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以命換命術”顯然顛覆了他的認知,凡界並不像傳說的那樣靈力稀薄,或者靈力隻存在某個地方,他不知道,並不代表眼前的這位謝小姐也不知道。


    園妞早在黃道柏提出奇聞錄時就有心讀他,結果一無所獲,不是他心無雜念就是早有防備。


    她忽然看向謝淮安,試了一次。


    果然,這男人看著心思深沉,仔細一探,就跟一顆石子打入深潭,毫無所獲。


    要說黃道柏沒在他身上下某種禁製,她都不信。


    “黃先生,我們的賭約結束了吧?”園妞忽然提起這茬。


    “當然,我願賭服輸,謝小姐需要我一隻手臂還是答應某個條件,我都可以。”


    黃道柏這話自己聽了都心虛,因為實在有點假,都是人,誰有三頭六臂大大方方讓人砍的,還不是仗著金主爸爸謝淮安的保護。


    黃道柏自詡看人的本事不賴,賭園妞不會下狠手真要他一條手臂。


    可園妞眸色清淺地來了一句,“黃先生,奇聞錄裏除了換命術,是不是還有一種身體移換術?”


    幾乎一秒,黃道柏的臉色烏青烏青,他求救般的看向謝淮安,“謝總,貴夫人真愛開玩笑哈。”


    哈哈哈,有屁好笑,他簡直要哭了。


    園妞不動聲色欣賞了會兒,終於覺得心情不那麽沉悶,大大方方道,“黃先生是真的膽色過人,都是同行,我要你一條手臂幹什麽,回頭你一生氣把我骨相的秘密傳得人盡皆知,那還不是給我自己找麻煩。”


    她語氣鬆快,眉眼間笑意填滿,不像開玩笑。


    黃道柏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道,“謝小姐放心,我這人優點不多,嘴最嚴,要不然那麽多客戶也不放心找我辦事,對吧,謝總?”


    他不放心地提了一嘴謝淮安,暗想你老公找我辦了多少‘私密’事,哪一件走漏了風聲的。


    可謝淮安什麽性子,他不給冷眼就不錯了,能現場回應黃道柏才怪。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謝總當個證人,免得下回消息有漏我動你的人,弄得你不高興。”園妞不輕易在他麵前放狠話,眼下也是豁出去了,她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少。


    “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謝淮安清冷的俊臉微微轉向她,眼裏的圓妞漸漸有了焦距。


    圓妞沒接應他的調侃,語氣略有驚訝,“正常人聽到自己隻能活五年,都不該是你這樣的?”


    “該是哪樣的?”


    他的一舉一動緩和不少,正是這點讓圓妞無法理解,“ 你不怕死嗎?辛辛苦苦打拚下的謝氏帝國,五年後就不歸你管了,你放得下?”


    她其實很想加上“你這個事業狂放得下?”。


    但她跟謝淮安關係特殊,就算開玩笑,也不能過火,否則容易讓人誤會她對他是有所圖的。


    “你想管?”誰料他一語中的,把圓妞尷尬得不行。


    “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們是要離婚的關係,”她終於逮著機會把重點說出來,迂回了這麽久,哄著抬著不就是為了讓人趕緊把婚離了?


    她自詡銜接得很自然,但謝淮安不買賬,他雙手插兜,饒有興致地傾注在她那張一天比一天靚麗的臉蛋。


    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你越來越適合當我的桃花斬。”


    哐當,圓妞心石俱焚。


    她聽見自己略顯粗重的呼吸和微微惱怒的音色,“謝總,不如我們來做一筆買賣,保你穩賺不賠的那種。”


    “除非是換命術,不然還是別提了。”他慣冷的音調摻著幾分戲謔。


    圓妞當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看向黃道友,“能去前麵等我們一會兒嗎?”


    黃道柏正豎著耳朵偷聽,赤果果被支走了,不無遺憾地往墓地大門走去。


    四下無人,空寂的夜幕下,隻餘頭頂那片朦朧的月光。


    不知怎麽,每次跟他單獨相處,她總是控製不住胸口亂了頻率的心跳。


    “謝總,續命術這種東西不該在凡界出現,奶奶的死不是最好的證明?或許,你覺得別人的命不值錢,仗著有錢有勢可隨意支配?”


    謝淮安隻想詐一詐她對離婚的決心,沒想到腦子還是挺清醒的。


    半晌,他隨便丟了一句,“夫人想多了,我是那種隨便誰的命都稀罕的人?”


