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安靜了數秒,有人開始熱絡氛圍,真真假假地安慰著她,順便把鹹豬手搭在她後麵的椅背。


    圓妞身體往前靠了靠,視線一掃,直接對上謝淮安那雙幽深的眸子,來了一句,“你們都不知道他有多慘。”


    對麵人夾煙的手一頓,等她繼續往下說。


    在場的都是擅長編故事的,頓時來了興趣,問,“怎麽個慘法?”


    圓妞斂下眉眼,盡量不讓人看出她在撒謊。


    平靜道,“沒錯,被我發現前,他其實是個男公關。因為長得好,一晚上接待不少客人,生意好時二三十個,差時也有五六個,都是玩的一對一,規矩得很。”


    在場的幾個都是老手,平時葷素不忌也會在酒局上點人,但今天謝淮安在場,都知道他不近女色,沒人敢放肆。


    沒想到局麵被一個矜持的女助理瞬間打開,個個麵露賊色,笑得腦滿腸肥,紛紛打岔,“有這麽個特殊職業的男朋友,不知道你感覺怎麽樣?”


    圓妞忍下惡心,她的目的是惡心別人。


    “這種感覺實在是——”她欲言又止,賣了個關子,“等我說完你們就知道了。”


    一幫人果然迫不及待等她往下說。


    “突然有一天,他運氣不好接了個大單,操勞過度直接猝死。死時連件蔽體的衣服都沒有,怎麽來的怎麽走。”


    這點在意料之內,畢竟前麵圓妞提到人死了。


    但她話鋒一轉,補了一句,我接到警方通知趕過去時,真被現場驚悚到了。”


    圓妞搜腸刮肚地發揮了一下想象力,“反正,都爛了。”


    眾人腦補了一下場麵,不可遏製地失了胃口。


    “跟這樣的男朋友談戀愛,什麽感覺?”那人暗戳戳等著最關注的話題,企圖把她往偏路上帶。


    圓妞收起內心的異樣,大大方方地敘述,“我真後悔當時為什麽不聽警察的勸,非要去見他最後一麵。”


    她停頓了足足十秒,裝做不怎麽想回憶的樣子,“就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感覺。”


    聞言,那人不懷好意地安慰,“嗨,我當是什麽,這種是心理陰影,能治。”


    另一人起哄,“哦,怎麽治,說來聽聽?”


    男人笑眯眯盯著圓妞,就像蒼蠅盯著縫裏的蛋,“在哪兒跌倒在哪兒起來唄,找個好男人好好疼著,保管藥到病除,謝小姐想治療的話,我可以效勞。”


    圓妞咀嚼的動作一頓,眼底快速劃過一抹戾色。


    一旁的小胖墩似乎被什麽菜嗆著了,也跟著咳嗽了幾聲。


    那人見圓妞還是一副高冷樣,舔著臉找話說,“後來呢,你都這樣了,還給一個死人生兒子?”


    聊到這裏,正常人都能看出圓妞不高興,偏偏這群人玩得開,心裏比圓妞不高興,還要假裝高興。


    圓妞依舊克製,故事編了這麽久,沒有個好結尾怎麽行。


    她神色淡淡,“正常人都幹不出這種傻事,誰讓我心地善良有情有義呢,他媽媽跳出來一遍遍求我,幾度在我麵前跪暈過去,求我生下他們家唯一的獨苗,我想著斷人香火是很缺德的事,咬牙以德報怨,寧願自毀幸福也幫他把孩子生下來。”


    話到這裏,調戲的氛圍慢慢轉化成同情。


    “一個女人,這麽年輕還這麽美,被渣男欺騙不但不報複,還願意自毀終身幸福以德報怨,真是太感人了。”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不自覺抹眼淚,“小謝啊,你這個素材真不錯,剛好我要拍一部短劇,不知道你有沒有合作意向。”


    錢導也順勢插了一嘴,“一個女人自己帶孩子有多辛苦,你的故事很好,當然,形象條件更不錯,有當女一號的潛質,怎麽樣,考不考慮合作一把,保管一次讓你賺夠奶粉錢。”


    桌上一圈影視娛樂導演,編劇,製作人紛紛向她投來橄欖枝,大小櫻花姐妹被無視得很徹底。


    她們心底怒火叢生,偏偏不能當麵發作,笑得很是僵硬,“錢導,陸老師,你們也太客氣了,她隻是個助理,還要帶孩子,哪有時間演戲……”


