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克特側身倚坐在指揮室中央,提爾的子係統將所有的信息都歸類投放到雲台的虛擬界麵上,耀眼的輝光遺跡、艦隊掃描係統拓印的哨站內景、艦隊各船隻狀態......所有能夠被測算量化的數據都被清晰地呈現,他不斷地對比觀察著那些源源不斷的信息,手指頻繁向著四周挪動,一個接一個排列那些圖像,新的又從左下角冒出來。雖然身處遙遠戰地的是巡洋艦集群的指揮官科爾,但總指揮部仍然會全程監視這場行動。埃克特在行動大方向上擁有著絕對的主導權,這是帝國賦予他的崇高無上的權力,超級智能網絡提爾充當他的觸角,隨時能成為軍隊的最後一把鐵鎖。


    瑪特尼沒有對那些數據圖片發表任何看法,她是財政官員,隻需要執行自己上司的命令,她能給這支軍隊提供的幫助已經給過了,剩下的就隻能是命運。


    “看起來很順利不是麽?”瑪特尼盯著雲台說。


    埃克特像是沒有聽到。


    “你在擔心什麽?”瑪特尼又問。


    “我在擔心我不知道的東西,能夠徹底破壞掉這次的行動還能摧毀帝國主力艦隊的東西,我不認為有人能打敗我們的海軍,但我同樣從來不認為所有人都有義務和你進行正麵公平的決鬥。帝國的情報部門很厲害,可他們不是萬能的神,所以我對一切決議持三分懷疑,即使那些大議員們不容人質疑。”埃克特也不藏著掖著,“你不是軍隊出身的人,我也不在乎你能不能理解,這是一個無數次接近地獄的軍人的直覺。”


    “據我所知你真正執掌一支艦隊的時候帝國已經遍尋星海無敵手了,帝皇級旗艦的威能到今天都是帝國的三大柱石之一,你真的有所謂的‘直覺’麽?”瑪特尼忍不住失笑。


    在她眼中,如果一艘戰鬥力完整的帝皇級旗艦加上四艘攝政王級無畏艦都無法鎖定戰役勝局,她實在難以想象敵人到底是什麽東西,如果對上的是聯邦的全部艦隊,那為何還要從殿下手中交易來這麽一艘帝皇級的調動權限,直接走議會議程不就行了?


    “每一個指揮過上百場戰鬥的指揮官都有直覺,有的是對危險的敏感,有的是對戰機的靈敏嗅覺。”埃克特說,“一味地相信情報人員帶來的消息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每一份情報都有著來自不同方向的私心,都在誘導著什麽。”


    “可你總要選擇一個去相信不是,帝國把艦隊交到了你手上,議會和內政廳都不是弱智,他們知道你會做出最好的選擇。一份情報都不相信就意味著你沒法做決定,你不是一個唯心主義者,所以你收到的情報讓我很好奇,是哪裏的消息讓你這麽深信這次行動很可能出事?軍情處?內務部?還是秘密部隊?以你的性格,這些地方的驚悚消息不至於讓你奉為圭臬。”


    “是‘穆恩’的情報。”埃克特轉過頭凝視著瑪特尼的瞳孔,“帝國最高密級序列特種部隊‘穆恩-比斯特’,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月獸?”瑪特尼思索一番試探地問。


    “是的,你想的沒錯,他們的名字就是那個意思。在帝國的憲法特殊條款裏規定,帝國的秘密部隊不由軍部管轄,議會擁有對其的直接控製權,而帝皇對議會涉及秘密部隊的提案有一票否決的權力。意思是能夠調動秘密部隊的隻有議院和帝皇,如今帝位空懸,那麽這支部隊代表的實際上就是議院的意誌。不過他們並非給我帶來了類似行動必然遭遇失敗的壞消息,隻是告訴我議院的指令,要求我本人在後天撤離,撤離到亞特蘭大星域以內的科隆星域。”


    “可議會給軍部下的文件不是要求你們占領聯邦邊境星域?”


