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雨水從重金屬雲中灑落,諾德琳暗麵的環境依然是如此的惡劣。戴安娜解除了私人會議室的鎖定,紅色的場景燈顏色變換,藍色的光芒逐漸充斥,嚴密的防衛從這處堡壘撤去,戴安娜坐在了首座上,眼神極速變化,時而冷漠時而焦灼,久久不能平靜。


    會議室的門鈴響起,戴安娜按下了允許進入的旋鈕。


    “殿下,蒂森公司的交易被全部叫停,部分大額訂單已經在帝國交易所結算,我們通過財政部和內政廳凍結了工業板塊的市場,那些貨物已經被我們的人取回接管,但這樣一來恐怕會引起相當多恐慌,那些議員背後的複合體和地方勢力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威脅,但他們真的要針對我們,恐怕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櫻進入了一片漆黑的會議室,借著指示燈微弱的藍光看清了戴安娜的位置。


    “暴風雨接近了,螞蟻們不停地修築巢穴,殊不知這場天災遠不止那幾滴雨點。”戴安娜冷冷地說,“櫻,端點星域和它們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們是意識到了災難的預警者,生存永遠是生物最重要的利益,抱金而死是蠢人才會做的選擇。”


    “黑影的線沒有收到消息,發生了什麽了殿下?”


    “一個遊蕩在宇宙裏的幽靈動作了。那個老家夥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全知全能的,總有一些隱藏起來的秘密不為人所知,所以黑影們無法提前預警並不怪你們。”


    “有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他們互相之間早有積怨並且住宿的地址都在對方旁邊。有一天一人回到家中發現自己的孩子被殺死了,從傷勢來看也毫無疑問是他殺,家裏的一切也被打砸掉,而這人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和那個不對付的人的激烈爭吵拳腳相加。麵對這種情況,你會怎麽做?看似拙劣的手段,沒有正常人會認為因為一場鬥毆或者吵架就要涉及到殺害對方家人的地步,但那是人類社會邏輯學的思維定式,事實上大多數的社會學科都是對過去的總結,每個人都想從過去摸索出什麽規律來預測未來,但從來無人真正成功過,這就是為什麽會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話‘故事需要邏輯,現實不需要’,因為即將發生的現實並非線性邏輯鏈條上的東西。”戴安娜靠著椅背上,眼神炯炯地直視櫻的瞳孔深處,“所以在我看來,那些不合邏輯的事情是必然即將到來的現實,比如這個被殺掉孩子的人不會在意凶手是誰,他第一時間會做的,就是抄起家裏的獵槍衝進鄰居那個和自己積怨甚厚的人的家裏,開槍殺掉他和他的孩子。”


    “你覺得呢?櫻?”戴安娜問。


    櫻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詢問,聰明如她自然不會理解錯一些常識性的問題,顯然自家殿下並非真的在向她谘詢如何處理人際關係,就算故事裏兩人和各自的家人死光了,對於她們來說這種也隻能算微觀“雞毛蒜皮”的小事。到底這個故事意指的是什麽事情?也許她們黑影真的漏掉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在那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即便是影子也會消失。


    “你想的太多了,在你想著要通過一些辦法找出陰謀的時候,或許這件事可以更簡單高效的解決。”戴安娜平靜下來,“我們同樣需要一把獵槍,甚至數十把。”


    “我們是鄰居?”櫻明白了點,但沒想通為什麽。


    “不,我們不是,相比之下,我們更像是鄰居家裏的那個孩子或者客人,想要活下來就要靠我們自己,因為家裏的大人還沒有回家。”


    “龍之國最近很安靜,任何不尋常的事情都沒發生,他們似乎對帝國海軍的動作沒有那麽大的反應,我們是不是有些敏感了?畢竟我們端點星域常年對他們的態度都是相當謹慎的,他們向我們突然發難的概率很低,鐵幕的戰爭預判數據模型和‘提爾’是一樣的,現在的戰爭實時指數是五年來的最低值,這意味著這是戰爭離我們最遠的時候。”櫻說。


