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陰婆婆的幹預,明月心大會省去了那些精心安排的節目,倉促之下提前開始。


    陸陸續續,還有人來到會場中。


    與原本通知的時辰不一樣,讓後來者多多少少臉上露出些許不滿,可是在發覺場中的陰婆婆之後, 在那些長輩的囑意下,這些許不滿被壓在了年輕後輩中,讓他們敢怒不敢言。


    即便如此,在看到場中的楊嬋時,他們依然為其所迷,連龐麗所說的話都沒有往心裏去,就好像根本沒聽到。


    就算聽到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顧辰隻覺心頭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 一陣陣疼痛, 為楊嬋這些年裏的遭遇感到疼惜。


    哪怕他還什麽都不知道,但從龐麗那滿含怨毒的隻言片語,他已經知道楊嬋這些年來過得並不好,再看到楊嬋那無奈而略帶悲傷的雙眸,顧辰心裏很不是滋味。


    如果十年前,楊嬋沒有讓雲芷帶走……


    但是,十年前的他是那樣的無力,什麽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楊嬋被雲芷帶回陰女教。


    “人心是醜惡的,要讓一個人相信他人對自己帶著善意,偏偏是最難的。”


    呂嚴以譏誚的口吻訴說著,他感到一陣心浮氣躁,心頭有一股無名火被他壓下又反彈,隱隱覺得一陣燥熱。


    他注意到顧辰臉上的感傷,也注意到羅程冷若冰霜的外表下隱含的關心,再看到四處張望的吳眺眼神似乎也在顧辰身上頓了頓,緊接著又看向各處出入口……


    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顧辰和羅程身上倒沒有什麽不同, 隻是吳眺的心思完全不在場中,更不在陰女教的眾多女修身上,但他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而反觀自己,也是一陣浮躁。


    場上的空間出現一道道裂紋,隨著鏡麵蔓延,而後破碎,現出了龐麗猙獰而癲狂的臉,同時她也看到了對麵的楊嬋。


    楊嬋就站在那裏,尚無動作,臉上帶著感傷和憐憫。


    她在嘲笑我!


    強烈的怒火猛然竄起,龐麗緊握手中劍,死死瞪著楊嬋。


    場下的冷柳柳已是被一盆涼水給徹底澆醒,看到此時的龐麗,她很想笑,卻笑不出,眼淚奪眶而出,沾濕了臉龐。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龐麗不斷地重複著,聲音越來越大。


    楊嬋搖搖頭,道:“想殺我,就得把你的底牌亮出來,師妹,你自告奮勇第一個上來挑戰我,不會連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吧?”


    “嗬嗬!”


    龐麗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猛然撲向楊嬋。


    青陽門一行所在的高台,洛蘭輕聲對許慕姍道:“魅惑之術強大之處在於,能夠影響人心,對精神造成損害,使對手的真正實力無從發揮,但方法用得不對也可能陷自己於不利境地,如果遇到的對手本身也是心性扭曲,在被蠱惑之後不再掙紮,反而自甘墮落,也會因為得見本心而獲得另一種力量,那種力量強大而扭曲,反而不好對付。”


    許慕姍看著場中楊嬋,輕聲道:“眼下就是這種情況了嗎?”


    洛蘭點點頭,道:“那妖女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陰女教,真是醜陋啊。”


    想到楊嬋與龐麗的對話,許慕姍低聲呢喃道:“很醜陋啊,人心……”


    龐麗的劍術淩亂,看起來毫無章法,但卻是拚命拉近與楊嬋之間的距離。


    楊嬋足尖輕點,身體輕盈,拉開與龐麗的距離。


    要應付這種混亂的劍術,她的驚鴻步反而不好施展,尤其此時的龐麗已露癲狂之相,心性扭曲之下,已不大容易受到術法影響,而且楊嬋在防備著龐麗暗中藏下的後手。


    要說龐麗沒有什麽準備就魯莽地向她挑戰,楊嬋是絕對不信的,她們應該都知道,沒人會是她的對手。


    可是與龐麗周旋許久,甚至幾次楊嬋都故意露出破綻,讓龐麗得以與她拉近距離,但都不見龐麗使出暗藏手段,楊嬋也不由得暗自狐疑,難道這次真是自己想多了?


