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敵手,尤其還是像陳鷹這樣的對手,楊嬋的膽量極大,可是她的目光堅定,絲毫不會為此有半分動容。


    到了這時,陳鷹才用認真的目光看著楊嬋,發現她確實與上次交手時判若兩人,短短時間裏,不管是修為還是心境,竟然都有了極大的提升,而到底提升了多少,以他目光之犀利,思維之繁複,也看不出。


    “有趣。”


    心念一動,一道火舌在掌心凝聚起來,而後凝聚成一把劍,製式古樸,但紋路卻極為複雜,劍身上的道道劍紋暗藏道蘊,似乎在述說著某一條不為人知的道。


    這把劍,瞬間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劍光剛起的那個瞬間,眾人心神都為之一懾,有那麽片刻的失神。


    楊嬋體內的元力在那個瞬間加快了兩倍,讓她迅速清醒,為之一凜,從來隻有她以媚術迷惑他人,但這還是第一次被他人所迷,那把劍所蘊含的道極為可怕,而又高深得有如迷宮,她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感覺到陳鷹的可怕,不過,也讓她的念頭更加堅定,如今的她也並非沒有招架之力。


    鏘!


    一聲清脆的劍鳴,讓那些失神的人瞬間清醒,也將楊嬋與陳鷹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羅程拔劍對著陳鷹,雙眼如電,幾如實質的劍氣凝聚在雙眼處,所有對上羅程的目光的人,都感覺眼睛刺痛。


    陳鷹眯了眯眼,與羅程對視,毫不相讓。


    “羅程……”


    “讓我先來會一會他。”


    楊嬋有些不滿的聲音剛剛發出,便讓羅程打斷,他全身渾如一把劍,劍氣直衝雲霄,如此精純的劍氣,將上伏城一眾修仙者的注意都吸引了過來,圍聚在此的人越來越多,暗中還有不少前輩高人。


    皇甫仁也早已察覺到此地的動靜,此時羅程毫不掩飾的劍氣衝霄而起,讓他很快聯想到了死去眾弟子身上的劍氣。


    “是他!”皇甫仁臉上露出喜色,終於找到了線索,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也是湧現無邊怒意,旋即立刻朝這邊趕來。


    陳鷹此時的注意力也是重新落在羅程身上,嘴角含著一絲笑意,但這絲笑意卻也是怎麽也蓋不住心底那一絲疑惑,他知道羅程經脈半廢,無法修行,可是卻仍在東來峰上待了十年,也不知道是得到了青陽子怎樣的教導,竟然得到了一身可怕的實力,能與修仙者叫板,而他發現羅程身上確確實實連一絲一毫的元力波動都沒有。


    他確實不是一個修仙者。


    可是,他這一身可怕的實力到底來自哪裏?


    一邊滿臉怒容的七姑是魔教的老人,比他們還高一輩,一身的修為也不落人後,可是連羅程一劍都接不下來,陳鷹念頭湧動,如果是他呢?


    楊嬋見那兩人目光對視間均已有了戰意,努了努嘴,隨手一彈,身邊的古鏡便碎裂消散,她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將場地留給羅程和陳鷹,道:“你可欠我一個人情。”


    羅程嘴角微翹,道:“好。”


    “哼。”楊嬋撇撇嘴,“別答應得那麽爽快,我的人情可不好還。”


    羅程沒有接話,一身的劍意逼向陳鷹。


    陳鷹衣衫鼓動,與羅程四目相對,雙目之中有點點星輝。


    兩人目光相接,自雙眼之中激發的劍意劍氣相互碰撞,使得兩人之間的空間有了點點坍縮,似有鏗鏘之聲層層疊疊,可是場中無人能聽到這種聲響。


    從心底油然而生的躁意令羅程眉頭微擰,但迅速地壓下,他的劍氣更加犀利,將坍縮的空間逼近到陳鷹麵前。


    陳鷹眼中有讚賞,他自悟得星月劍光之後,目光便是劍光,劍光凝聚劍意,能夠讓他殺人於無形,而且他的元力經過異變,星月劍光還可以直接攻擊神識,影響他人思緒,換言之,對心境有影響,而羅程竟然輕鬆擋住。