    圓妞是沒演戲的打算,奈何被兩姐妹逼著演戲,這會兒她演上頭了,欲罷不能了。


    “既然錢導和陸編和張製作都盛情相邀,我哪有拒絕的道理——”


    她話沒說完,突然,安安靜靜的小胖墩平地一聲嚎,兩排眼淚洶湧地往外流,嘴裏含糊不清發著“媽”這個音。


    大小櫻收回手擰他胳膊的手,痛快地勾了勾唇。


    圓妞福至心靈地掀開孩子後腰的衣服,眼見著一大片紅腫凸起,這是下了多大的狠手,她的怒火頓時壓抑不住。


    如刀的眼峰掃向兩姐妹,“過來!”


    低沉的命令似是蠱惑,兩姐妹本不會過去,可一雙腳好像不是自己的,居然乖順地走上前去。


    圓妞想也不想地抬腳往兩人穿著細高跟的腳背上碾去。


    嘴上怒氣反笑道,“我這短劇的故事還有後半段,生下孩子的女主決定靠自己養活孩子進軍影視圈,被一個知名導演看中當了女一號,多虧了兩個保姆替她帶孩子,她才能心無旁騖一飛衝天。正好你們不是想演戲嗎,保姆的角色挺適合的,要不要試試?”


    她腳上慢慢發力,疼痛一波一波上來,姐妹頭腦清晰地感知著那股痛意,偏偏身體被定住了一般,隻能任人宰割。


    她又重複了一遍,“願意嗎?”


    大小櫻花痛得額頭冒汗,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她,連連點頭,“願意,願意。”


    這番操作在圓桌下麵,任何人發現不了異樣。


    唯獨對麵的謝淮安,他知道圓妞不會善了,但見她輕鬆把一桌人玩得團團轉,麵上依舊不動喜怒。


    圓妞收拾完大小櫻,解氣地收回腳,抓起小胖墩後脖子,像小貓小狗一樣拎起來,不耐煩道,“走了。”


    她從沒照顧過這麽小的孩子,平時更是連接觸小孩的時間都沒有,一提一放讓脆弱的小胖墩備受委屈,哇啦一聲又哭起來。


    她窘迫,不知道怎麽安慰,伸手過去時,小胖墩警惕地跑向另一個方向,發出極短促地兩個音。


    大小櫻當即變了臉色,其他人也處於懵逼狀態。


    直到肇事者不客氣地抓著謝淮安昂貴的褲腿,奶奶糯糯地發出清晰的“爸爸”。


    大小櫻兩張臉紅了白,白了紅。


    錢導等人識相地沒有開腔,選擇默默觀望,畢竟小孩子學說話階段亂發音也是有的。


    直到第三個“爸爸”傳來。


    錢導,陸編和張製作等人驚懼異常,礙於對謝淮安的了解,不敢多嘴問出口,小孩學說話,亂發音也是有的。


    人精們從謝淮安這裏看不出端倪,把希望寄托在圓妞這邊,畢竟她剛說過孩子爸已經死了,難不成有臉占謝淮安便宜。


    但時間流淌,她端得更加鎮定。


    “謝小姐,原來你兒子認了謝總當幹爸。”錢導幹笑著主動打破尷尬,為剛才對圓妞的不周捏了把汗。


    除了錢導,大肚腩等幾個調戲過圓妞的男人更是手腳發抖,連賠罪的酒杯都端不太穩。


    就在眾人以為圓妞會朝他們發難時,她眸色淡定地走向謝淮安,朝小胖墩微微張臂表示歉意,“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吧,走,我們回家。”


    整個酒局,她的態度都是冷硬的,說一句鐵石心腸也不為過,眼下,突然的溫柔在那張明媚俏麗的漂亮臉蛋上化開,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謝淮安按滅煙頭,起身不冷不熱道,“我送你。”


    “不用了,謝總,我們後會無期。”


    整個臨城能讓謝淮安主動接送的女人,這位“謝助理”絕對是第一個,也絕對是第一個敢拒絕他的女人。


    他的冷臉十分不好看。


    錢導等人很有眼力地選擇告辭。


    一出包廂,小胖墩屁股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今天之前,我當你是個啞巴,這麽能耐怎麽不裝到底?”圓妞覺得有必要教訓他一下。


