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在m國出生的華裔,從小就對華夏文化很感興趣,於是,在他成年後,他選擇了出國……去清北念書。”


    這個華裔,應該是指的思淼的親生父親吧。


    “因為家族聯姻,他在出國之前,其實就已經訂婚了。然後,在大二暑假的時候,他與未婚妻順理成章地結婚了。”


    又是家族聯姻……這種東西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沒過多久,他的妻子……也就懷孕了。當然……這件事他並不知道,因為……他已經開始了大三的課程。他在大三,遇到了一位溫婉的江南女子,墜入了愛河。”


    婚姻與愛情的碰撞嗎?


    我在書中看到過一句話,愛是自由意誌的沉淪,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定。


    遇到愛的人之後……好像真的很容易為了所愛之人……做出一些錯事。


    “這一年,他以學業緊張為由,沒有選擇回國。當然,他的妻子也沒有在意,因為……她們兩人並沒有太多感情。”


    沒有愛的婚姻……真的是婚姻嗎?


    “然後,在大四的那個冬天,女生懷孕了。這樣的事,男方無論如何都應該給個交代。但……男方好像給不了這個交代。”


    薇蘭說得很慢,似乎每說一句,都在猶豫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我看向思淼,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示意她繼續。


    “女方是書香世家,家教極嚴。在出了這樣的事之後,女方家長鬧到了學校。然後……一切就真相大白了,男生已經結婚,還有了一個女兒。”


    我能感覺到思淼的身體在顫抖……他真的很難受。


    “女方的父親本來就有心髒病,多年嚴加管教視為驕傲的女兒當了小三,氣急攻心,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這個故事,好像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無法決定自己婚姻的人……遇到了愛情。


    無法決定自己婚姻的人……遇到了愛情……如果沒遇到就好了,或許……就不會痛苦。


    不過,他或許會慶幸……能夠在年少之時,遇到喜歡的人吧。


    “那名華裔最後做出的決定……是離婚後離開家族,和他愛的人在一起。但……女生接受的教育……好像不允許她破壞別人的家庭。在畢業後,她獨自一人生下了孩子……再之後,這個故事就結束了。”


    我不知道這個故事有幾分是真的,但我大概知道……這個故事是從誰口中流出來的。


    我姑且認為它是真的,這個故事的後續是……


    她回到了江南,回到了那片承載著她無數童年回憶,回到了她生命開始的那片……溫柔水鄉。


    然而此時此刻,她已經……無顏踏入家門一步。


    她或許還喜歡著那個華裔,但……她內心深處那份屬於自己的驕傲,卻始終不肯讓步半分。


    最終,這份驕傲……成為了她致命的毒藥。


    長期過度的勞累以及內心的煎熬,使得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終至……積勞成疾。


    ……她明明可以活的。


    可……她活不下去了。


    這個故事,還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人或許就不應該驕傲。


    如果不驕傲,她的父親也不會氣急攻心。


    如果不驕傲,男方的錢……也夠她們母子兩個好好活下來了。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我們骨子裏都是這樣的人,有著這樣莫名其妙的驕傲。


    但,如果都沒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驕傲,國家……說不定早就亡了。


    他本來都已經哭累了,在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淚水就又不知從哪鑽了出來。


    在薇蘭講完的時候,他終於開始放聲大哭,完全不在乎周圍的人似地放聲大哭。


    在講完了這個故事後,薇蘭從後背輕輕將他抱住,我們一起將思淼抱在了中間。


    母親輕輕地摸了摸我的後背,默默地離開了。


    這樣的場景……她不適合待在這裏。


    但她並沒有走遠,她遠遠地看著這裏,依然在擔心著我們。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漫長到……這樣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思淼緩緩地停下了哭泣,淚水……卻依舊殘留在他那憔悴的麵龐上。


    他努力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自己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稍微清晰一些。


    “……這是他說的嗎?”


    薇蘭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回答道。


    “這是我總結出來的。”


    我不再懷疑這個故事,這個故事既然經過了她的總結,那基本上就應該是……去除了所有的虛假部分了。


    “我們回去吧。”


    思淼低聲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疲憊。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輕聲回應道。


    “再待一會吧……今晚的月色很美。”


    我能感覺到,他剩下的情緒被深深地壓在了心底。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就這麽回去,恐怕……這些尚未宣泄完的情感,將會一直折磨著他。


    他是母親驕傲下長大的孩子,他現在……應該十分愧疚,因為……他也同樣驕傲。


    他揮之不去的驕傲與溫柔,是他最大的痛苦。


    於是,我拉著思淼一同躺倒在柔軟的墊子上,肩並著肩,靜靜地凝視著高懸於夜空中的那輪皎潔圓月。


    月亮還真圓啊,離八月十五還有三天。


    不對,現在是陽曆的八月十二,不是陰曆的。


    我想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因為我也需要一些事情來使自己不那麽悲傷。


    思淼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墊子上,但僅僅是聽著他那略顯沉重的呼吸聲,我就明白……他此時的內心仍在哭泣。


    “不要壓抑自己的情感,不要在意任何人,想哭就哭出來。”


    “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我會負責讓其他人閉嘴。”


    我和薇蘭一前一後說出了這樣的話,但幾乎是同時,然後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鄙夷著對方。


    思淼的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於是我們靜靜等著,默契地沒有去看他。


    又不知過了多久,思淼的呼吸開始平穩。


    “他睡著了。”


    薇蘭小聲說道。


    挺好的,今夜就這樣結束吧。


    明天,


    一切就又會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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