    圓妞被這句“夫人”弄得心跳漏了一拍,完全沒注意到身後不遠的墓地上,多出一個戴著黑色鬥篷的人。


    她覺察被戲耍,邁步跟上。


    望著前麵那道即便在墓地行走,也氣場強大到鬼魂不侵的男人,完全無可奈何。


    隻能退一步道,“謝總,我總有資格知道你給我簽的那幾份文件到底是什麽吧?”


    圓妞到底沒跟他一起走,人邁在堅實的地麵都是飄的,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謝淮安臨上車前那個邪肆的笑,他說,“奶奶的遺囑我放棄了,就當做你給我當桃花斬的辛苦費。”


    車裏,黃道柏唉聲歎氣,“謝總,你當真不逼一逼她,你的壽數隻剩五年,我們要早作打算。”


    後座的男人眉峰一動,完全不在意道,“你不是也讀過那本書?”


    黃道柏差點從副駕跳起來,驚愣辯解,“謝總,你是不是誤會了,她那身本事你還看不清楚,我根本不是她對手。還有,看過續命術又怎樣,那可是玄界的書,根本不是凡界的東西,我一個土生土長的凡人再能耐,也不可能操刀異界的手術啊。”


    他說得頭頭是道,額頭的冷汗都快飆出來。


    謝淮安冷眼一掃,促狹道,“你不是號稱東南亞第一沒人敢認第二,你是來騙我錢的?”


    謝氏對黃道柏的慷慨,不光表現在每解決一次事情的豐厚酬金上,他還順道投資東南亞整個的陰陽風水項目,養活的人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其中,不乏靠著謝氏庇護潛心修行的隱藏高人。


    當然,這種事隻是謝氏很隱蔽的項目之一,為了避嫌,他一直給外界營造反迷信的人設,整個謝家人都被他完全騙過。


    “哎,謝總,我不是那意思,我隻覺得枕邊人不用白不用,近水能解決的事何必用到遠火呢?”黃道柏伴君如伴虎,一道道給自己提著氣,就怕金主爸爸一句話砍斷跟東南亞的所有聯係。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謝淮安用冷得睥睨閻王的姿態道,“我養著你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不如趁早斷了。”


    黃道柏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連連應聲,“謝總說得是,我馬上回東南亞想辦法。”


    他是真被嚇到了,因為了解謝淮安說到做到,所以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


    似是想到什麽,臨走前,他又說了一句,“你的夫人不簡單,我建議你動用一切力量調查她背後那個人。”


    “調查她做什麽?”謝淮安濃眉微蹙,似是有些反感。


    黃道柏直白道,“你不覺得一個無父無母從小被養在謝家老宅的女孩,能靠自己學到這麽一身本事麽,她背後有人是一定的,我有預感,若是找出那人,別說續命,就算換胳膊換腿換啥零部件都沒問題,當然,活到兩百歲也不是沒可能。”


    “黃道人,我怎麽看你比我還要心動?”謝淮安眸色微挑。


    “謝總,你不心動嗎?”黃道柏又欠欠地來了一句,“要不是答應謝小姐對她的事情保密,我恨不得把她騙去東南亞作客。”


    “作客?去了那種地方,她不被扒層皮就不錯了吧?”


    謝淮安說話的口氣好像在談論一個跟他無關的人,尤其是謝圓妞跟他還有一張婚姻契約在。


    黃道柏一時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一個知道自己活不過五年依舊淡定從容得無法用常理揣摩的男人,他心底無端升起恐懼。


    “拍賣會進展得怎麽樣了?”男人忽然轉了話題。


    黃道柏深吸出一口氣道,“都在有序進行中,該安排的一樣都不會少,到時謝總想知道的都會一目了然,隻是……”


    “說。”男人淡淡道。


    “你真要這麽對謝小姐,就不怕她一怒之下硬要跟你離婚?”


