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有著一定的溫控係統,但仍然隻限於回廊等少數位置,其餘的,諸如院中,下了石階,寒意就會一股腦的湧上來。


    阿列特站在回廊靠著院中的邊緣,他的身體仍然處於熱流之中,隻有微微浮動的臉部能夠稍稍觸到近在咫尺的寒冷,他有些感慨,說道:“這個庭院的風格很有龍之國的色彩,倒是讓人眼前一新。”


    蕾細心的為他解答到:“主人的感受是對的,這個庭院原本是按照拜占庭式建築的風格修建的,您現在所站的位置,原本在初建的時候,是打算修建一個大圓頂的亭子,隻是後來沒有繼續,而是建成了現在的這樣。”


    他撫摸著回廊中的巨柱,看著這些被製成支柱的木頭,他用手在木頭上麵感受,發現這些木頭並非是被刷成了紅色,而是原本的成色被封在了膠質中,如今,這些膠質硬化、幹涸,形成了現在的這層保護層。


    “這恐怕是皇姐下的命令吧。”他若有所思的說道,“否則,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會有哪個人有資格,也有興趣,把這個庭院設計成這樣,也就隻有她才會對那個文明的東西如此感興趣。”


    蕾也知道,主人一定很快就能猜到,於是微笑著說道:“殿下在下令改造的時候,專門叮囑了,這裏要按照唐代的風格修建,所以,您能看到如此多的巨柱,以及朱白兩色的門和梁枋等。”


    阿列特點了點頭,作為帝國軍事學院的優秀畢業生,他對那個文明的曆史並不缺少了解,隻是一時間記得不太清晰而已,而經過他人的提醒,他頃刻就回憶起了曾經讀過的那些書籍,在那些書籍中,對這些都有著詳細的介紹。


    明白了的他,似是恍然地失笑道:“倒也符合皇姐的性格,確實在風格上,唐的事物更追求恢宏大氣,而輕於珠寶玉石。”


    說到這裏,兩人有些沉默,似乎不知道該聊些什麽。


    阿列特的心中其實是有疑問的,但他不確定,蕾會不會回答這些問題,雖然自己莫名其妙的收了這麽一個侍女,蕾也非常自然的叫他主人,並非常好的完成了侍女的大多數工作,但他知道,蕾既然是從皇姐的身邊來的,那麽有些問題自有皇姐的叮囑,所以他對能否得到回答持相當的懷疑態度。


    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還是開了口,問道:“一號基地...不...有人要對我動手,對嗎?”


    他的話語有些結巴,並不是因為他身體的問題,而是,他努力的想要用一種合適的表達方式,把他的意思表達的更完善。


    蕾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


    他等了一會兒,沒能等到蕾的回應,又換了一種提問方式。


    “那就是有人要對皇室動手,是嗎?”


    沉默...


    阿列特對於蕾的守口如瓶是有預料的,因為他本就沒打算如此輕易的就能得到答案,他也能夠理解皇姐的苦衷,盡管他對這件事的背後一無所知,就像被蒙在鼓裏的人一樣,他有著這種感覺。


    有些失望的阿列特情緒有些低落,就在他打算聊點其它的東西的時候,沉默的蕾說話了。


    “主人,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並非是殿下不願告訴您,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您想要知道,我可以將梗概告訴您,但如果您想要知道更細節的東西,殿下希望等您去到端點星後再知道。”蕾歎了口氣,似乎斟酌出這番話有些費力。


    原本已經不抱希望的阿列特有些驚訝,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讓他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及時反應了過來,說道:“好,我沒有什麽意見,你能說多少就說多少就行。”


    見阿列特如此通情達理,蕾也沒有扭捏,說道:“您的退役申請,其實早就被放入了審批隊列,內政廳也早就拿到了軍部的公函,隻是有人刻意地將您的申請壓在了內政廳那裏。”


    聽到這裏,阿列特的眉頭就開始皺了起來,插話道:“內政廳?哪個人敢這麽幹?不要命了?”


    蕾沒有接話,隻是靜靜的看著阿列特。


    反應過來的阿列特意識到自己多嘴的毛病犯了,於是招了招手,閉上了嘴,示意蕾繼續。


    “那個內政廳的人已經被內務部審過了,但並沒有審出個結果出來,最後也隻能以瀆職罪宣判,大概率會被流放到哪個偏遠星係,這輩子也算是毀了。”蕾解釋道。


    接下來,涉及到真正的核心內容了,蕾醞釀了一下措辭,說道:“整個事件,其實涉及到現在議會中的兩個群體,他們在爭奪一些東西,其中的一群人希望將事態嚴重化,於是就想拉皇室下水,雖然皇室沒有多少實權,也不是血脈家族,但皇室畢竟是帝國的精神領袖,一旦牽扯進來,就可以在這個問題上成為天平傾斜的勝負手,所以...”


