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蒙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如今正事都辦完了,戶籍檔子也上了,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大婚的步伐……


    “清言,劉斌已經回來了,定親的戶籍檔子也已經上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薑清言在屋子裏就聽見馬蒙的聲音了,是個人都聽的出他今日的心情甚好。


    聽說事情都辦妥了,薑清言也不由得鬆了口氣,以後他們就是正兒八經過了明路的未婚夫妻……


    再看馬參軍這急不可耐的樣子,沒準兒很快就連“未婚”二字也要去掉了……


    “知道啦,馬參軍今天沒有上值嗎?”薑清言看馬蒙不到下值時間就提前回來了,好奇地打趣道:“馬參軍竟然不以公事為重了?”


    馬蒙今天一直在各處來回奔走,並沒有佩刀,隻身著墨藍色圓領官袍,隨口道:“今日主要是跟廖刺史和陸都督匯報之前剿滅太陰會的戰況和計劃,廖刺史特許我提前去辦定親事宜……順便又要了幾天休沐,新婚那幾日我總該陪著你的……”


    薑清言心裏一甜,看馬蒙額頭都出汗了,大概是著急來跟她說這件事,笑盈盈地拿帕子給他擦汗。


    馬蒙見她踮腳,忙彎腰配合她,好讓她擦的更順手一些。


    微風拂麵,他的長睫在眼前投下一小片細密的陰影,薑清言看的怦然心動。


    馬蒙抬頭剛想說話,卻撞上她驚豔的眼神,一時心情大好:“清言,我們是不是該寫喜帖了……”


    薑清言還沒來得及說話,馬蒙立刻敲定:“我已經跟廖刺史說我準備好了喜帖,這兩天就要親自給他送去……”


    說完看著她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的祈求。


    薑清言捂住臉……


    妖孽,這廝太妖孽了,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已經夠招桃花了,竟還學會了眼神殺……


    馬蒙平日裏總是神情肅穆,長相也更偏向淩厲的俊美,與溫潤公子是不搭邊的,看人的時候一向是一副“你們都是垃圾”的不屑和傲然,基本沒人敢主動親近他。


    這樣的一個人,如今在心上人麵前也有了柔軟的一麵,這種冷酷又溫柔的矛盾感,吸引力幾乎是致命的。


    薑清言心裏怦怦直跳,移開了視線:“那你寫嘛,問我做什麽……”


    馬蒙輕輕握住她給他擦汗的手,低沉磁性的聲音讓薑清言的耳朵燒了起來,一如她此刻狂跳的心。


    “娘子不發話,我怎敢自專?”


    薑清言聽的心都顫了,忙抽回手道:“那……那我同意了,你快去寫,快去快去……”


    馬蒙低低地笑了一聲,沒再繼續逗她,重重地握了下她的手,深吸一口氣就去準備喜帖了。


    反正很快就要大婚了,他可以忍……


    薑清言看馬蒙走了,捂住自己狂跳的小心髒,此刻好像突然有了一種將要嫁做人婦的真實感。


    以前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結果現在已經和心上人天天出雙入對,一刻都舍不得分離……世事洞明皆學問,今天才算知道了……


    薑清言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緩解一下這種莫名的感覺。


    “張叔,馬蒙他……平時都愛吃什麽呀?”


    張叔高興壞了,參軍真的這麽快就定親了,心上人還這麽心心念念對他好,他真的很欣慰。


    “參軍什麽都吃,打小就不挑食,好養活……”張叔看了看薑清言一臉糾結的樣子,指點她道:“其實隻要是薑小姐做的,參軍肯定都會喜歡……”


    薑清言又從張叔那裏聽到不少馬蒙小時候的趣事,樂不可支,打定主意等他下值回來要好好糗糗他……


    薑清言不愛磨嘰,說幹就幹,她覺得話本子上說的很有道理……要想抓住夫君的心,就要先抓住夫君的胃,她要學學怎麽洗手做羹湯……


    小姑娘歪著小腦袋,已經開始想象馬蒙被她的手藝感動的樣子,一定很有成就感!


    …………


    馬蒙很少自己寫東西,他是武將出身,平時對這種文縐縐的東西雖然不是一竅不通,但還是有些頭疼的。


    不過這次不一樣,他可是給自己寫婚書和喜帖,完全不覺得勉強,一氣嗬成,句句發自肺腑,寫完通讀一遍覺得甚是滿意。


    馬蒙難得眉頭舒展,露出幾分鬆快的神情,將剛寫完的一份喜帖拿起來吹了吹墨跡。


    馬參軍雖說不算財大氣粗,但也不差錢,為表重視,他的喜帖沒有用常見的宣紙,而是用了挺括的硬本材質,與他本人的氣質非常契合,喜帖周邊還塗了金粉,想來姑娘家也會很有麵子。


    劉斌雖帶回了薑清言的信物,但薑家父母不願遠赴寒州,馬蒙總覺得對她不住,因此一向做事糙快猛的馬參軍想在細節之處多多補償她,不讓自己心愛的姑娘在大喜之日有遺憾。


    真心愛慕一人,是不會舍得讓對方有一點不愉快的……


    馬蒙隻覺得自己給的還不夠,他能給她愛情,卻無法填補她親情的空白……不過好在他還另有安排。


    他沒有說的太早,雖然薑清言什麽都不問,也從沒有跟他提過什麽要求,但她越是乖巧懂事,馬蒙越是心疼,哪個姑娘大婚之日不希望有親人送嫁呢?