    非常少有的,陳鷹跨步向前,竟然主動動手。


    見此楊嬋先是一愣,而後認真地看向羅程,隻見羅程長劍斜指地麵,但一身的劍勢,劍意凝聚如山,而這座山給人的感覺是一座火山,將要有噴發的跡象。


    她見過羅程出劍,劍式都是簡簡單單,但劍意卻都是能裂天崩地。


    陳鷹的道正在漫延,在他的道心間,已經演算了無數遍羅程出手的模樣,也演算著他的應對之法,同時借助道蘊和星月劍光將他的所思所想更直接地投射到羅程心間,使得羅程能夠更快被他拉入那種繁複的心境之中。


    一般對手在這種心境的圍堵下,會發現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在對方的計算之中,導致不管自己如何出手都不管用,隻怕都用不上陳鷹出劍,對手會先自崩潰。


    使用這種劍意,智者必須千慮千得,不容有失,否則對手一旦出現一個計算之外的想法,這種心境當即會被破開,反噬的威力是極為驚人的。


    陳鷹推演著一切可能,臉上滿是自信,因為他發現羅程的劍式一往無前,而且極為直接,麵對這種直接的劍路,一切的變化都在他的推演之中。


    這個對手,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可是很快地,陳鷹的臉色就有了變化,有那麽一點注意力,在無意間落到了楊嬋身上,而後又迅速收回,又緊緊地盯著羅程。


    羅程身上的劍意凝聚如山,山勢攜威而來,那些劍氣像是要轉化為無盡岩漿,噴薄向天,那種威勢,強得驚人,大勢已成,鎮壓不住。


    隨著感覺到羅程身上的這種劍勢已經到了臨界點,甚至將要失去控製,陳鷹腦海之中那無限的思緒就像被一根繩子給緊緊地係在一起,然後被那繩子狠狠一拉,所有的推演場景全部碰撞在一起,到了最後紛紛破滅,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出劍!


    於是,他出了手。


    自悟石得道以來,他第一次在這種極為簡單的思緒下先行出手,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刺出最直的一劍。


    越快越好!


    如果任由羅程這股劍勢繼續積蓄下去,那麽陳鷹很清楚,他將很難接下這一劍。


    楊嬋目露異芒,嘴角含笑。


    羅程一劍往上撩,劍意衝霄,劍氣澎湃,圍成密不透風的無形之牆,使得陳鷹刺來的一劍難有寸進。


    劍自人間起!


    充滿螻蟻與天抗爭的一劍,代表著人定勝天,在這股劍意麵前,陳鷹隻覺呼吸沉重,這種意境太過深沉了,他不知道羅程到底是經曆了些什麽,能夠發出這樣的意境,而這樣的意境比起那些沒有經曆過人間悲歡離合的修仙者來說,厚重得難以理解。


    不過這十年來,陳鷹也在經曆紅塵,不斷修心,一頭白發迎風而動,他往前邁出了一步。


    羅程半步不讓,劍勢隨著無因劍上撩而出現了一種自上而下壓迫而來的威嚴,隻是一劍,竟然暗含兩種意境。


    陳鷹咬牙,但卻露出笑容,這樣的對手,讓他感覺太爽快了,隻見他身後一輪殘日浮現,這一劍增添了些許哀愴的味道,他的白發在那輪殘陽前被染紅,整個人看起來既妖異又滄桑。


    劍取斜陽意,傾盡平生力。


    麵對羅程的強大劍勢,陳鷹也激起了自己的意境,選擇與羅程硬碰硬。


    楊嬋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周圍的人也都在不斷後退,這時候,就算是魔教的七姑,也顧不得再找楊嬋和羅程的麻煩,甚至她看向羅程的目光中,隱隱多出了一絲恐懼。


    “看熱鬧的不嫌事多。”


    楊嬋咕噥了一句,早已發現這一帶又來了不少人,有些人來者不善,敵意毫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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