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喜君不由得聽住了,默默縮回了腳步,但依然滿臉擔憂地看向盧淩風的方向。


    不遠處的薑清言也有些眼酸,她何嚐不知道這個情況呢?


    她不敢跟馬蒙保證百分百能迷暈通天犀,但看著他把一小點火光當希望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說的太明白。


    其實馬蒙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看不出她的猶豫背後代表著什麽意思。


    他什麽都知道,但他不想給她壓力,所以假裝不知道,淡定地繼續用著這個不確定的方案,好讓她寬心。


    其實馬蒙大概早就做好了城破以身殉國的打算,他默默承受一切,隻看天意是否成全,薑清言無比心疼他。


    裴喜君也一樣,一邊擔心櫻桃、義兄和雞師公的安危,一邊又心疼盧淩風首當其衝,一顆心分成兩半,左右煎熬。


    還好,愛並不隻是拖累或軟肋,亦是鎧甲,馬蒙和盧淩風也是因為心懷愛人和天下,才能如此坦然地麵對一切。


    費雞師見喜君小臉雪白,語重心長勸道:“我們不能走,盧淩風也不會同意臨陣脫逃,我們五人……生,一起西行;死,共赴黃泉!沒什麽值得害怕的……”


    平時一向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費雞師難得如此嚴肅誠懇,喜君聽的鼻酸,眼眶都紅了。


    她拚命忍住淚意,點頭道:“雞師公,你說的對,我們都是彼此的後盾,無論去哪裏都要一起前往!”


    薑清言旁聽了全程,內心極為震撼,她完全認同這種說法,甚至有些羨慕這樣的感情,雖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


    他們有著共同的價值觀,互相理解又彼此扶持,以後定能做出一番成就,沒有什麽能難倒他們,外力更無法讓他們分開。


    她走上前,同樣遞給他們兩粒藥,若無其事道:“裴小姐,費神醫,這是剛剛製好的解藥,你們先含一粒,一會兒咱們可不能先倒下,別讓他們分心。”


    喜君轉頭看向她,二人相視一笑,對彼此的心情心照不宣,伸手接過藥丸便含進嘴裏,半點沒有猶豫。


    費雞師也有樣學樣,不過還是按照學醫之人的慣例,聞了一下才塞進嘴裏。


    他可從來不瞎吃東西,除了雞……


    喜君看他這個時候還沒丟下自己學醫之人的習慣,忙對薑清言歉意道:“馬夫人見諒,雞師公並非不信任您,隻是他對藥之類的東西比較敏感罷了……”


    薑清言毫不在意,擺手道:“沒關係的,我倒覺得費神醫不是疑心我,是習慣性檢查這藥材比例有沒有配對才是……”


    裴喜君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位參軍夫人倒是出人意料的好相處,行事說話很有分寸又給別人留台階,沒有馬參軍那麽難說話。


    薑清言是真不在意這個,換做她自己,也不會輕易吃別人給的藥。


    學醫之人要是萬一在藥材中動點手腳,普通人還真是防不勝防,費神醫隻是聞一下就吃下去,已經說明人家非常信任她了,她沒那麽玻璃心。


    裴喜君跟薑清言的性子都很和順,幾句話聊下來就覺得很投契,頓時一見如故,又多說了幾句,都快把對方當好友了。


    不過誰也沒表現出來,麵上還是維持著閨閣千金的矜持和沉穩,隻是說起話來親近了一些,沒那麽有距離感了。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正是長遠的處法,過早地交淺言深,反而容易翻車。


    喜君聊了幾句便轉頭問費雞師:“櫻桃呢?”


    費雞師正捧著自己的酒葫蘆過幹癮,聞言也沒抬頭,衝著城牆地方向努了努嘴:“剛剛就去幫盧淩風他們了……”


    薑清言好奇地插嘴詢問道:“是櫻桃女俠嗎?”


    喜君笑得更開心了,輕快道:“對呀,馬夫人也見過櫻桃嗎?”


    二人就著這個話題又來了一波友好交流,喜君這才發現自己之前“誘拐”公廨暗探的事情原來早就被發現了,頓時臉都紅了。


    薑清言捂嘴笑道:“裴小姐別怕,馬蒙還不知道呢,我沒跟他說……”


    兩人忍不住笑開了,又默契地看向城樓上那兩個矗立的高大身影。


    費雞師賊忒兮兮地瞅了瞅倆姑娘,頓時被她倆雙雙凝視情郎的深情目光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笑嘻嘻地移開了視線。


    現在的小丫頭可真是早熟啊,不大點就有心上人了,還個個都是心懷家國天下的蓋世英雄。


    雖然眼光不錯,但哪像他老人家一樣,無愛一身輕,才可快意江湖啊……


    櫻桃早就跟上城樓了,準確地說是跟著蘇無名和宋阿糜上去的,簡直沒眼看她倆,心情悶悶的。


    她其實知道蘇無名不是那種到處留情的性格,可是一看到他跟宋阿糜站在一起,她就不順眼。


    不過眼看宋阿糜這會兒情緒都快崩了,櫻桃索性先去幫盧淩風他們,暫時讓蘇無名安慰那宋阿糜一下算了,畢竟同為女子,她的遭遇確實讓人唏噓。


    令狐朔眼見自己臨時組建的太陰會大軍不成樣子,連最基本的攻守配合都做不到,一到城門前就亂成一鍋粥,都快互相踩踏了,頓時氣得直哆嗦。


    別說指望他們攻城了,這種沒提前訓練過的隊伍連指哪打哪都做不到,更別說拚死上陣殺敵了,估計碰上官府的兵士不直接滑跪就不錯了。


    他惱得不輕,又捶了通天犀兩拳,通天犀痛苦的嘶吼聲喚回了宋阿糜的一點神智。


    她往前走了幾步,一臉哀傷地看著下麵正被令狐朔折磨的通天犀,卻還是下不了決心對他下狠手。


    盧淩風可沒那麽多婉轉心思,朗聲道:“令狐朔,前幾天還是令狐護軍,這才幾日不見,你居然自封為會主了?”


    話裏嘲諷意味拉滿,太陰會其他人也忍不住支著耳朵聽起八卦。


    令狐朔跟馬蒙沒正麵打過交道,知道馬蒙拿不出證據證明他的身份,所以原本並不打算回應,沒想到盧淩風這廝居然在這種時候跳出來打他的臉,一點情麵都不給。


    令狐朔惱羞成怒,抬手指向城門:“城上是何人胡言亂語?”


    盧淩風欠揍道:“是和你同遊太陰山的盧淩風啊!”


    令狐朔眼角抽搐了幾下,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這話。


    眼見那些會眾攻城的動作似乎有些停滯,令狐朔心念電轉,立刻命令他們先撤回來,再這樣下去,這些剛組織起來的戰鬥力都要被盧淩風勸降了。


    看來他不得不讓通天犀做點什麽了,不然這些人不會真心服從他的命令。


    盧淩風見令狐朔沒反駁他,反而先把人手撤了回去,立刻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了,頓時如臨大敵。


    盧淩風的本意是想激怒令狐朔,最好和他決鬥,不要動用到通天犀是最好的,利用私人決鬥的機會擒住令狐朔才是傷亡麵最小的解困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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