    楊嬋的神識幾度掃過龐麗手中的長劍,那把劍從一開始便讓她在意,讓她忌憚。


    為了對付她,龐麗特地準備了這把劍,要說龐麗有什麽後手,隻怕也是著落在這把劍上,龐麗總不至於存有拿著一把劍胡揮亂砍就能擊敗她這樣可笑的想法吧?


    可是楊嬋幾經探視還是發現,那的確隻是一把普通的靈劍而已,並無任何可疑之處,至少她完全沒有任何發現。


    這就讓她奇怪了。


    “啊——!!”


    龐麗突然厲嘯一聲,癲狂憤怒,劍勢更急更亂。


    楊嬋搖搖頭,不想再陪她胡鬧下去了,既然那把劍不是龐麗的後手,那就將她的後手逼出來。


    左腳的鈴鐺輕響,聲波傳開,人心蕩漾。


    龐麗的動作微微一頓,但馬上又舉劍刺向楊嬋。


    癲狂的她,此時稍稍能夠抵抗楊嬋的魅術。


    楊嬋不失謹慎,旋身一擰,手臂輕舞,一條白色長綾便將她環繞其中。


    洗月綾。


    洗月綾是她的法器,是玄兵級別,攻防一體,能夠輕易抵擋龐麗手中那種程度的靈兵。


    楊嬋手指輕捏,掐起訣來,指尖微露紫光。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一把劍直接刺穿洗月綾,突破洗月綾的防禦,去勢不減,直刺楊嬋胸口。


    那把劍顯然不是龐麗的靈劍,而是一把紅色的劍,由血凝成的血劍。


    楊嬋臉色一變,一陣頭皮發麻,感到一頓前所未有的危機襲來,急忙後退。


    那血劍鋒利無比,輕易將那洗月綾給割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血跡將洗月綾染紅。


    透過那口子,楊嬋對上了龐麗蒼白而癲狂的臉,還有那怨毒的雙眸。


    那把血劍是從那已經破碎的靈劍劍身上凝聚而延伸出來的,那把靈劍確實無法突破洗月綾的防禦,早在與洗月綾碰撞之時便已寸斷,但劍身之內卻露出一把血劍,而且那血劍不斷延長,哪怕楊嬋不斷後退,依然緊緊追了上來。


    這就是她的殺手鐧嗎?


    血劍上散發著不祥的氣息,讓楊嬋感覺到致命的危險。


    她保持著與劍尖的寸許距離,這還是她反應夠快,及時拉開的。


    沒想到龐麗還真能忍,說起來,她還是大意了。


    胸口突然一陣陣刺痛傳來,楊嬋一驚,神識掃去。


    原是剛剛避之不及,胸前的衣服被那血劍碰到了,但僅僅是碰到而已,當時楊嬋已經確實地避開。


    但此時那衣料處,血跡擴散,像是有生命力似的,直往她的胸前鑽。


    楊嬋寒毛倒豎,同時又湧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曾相識。


    元力聚於指尖,她已顧不得去仔細察看,將那衣料削下,眼中一道利芒閃動,她將與那衣料相碰觸的部分皮肉一並削了去。


    她的動作利落,一氣嗬成,迅速而果敢。


    雖然負傷刺痛,可是方才那種危機感散去了。


    龐麗施展出來的這種術法,楊嬋從未見過,但那種異樣感,卻不知怎的,那麽陌生,又那麽熟悉,深藏在記憶深處。


    她的神識散布,早已將周遭人們的反應盡收眼底。


    她看到了蘇嫡玲臉上的震驚,看到了雲芷眼中的寒芒,看到了何雙臉上的動容,看到了陰婆婆毫不掩飾的殺機……


    楊嬋側身避過,血劍驀然轉彎,在那劍尖上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似乎是剛剛碰到自己的同時,將自己的氣機鎖定了。


    這就更難纏了。


    一把柔軟的長劍被楊嬋握在手中,劍身柔軟而靈活,如蛇一般。


    月眉劍。


    憑借柔軟劍身,月眉劍避開血劍,劍身拉長有如長鞭,對著龐麗的右手腕一削,在那裏切開一道深深的傷口,然而傷口上,卻一滴血也沒有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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