    “這兩份文件命令都是貨真價實的,議會的簽字使用的是最高等級的矩陣加密技術,那種東西沒有人可以偽造,電子邏輯波函數是量子領域的最高成就之一,任何試圖暴力破譯的手段都會使它崩潰,就像那隻著名的貓,當你掀開盒蓋,那種狀態就消失了。”埃克特說,“這看起來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議會出現了精神分裂,但如果你們殿下告訴你的足夠多,你就會明白這是為什麽。”


    “是共進會吧,我知道他們。”瑪特尼在黑影軍團數據庫裏見到過。


    “我始終對這次行動感到不安。”埃克特所在的中控指揮處隔音性能很好,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說,“得到命令後我越發覺得驚悚,時不時覺得背上會冒出冷汗,前幾周我睡覺還常常做噩夢,猛到自己身處宇宙之中,到處都是屍體......無數的殘骸和屍體。老家夥一定知道什麽,他早就看到了一切,就像以前一樣,所以我從來不質疑他。但我是一個軍人,即使議會把這些艦隊當作炮灰、誘餌或者政治工具,我也不能不戰而逃,如果我一個人撤走了,我就不配穿著這件衣服戴著這些勳章,我寧願我媽沒有生下我。”


    瑪特尼先是愣住,而後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男人:“你對莫德裏奇院長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


    埃克特知道瑪特尼是什麽意思,在他還在海軍學院擔任學士授課的時候,瑪特尼是他的學生,而莫德裏奇不僅是他的學長還是當時學院的榮譽院長,那時的他就已經是莫德裏奇的“忠實擁躉”,事實上這事不僅瑪特尼知道,當時整個學院都知道。


    瑪特尼沒有說錯,如今年過七十的他仍然保持著那份信任,而三十多年內莫德裏奇也從未辜負過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


    “你先要明白為什麽這份命令會以這種方式出現,‘穆恩’這樣的部隊是不應該用於政治鬥爭的,而他們帶來的消息,隻是針對我一個人,這就是我不安的來源。對於秘密部隊的任務我沒有發言權,知情權也沒有,因此我更警惕於這支部隊出現在這裏的目的,他們身上帶著不為人知的信息。我沒法拒絕他們,我是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我的職責,我寄希望於他們會遠離這裏,但是在一段時間過後,我仍然在亞特蘭大發現了他們的蹤跡。表麵上看起來他們是受議會指示行動,作為中間聯絡人,傳達一些不適合見光的命令,實際上他們一直活動在那片星域裏,尤其是在富爾頓星和藍巨星上。這支部隊的信源無疑明朗起來,因為那個藍巨星上名為‘絞刑架’的工程是老家夥下令推動的。”


    “按照這個說法莫德裏奇先生認為決定這個戰線勝負的地方是亞特蘭大?”瑪特尼說。


    “先不論你的想法,那個工程的本身就比這支部隊還要神秘。這項環繞整個藍巨星的超級工程由帝國工業直接負責,因為帝國工業和軍部是同級機關,所以我們之間沒有從屬關係。這次的工程卻直接調走了海軍十多支工程艦隊,不是配合而是一竿子插到底的直接調令。文件越過了軍部的聯席會議,幾乎三分之一的海軍工程艦隊指揮權脫離軍部。軍部的政務處按條例對此事展開質詢,但帝國工業始終閉口不談,他們的理由是這是一項緊急支援任務,我們要求文件時他們卻又拿不出來。政務處作為帝國軍隊的最高政工部門自然在議會中提出了此事,但議會拒絕就此事討論,所有的大議員和大多數實權議員都回避了這個話題,唯獨幾個遺族議員揪著此事不放,申明這是對帝國憲法的侵犯,應當立即詰問帝國能源工業部並召回艦隊。第二天那幾個邊緣議員就死在了皇城的唐人街,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悄無聲息。”


    “看起來大議員們和能源工業部的高層都知道內情,隻有你或者說前線的軍隊被蒙在鼓裏?”瑪特尼冷笑。


    “這個事實不是難以接受的,自古政治家就不會讓軍隊知道一切,不論出發點是好還是壞。”埃克特頓了頓,“我是這些孩子的最高指揮官,我要為他們負責,所以我向老家夥要求調來了‘圖拉真’,如果失敗不可避免,我希望鋼鐵能盡可能護住這些將性命交給帝國的小夥子。”


    “目前看起來沒有意外會發生。”瑪特尼斜著看了一眼雲台上的圖景和數據,戰列艦集群也到達了預定地點,聯邦境內的邊防部隊毫無還手之力,被戰列艦的密集火力輕易碾碎。


    “重巡集群已經找到了弱引力場區域,錨點很快就會設置下去。”埃克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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