恩,奴婢無以為報,日後定以公公馬首是瞻!”


    進忠瞥了她一眼,垂了垂眸子,略抬了抬聲音,“都是皇家的奴才,日後好好伺候主子才是正經!”


    午後,皇上歇了晌,眼瞧著他睡熟了,進忠心裏記掛著容雅便和李玉告了假往後麵廡房走了一趟。


    到了容雅的屋前,進忠並沒冒然往裏去,而是站在房門外往裏瞧了一眼。


    還沒等瞧見什麽,便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進忠公公,您怎麽來了?”


    進忠一回頭,卻見正是容雅捧著一個小包裹,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後。


    容雅心裏知道,進忠今日不是休沐,這時候他沒在禦前伺候跑到這裏來,定是特意過來瞧自己。因此她心裏高興,便走近了兩步。


    容雅往兩邊瞧了幾眼,見四下無人,才小聲說道,“進忠哥哥快進來坐,我原想著等你下了值再過去尋你的,沒想到這會子你就來了。”


    進忠跟在她身後進了屋,撿了門口的凳子坐下,一邊打量著屋裏,一邊笑著說道,“你尋我可有什麽事兒,可是有什麽缺的?”


    容雅給進忠倒了茶才湊到進忠身邊兒坐下笑著說道,“我聽南香姐姐說,這屋子還是進忠哥哥給我選的,是這一排廡房裏光線最好的一間,裏麵的一應物品都是你吩咐特意準備的,無以為報,所以我想請進忠哥哥吃個飯!不知道進忠哥哥賞不賞臉。”


    吃,吃飯?


    進忠心裏一跳,他按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撚了撚手指,又想起‘對食’二字的來曆,這才笑道,“吃飯就算了吧,等我下值,這裏人來人往,我往你這裏來與你名聲有礙,不合適!”


    說著他拍了拍胸口,“今兒你不是還送了我一個荷包?這謝禮我就很喜歡,已經足夠了!”


    進忠又另外掏了一個大荷包放在桌子上推到容雅麵前,“這些碎銀子你收著,你那點子月例銀子留著買點糖吃甜甜嘴兒吧,平日裏去禦膳房取飯食,挑好的、愛吃的買,你年紀還小,還在長身體,可不能因為銀子不夠虧在嘴上。


    我常出宮辦差,平日裏若是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隻管告訴我,我給你帶回來。


    後兒等你上了職,我叫張卓去尋你。那是我收的徒弟,你也認認人,日後你若有事找我,隻管叫他來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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