    阿列特都不需要蕾繼續說下去,他直接就說道:“所以,他們就盯上了我?”


    他的語氣看似是疑問,實則是非常篤定的,因為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特殊性。


    “是的”


    “也難怪,皇姐在端點星域,二哥在聖城虔心修行,三哥又是個科研狂人,不會輕易離開帝國科學院,四姐還在龍之國攻讀博士,就隻剩我一個人,剛好又在軍隊之中,如果是我來策劃,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他雖然理清了自己被作為犧牲品的原因,但他仍然很憤怒,無論是出於這群人的膽大妄為,還是這群人毫無由頭的針對自己,他都不允許這件事就這麽算了,隻是按照現狀來看,他是沒有向這些人宣戰的資本的,而軟飯這種東西,盡管皇姐不會在意,但他的心中仍然是有一些抵觸的。


    看著臉色緊繃的阿列特,蕾以為她的主人在擔心這種情況,還會不會重演,於是出聲安慰道:“主人,您現在可以放心,殿下已經警告了那些人了,如果他們還敢對您亂來,那他們將要承受的後果足以毀掉他們這些年來的努力。”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問題。”他向蕾解釋道,“我擔心的,是這次發生的事情會不會對皇姐造成不利的影響,如果有人以幹涉議會為由,借此對皇姐發難,想要削弱皇姐手中的權力,那我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站的久了,還在康複過程中的阿列特感到了身體的疲倦,就像一台缺少潤滑油的機器一般,有些不堪重負。


    雨有些下的大了,淅淅瀝瀝的綿羊開始有變成老虎的趨勢,隨著雨下大,穿過回廊的風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受控製,使得幹燥地麵的勢力範圍變得越來越小。


    在兩人不經意間,庭院的各處已經燃起了宮燈,當然,這並不是真的“燃”,隻是這些宮燈的外麵有著一層虛擬化的屏幕,模擬出了千百年前古色古香的環境,製造出那股別樣的氛圍感。


    身體有些不支的阿列特,將身體的重心稍稍偏移,沒有固執的逞強,把身體大部分的重量放在了攙扶著他的蕾手上。


    不需要他開口,蕾便明白了他的疲憊,於是扶著他開始慢慢的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此時離兩人進入庭院,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也到了每日的用餐時間,所以,此時開始往回走,也正好能夠去他們的私人餐廳填飽他們的肚子。


    找到了支點的阿列特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他的頭靠著蕾的頭,兩人走路的姿勢不像是一對主仆,反而更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隻是在所處位置上可能有些怪異而已,在這種舒服的姿勢下,阿列特突然問道:“蕾,你好像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你在皇姐的身邊,到底是幹什麽的吧?”


    這一問,讓本來挺享受這種氛圍的蕾有些哭笑不得,她還以為她的主人不會糾結這個問題,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初到這裏時,她其實就已經準備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是,當時的阿列特並沒有問這個問題,所以她也不好主動解釋,因為如果她迫不及待的解釋這個問題,反而弄得好像她要澄清什麽一樣,如果阿列特不介意還好,就怕他起了疑心,開始去深究自己的身份,那樣反而得不償失了,就算要告訴阿列特關於自己的一切,那也得得到殿下的允許才行。


    在後來相處的日子中,阿列特也沒有問這個問題的意思,所以漸漸的,她也沒有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隻是沒想到,今天在兩人散步時,阿列特會提起這回事。


    至於回答,她在這個問題上也沒有必要騙人,隻是需要把真實情況稍微進行一下加工而已,於是她落落大方的回答道:“我算是殿下的親衛吧,平時也要負責殿下的一些公務,但主要任務還是保護殿下的安全,不過...以後您就是我的主人了,您的一生我都會追隨左右,除非您下令將我趕走。”


    靠在蕾的肩上,眼睛失去了焦距的阿列特細細的品味著蕾的這句話,或者說誓言。


    其實對於這句話的真實性,他還是抱有一些懷疑的,但這些懷疑不是特別重要的原則性問題,至少來說,蕾眼中的那份忠誠,是他看在眼裏的,加上他對皇姐的信任,他對蕾的一些小問題也就沒有那麽重視,也不值得他去刨根問底。


    他將左手抬起,放在了蕾的肩膀上,讓兩人的步伐慢下來一些,然後輕輕的轉頭,將鼻頭埋進了蕾的短發之中,嗅著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將滿庭的落花拋在身後,兩人慢慢的向餐廳走去,大雨敲打著回廊,演奏著一曲凱歌,在灌進回廊的風的吹拂下,蕾的短發輕輕飄起,散落在臉上,掩蓋住了泛著淡淡紅霞的臉龐。


    羞怯的蕾用細如蚊蠅的聲音說道:“主人,我們還是走快一點吧,這樣的話您可以早點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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