    小胖墩仰臉,癟了一下嘴,看起來是委屈的。


    圓妞心軟了一下,蹲下來哄著,“叫聲姐姐來聽聽。”


    “媽,媽。”


    “姐姐。”


    “爸,爸。”


    圓妞忽然扭頭,但見一片陰影罩下來,謝淮安冷麵無情地勾起唇角,“教的不錯。”


    他扔下這句直接越過圓妞走了,圓妞忽然叫住他,“謝總,我們現在的關係還是不要讓人誤會的好。”


    “我們現在什麽關係?”他駐足,卻不回頭。


    明知故問。


    她聲音清冷,開口道,“白紙黑字,在你辦公室簽的,墨水還沒幹呢。”


    “啊,”謝淮安輕哼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麽,“你是說那份文件?”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小胖墩不識時務地又喊了一聲爸爸。


    圓妞暗罵他拆台,斥道,“飯可以亂吃,爸爸不能亂認。”


    “他都喊你媽了,我是你合法丈夫,叫聲爸爸也不為過?”


    走出包間的大小櫻身形猛地一頓,兩人互看一眼,豎起耳朵偷聽。


    圓妞一愣,慢半拍反應過來,冷笑提醒,“謝總,我沒記錯的話,我剛在你辦公室簽好離婚協議。”


    算哪門子的合法丈夫?


    大小櫻捂住嘴,眼睛如銅鈴般瞪大,撲騰撲騰的雀躍完全讓她們喜不自勝。


    可下一秒,謝淮安的一句否定,又將雀躍升天的兩人完全拉到冰冷穀底。


    他微微蹙眉道,“謝夫人,我什麽時候答應跟你離婚了?江小姐在別墅發瘋那次,我想我表示過沒有離婚的打算。”


    晴天一個霹靂,砸得圓妞錯愕不及。


    是了,他好像說過隻要他不離婚,江伊人永遠隻能排隊,多麽霸氣十足。


    她臉色忽然就很不好看,聲音也開始僵硬,“既然我們沒有離婚,那份文件又是什麽?”


    “我提醒過你看清楚再簽,怨誰?”他冷硬的聲音傳來。


    圓妞當時被他的突然靠近弄得不知所措,完全沒懷疑文件內容,現在看來,他早有預謀。


    “不用這麽緊張,你這麽好用,我目前沒有把你賣掉的打算。”


    她臉咻地紅了,這話要放任何人說都不可能讓她反應過度,但那人是謝淮安,在認識他之前,她就對他起了點難言的心思。


    “可我們說好了的,領證後我把遺產轉移給你,然後我淨身出戶。”


    她機械地重複著他們的約定,她甚至為此說服了自己即將離開謝家的事實,還為以後的生計籌謀過,滿心以為這頓飯後將是她脫離謝家重新開始的機會。


    “我差這點錢了?”


    謝淮安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說這話時尾音下沉得可怕。


    圓妞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忍著不適應在吃這頓飯,被諸多老油條惡心也隻能往肚子裏壓,臨走時,卻被告知,他沒打算跟她離婚。


    這不是在耍著人玩嘛!


    怒氣太過,靈氣不可控製地在周身筋脈遊走。


    她急於找到疏泄口,本能地反手圈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腕。


    她蹲著,他站著,兩人是背對著的,姿勢出奇地詭異。


    一個不鬆手,一個不掙紮。


    結果不言而喻,謝淮安冷白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濃重的青紫。


    “吃什麽長大的,力氣這麽大?”他將手腕舉平在胸前,沒有生氣,反而多了絲戲謔。


    圓妞不予理會,執著於那份文件,心底惴惴不安,“謝總,你給我簽的到底是什麽?”


    不會真是賣身契吧?她一個女先生,居然在他麵前吃了一個啞巴虧。


    圓妞無法忍受這份屈辱,既得不到他的答案,還不如趕緊走人。


    誰料走得太急,拐角處一個中年男人撞了上來。


    等她反應過來,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追著那中年男人的方向,已不見蹤跡。


    而對方停留在自己肩頭的那股子寒氣提示著,她被人摸骨了。


    之所以確定摸骨,隻因對方明顯朝她下手,那股力量不似尋常人的一捏,橫衝入她肩胛骨,很短的一瞬就結束。


    圓妞在大堂找了個沙發坐下,當即入定尋找柒命,“師父,我被人摸骨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沒有回應。


    “師父?”她再次詢問。


    還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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