    男人點起一支煙,火星子劃開一道優美的弧度,半晌,他啟唇道,“她敢,我給了辛苦費的。”


    他眸色一轉,跟前排的人視線碰撞,“倒是你,安排個機靈點的過來,別讓她給渣了。”


    黃道柏一腦門子的汗,被他那個“渣”字搞得心緒不寧,暗自琢磨了一圈,心一狠道,“謝總放心,我把養了多年的押箱寶拿出來,就不信謝小姐能經受得住。”


    男人不置可否,忽然想起什麽,問道,“聽說夏市長家最近焦頭爛額的,她女兒深受斷情蠱的後遺症折磨,或許你該走一趟了,給她點甜頭,順便給她指條明路,千萬別耽擱慈善晚宴的推進。”


    “是。”


    黃道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偏偏被謝淮安吃得死死,隻因他當年行差踏錯惹了港城一霸,被黎永旺那個老東西追殺得隻剩半條命,要不是恰巧遇到在港城談項目的謝懷安,助他暗中藏到東南亞,他早被姓黎的五馬分屍了。


    可以說,他在東南亞風光的一切,全都是謝懷安的運籌帷幄。


    這個男人養兵千日,用兵時極其嚴苛,容不得半點差錯。


    黃道柏在摸骨之前是信誓旦旦的,摸骨之後尚有自信,而經曆墓地打賭後則是完全失去自信。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不然眼前男人第一個結果了他。


    “謝總,那我先下車了?”黃道柏真坐不住了,恐怕再聊下去,他心髒受不了。


    “去吧。”男人熄滅煙頭,閉目休息。


    車門開啟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男人伸出手腕,欣賞手腕上那圈縈繞著淡淡靈力的青紫,道,“這東西,去掉好嗎?”


    “不好,”絕對不好,黃道柏是怕什麽來什麽,他簡直想哭,這圈靈力不是誰都有本事印上去的,眼珠子一轉想了個比較合理的理由,“謝總,這東西的威力你也見識過了,擋不住女人,但擋得住女鬼啊,正好留著防身哈。”


    黃道柏說完就走,謝淮安一個人坐在車裏,仔細凝視著這圈濃重的青紫色淤痕,眉頭一挑,這東西得來的不算光彩,好在立了點功,暫且先留著吧。


    圓妞走到宿舍已近半夜,小蘊正睡著迷糊,忽然被一道光影嚇到,猛地從睡夢中驚醒,“誰?”


    “我。”


    “妞,你怎麽突然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又回老宅了呢。”小蘊擔憂地揉著眼睛,忽然猛地一睜眼,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圓妞,“你是變異了嗎,怎麽學蜘蛛俠爬牆呢,三層啊老大,你還真敢。”


    圓妞拍掉手掌的灰塵,麵色無瀾道,“三層算什麽,隻要宿管阿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可以表演爬全市最高樓。”


    “豐茂大樓嗎,一百零八層哎,妞你受什麽刺激了,謝總給你氣受了?”


    小蘊是知道圓妞一大早去謝氏大樓的,這會兒關心盡在臉上。


    圓妞把遇見雙胞胎和她們欺負小胖墩的事簡單一說,忽然蹙眉說不下去了。


    “怎麽了?”小蘊問。


    圓妞表情一寸寸凝結,“我把便宜兒子給丟了。”


    “啊,”小蘊驚叫出聲,“你不是說把人安頓在老宅的嗎?”


    “是這麽計劃的,但他病了幾天特別粘人非要跟我出門,我隻能帶去謝氏總部一趟。”


    她邊說邊回顧到底在哪裏把人丟人,腦海精光一現,最後定位在她離開碧水閣包間的那一刻。


    心底沒來由一慌,她本能地掏出手機,想打給謝淮安。


    可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去關心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小孩。


    一咬牙,她查了酒店客服,打了過去。


    “喂,你好,請問你們那裏有小孩嗎?”


    前台一臉懵逼,但還是微笑著甜美回應,“不好意思女士,請問您是想找小孩嗎?”


    “是的,我今天在碧水閣包間吃飯,”圓妞停頓了兩秒,難掩尷尬道,“丟了一個小男孩,胖胖的,一歲多,你們看見過嗎?”


    “稍等,我幫你確認一下。”


    等待的兩分鍾裏,圓妞和小蘊都是心驚膽戰,就怕一個噩耗傳來,她變成弄丟兒童的人販子。


    好在,對方很溫柔地安撫她,“你好女士,據我們經理說,碧水閣的小男孩被接走了。”


    “接走了?”圓妞提高了音量,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是的,對方特意留下聯係方式和姓名,要不要給您報一下。”


    當魏洋的名字一出現,圓妞的頭皮忽然放鬆,隨之,她又不可控製擔憂起來,顧不得夜深給魏洋掛了個電話。


    “你好魏助理,我是謝圓妞。”


    “夫人?”對方顯然是被吵醒的,但一秒清醒過來,語氣轉換成恭敬模式,“這麽晚了,有什麽事為你效勞的?”


    圓妞開門見山,“我問了酒店,小胖墩在你那兒吧?”


    魏洋遲疑了一瞬,給了一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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