    愛是常覺虧欠……別的姑娘有的,他一定會盡力為她做到……


    馬蒙做事一向追求效率,沒那麽多廢話要說,他習慣了先做再說,甚至做了也懶得說。


    他用極快的速度謄抄完了喜帖,聘禮是早就備好了的,某天半夜睡不著,馬參軍還爬起來,準備了些別出心裁的小驚喜藏在聘禮裏麵了……就等以後薑清言自己把玩的時候自己慢慢發現吧。


    做完這些,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馬蒙看了看漆黑的天色,有些好奇薑清言這麽安靜是在做什麽。


    這麽多年他從未有過如此輕鬆的心態,想到以後每日下值歸家都會有清言在家掌燈,也許還會有他們的孩子在家跑來跑去……


    馬蒙嘴角噙著笑,想去陪清言用晚飯。


    他剛走出自己的院門,就看到薑清言的院落上方紅彤彤的,竟有走水的跡象。


    馬蒙瞬間寒了臉。


    如今家裏已買了不少下人,他一聲呼喝,下人立刻奔走相告,看到薑小姐的院落像是走水了,都嚇了一跳。


    “還愣著做什麽?救火!”


    馬蒙下完命令,自己率先衝進了院子,狂奔進院,心急如焚地衝向薑清言的閨房。


    裏麵卻空無一人,難道是又被人劫走了?竟有賊人敢在參軍府縱火搶人?


    馬蒙一時五內俱焚,深吸一口氣,衝回院中,火勢已經燃了起來,他痛呼出聲:“清言……清言……”


    “馬蒙,我在這……”


    馬蒙豁然回頭,薑清言怯生生地蹲在柱子後麵探頭看他。


    薑清言本來在裝蘑菇,沒想到馬參軍這麽大反應,她簡直丟死人了,就躲在柱子後麵不願意見人……


    馬蒙疾步衝了過來,一把抱起她,虎著臉就往外走。


    火勢並不大,主要是煙氣大,看起來跟著火了一樣,下人很快抬水把火撲滅了,但是小廚房已經徹底燒的不成樣子了……


    張叔匯報說小廚房燒沒了,馬蒙沉著臉擺擺手示意他先下去。


    張叔看了看薑清言灰撲撲的臉,再聯想到下午薑小姐來問他的話,心下猜了個七七八八,笑著轉身出去安排小廚房重建的事宜。


    小年輕就是好啊,馬參軍平日裏性子太沉悶了,有了這樣一位參軍夫人,以後怕是再也不會無趣了……


    人的本質就愛反差……看端莊之人失態,冷酷之人熱情,永遠都是最最迷人的。


    馬蒙冷著臉盯著眼前的姑娘:“怎麽回事?想吃什麽有廚娘做,非得把自己搞成這樣?”


    薑清言自知理虧,臉還髒兮兮的像個小花貓,鳳眸靈動地轉來轉去,從下往上地覷著馬蒙的臉色。


    “我不是想吃東西……”


    “那是做什麽?”


    薑清言兩根手指橫著對戳來去,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更好,那理由太丟人了她不好意思說。


    “到底是在做什麽……”


    馬蒙咳了一聲,極力維持自己高冷威嚴的參軍範兒,不去看她撒嬌賣萌的表情,生怕多看一眼就破功。


    “馬參軍……別問了……”


    “不準撒嬌,快說……”


    馬蒙努力拿出審訊時的冷酷無情,後半截話卻不自覺地溫柔了一絲絲。


    他一向最講原則,才不會慣著她……不好好嚇嚇她,以後這小丫頭隔三差五再來一次,還不把他心都嚇出來……


    “我……是有原因的……”


    薑清言搓了搓手,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馬蒙的神色,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的他差一點破功。


    馬蒙硬起心腸:“什麽原因?”


    對待錯誤,他一向是信奉快刀斬亂麻……


    小姑娘委屈巴巴道:“我想給你熬梨膏糖……”


    ……還是下次再斬吧……


    馬蒙閉了閉眼,徹底敗下陣來,高冷神色再也繃不下去。


    一低頭看到薑清言跟小髒貓一樣,滿臉煙灰,但一點也不醜,反而多了幾分活潑嬌俏的調皮少女感,馬蒙冷著臉伸手給她擦了擦煙灰,動作溫柔的不像話。


    “我又不愛吃甜的……”


    “這個很好吃的,聽著感覺沒多難,沒想到做起來這麽難……”


    薑清言淚光盈盈,朝他伸出手要抱抱求安慰,馬蒙看的心肝兒都顫了,早就忘了先前還下定決心要給她個教訓好好嚇唬她,立刻把這不聽話的小姑娘抱到懷裏。


    “我不知道……突然就著火了,把我嚇死了……嗚嗚……”


    薑清言窩在馬蒙肩頭抽抽噎噎,委屈的直哼唧。


    明明她從小到大學什麽都很快,結果就熬個糖稀,那麽簡單的事情,自信心都碎成渣渣了……


    馬參軍竟然還凶她……更委屈了。


    馬蒙心軟的一塌糊塗,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了,又勸又哄:“沒事啊,清言……我又不愛吃甜的……”


    薑清言猛捶他胸口:“我辛辛苦苦那麽久做的……就算做的不好,你就可以不愛吃了嗎?你看不起我的手藝……你嫌棄我……”


    步步上前,逼得馬蒙不斷後退。


    馬蒙手足無措,薑清言一向穩重大氣,他從來沒見過她無理取鬧的樣子,一時覺得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沒有沒有……我不是……我沒嫌棄……”


    薑清言瞪大眼睛看著他:“嫌棄?你對我用嫌棄這個詞?”


    “啊?!”馬蒙急得額頭上的汗都要冒出來了,恨不得給她打躬作揖求原諒,“不是不是,我是說……”


    薑清言拿帕子蒙住臉,跺腳泣道:“馬參軍,你簡直是天下第一負心人,我不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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