    “記得我給你講的這個小故事麽?”戴安娜輕聲說。


    “是的,我明白了......”櫻忽然頓住,沒有再繼續提問,她顯然在提醒下似乎懂得了這個故事的真正內核,打打殺殺隻是表象,那份思維的模式才是關鍵。


    “你在恐懼,櫻......作為黑影,這不是應該出現在你身上的情感。”戴安娜左手撐起,托著腮看著玻璃外的黑夜,“戰爭永遠是這個宇宙的主題,人類世界是宇宙的一部分,所以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沒有人想要戰爭,但這是宇宙中一切事物演化行進的必經之路。新生與死亡永遠是並行的道路,懦弱和猶豫決定了你將踏上死路,既然一切不可避免,克服恐懼,新生的事物中才會有你。”


    “我隻是有些......措手不及。”櫻的語氣不是那麽的自信,“總是感覺對於整個世界來說自己還是太渺小了。”


    “這就是恐懼的一種,沒有什麽難以啟齒的,黑影從來也不是冰冷的刀劍,歸根結底仍舊是有著獨立思維和意識的人,我們需要把自己鍛造成最堅硬的武器,但如果不能接受軟弱的一麵,這把武器就失去了韌性,純粹的硬質金屬固然剛猛,但遭遇巨大阻力時也容易怦然折斷!記得我告訴過你關於蕾的事情麽?”戴安娜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視線跨過萬裏之遙投向星空深處。


    櫻木然地點了點頭。


    “聯合體與端點星域時長有合作項目,我是在一次項目視察的時候撿到她的。我給了她一個選擇,但也僅此而已,如果她不握住我的手,我也不會阻止那個兒童販賣團夥帶走她。黑影的存在不是為了給孤兒們一個家,成為了影子的人都是信念堅定的群類,所有人都是為了那個共同的目標前行,家人之類的情感太過於遙遠和脆弱。但蕾是一個特別的例子,她是真的從心底裏把我和紅月當作家人,也正是如此,後來的她才改變了我的一些看法。”


    “是因為瓦哈比聖城事件吧,可那次事件不應該更有力地佐證了黑影的準則麽?”


    戴安娜扭過頭盯著櫻的眼睛,將一旁隨意丟棄在桌上的裝飾筆拿起握在手心,皮質的手套緩緩磨沙著筆頭,筆身在指間輕快地旋轉。她猝然邁出一步衝向了站在數米外的櫻,電光火石之間將硬筆刺出,砰的一聲巨響,半截筆身貼著櫻的耳邊陷入了牆壁!


    戴安娜和櫻麵麵相覷,兩人之間僅僅隔著一絲不可察覺的距離,戴安娜眼神淡漠探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上十歲的女孩,一言不發,保持著這個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十分怪異曖昧的姿勢。探尋到的隻有震驚,櫻的神色變化早已出賣了她。十秒鍾後,戴安娜鬆開了握筆的手讓那支金絲硬筆留在了牆上,她讀得懂櫻在想什麽,她是第一次在這個部下麵前展示自己一些不為人知的另一麵。戴安娜麵無表情,似乎那一瞬間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咕!......”櫻艱難地吞咽口水,那股巨大的壓迫感漸漸消去。


    “殿下您......”櫻的聲音有些疑慮,似乎不知該怎麽問這個問題,又可能覺得自己不應該問得如此直白。


    戴安娜甩了甩右手脫下皮質手套,手套上的內表層在一瞬間竟已冒出些青煙,破損的翻卷證明這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裝飾品。


    “以前的我在這些方麵比你們更極端,對懦弱無力的自己更加恨之入骨,所以比起你們,我自己其實才是在這方麵最極端的作品。”白皙嬌嫩的手背上重新泛起健康的紅潤,銀青色的血管漸漸隱去,宛如暴怒的巨獸重新蟄伏了下去,比起黑影們,這份掌控力更加的純熟,也更加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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