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本來是為了戒備而想要離東陽上人遠些,可是這一步退後之下卻是瞬時讓他臉色大變,後悔不迭。


    隻見一股磅礴氣勢迎麵壓來,有如巍巍山峰迎麵而來,壓在他的冰湖之上。


    湖麵上凝結的堅冰與那座巍峨山峰相撞擊,發出不堪重負的破碎之聲,緊接著便見那座山峰裂痕如蛛網般攀爬,裂痕漸深,亦是寸寸碎裂,峰石塊塊滾落,卻是從中現出了一柄柄古樸石劍。


    那古樸石劍攜著淩厲劍氣衝殺而下,劍尖直指那凹凸冰麵,猛然刺下,頓將許攸心湖之上那層厚實堅冰粉碎怠盡。


    許攸臉色蒼白,麵露絕望,甚至露出強烈的恐懼。


    許攸與東陽上人兩人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水火不容,這兩百多年來兩人爭鬥了不知道多少次,對彼此手段可謂知根知底,可以說最了解彼此的人還是著落在他們彼此之間。


    作為老對手,許攸太清楚了在麵對東陽上人的時候,最忌諱的到底是什麽,這兩百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在東陽上人麵前犯過這個錯誤,卻沒想到在今天會因為東陽上人展露出出乎意料的修為而心緒紛亂,竟然犯下了那足足避免了兩百多年的錯誤。


    這對許攸來說簡直不可想象。


    在東陽上人麵前,隻要生出退縮之心,並且真的往後退了一步,絕對必死無疑!!


    因為那樣一來,必將麵對東陽上人至強的一劍。


    那一劍破心境,碎心湖,滅道心。


    那一劍名為誅心劍。


    對修仙者來說,自身修為固然重要,可當修為達到了某一個程度之後,心境便將成為決勝的手段,尤其是在這片仙道已被斬斷的天地囚籠之內,因為元力修為存在一個極限,金字塔間缺少一架登雲梯,始終攀爬不了,寸步不前,心境才成為決定金字塔尖道行的標準。


    但並不是說隻有站在巔峰的人才要注意修煉心境,心境修為與元力修為是息息相關的,隻要心境修為提升上去,哪怕隻有一點點,都能大大提升元力修煉的速度,施展出的招數亦能威力大增,還可以輕易看破對手的言行。


    出於這一點,東陽上人這一招誅心劍才顯得極為可怕,尤其是修為越高者,麵對這一劍威脅更大,試問修為相近的兩人,交戰途中一人心境破碎,變得驚慌失措,還如何能有勝麵?


    更別說此時東陽上人展露出來的修為超出了許攸良多。


    許攸絕望之下怒笑不已,沒想到為了那個廢物,東陽上人居然會對他下殺手。


    兩人爭鬥了兩百多年,雖然彼此看不順眼,可是到底同門一場,哪怕針鋒相對也會念及同門之誼,每次動手之時皆留有餘地,而這絲餘地,在此時被東陽上人一劍斬除。


    中了誅心劍,讓許攸再無戰意,也斷了前行之路,絕望之下,隻見東陽上人一劍刺來,死亡的陰影籠罩。


    許攸不想死!


    東陽上人出劍淩厲,角度刁鑽,一身的修為盡數寄於一劍之下,對許攸存了必殺之心。


    可是突然間,他的瞳孔微縮,隻見手中長劍自劍尖開始竟出現了卷曲。


    此劍哪怕是在玄兵之列,也是排名極靠前的寶劍,在許攸中了自己誅心劍的情況下,竟然還麵臨被毀之危。


    “難道是……”


    東陽上人收住身形,正欲後退,隻是狂風呼嘯,執劍的右手憑空出現一道道血口子,深可見骨,鮮血直流。


    那是狂風之中一道道風刃造成的,那風刃威力極為可怕,要不是東陽上人反應及時,沒有過於深入,這隻手隻怕要被風刃切下來。


    深深凝視那風眼中的許攸,修為明顯大占上風的東陽上人竟然擺出了守備之姿。


    就像許攸熟知東陽上人的絕招,東陽上人對許攸的本事不說一清二楚,也知之甚深,那部青風望月訣雖然比不上紫霄雷訣,但其中的禁忌絕招疾風嘯卻是能威脅到東陽上人這等存在的一招。


    疾風嘯是拚命的一招,也是逃命的一招。


    那道道風刃仿佛無堅不摧,任何擋在它們麵前的存在,都會被切碎卷走。


    不過,很快便在那風眼之中現出了血紅之色。


    東陽上人嘴角微翹,與許攸拉開距離,不靠近也不遠離,他在等。


    疾風嘯是以一身精血為引,其中還包括心頭精血。


    身體是修仙者修行的根本,不管修為有多高,隻要沒能掙脫身體的桎梏,精血都經不住這麽耗。


    遺憾的是,如今整個修仙界,哪怕是修為已經站在金字塔頂的青陽子,也沒能做到掙脫身體的桎梏,許攸自然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眼看著東陽上人既不靠近也不遠離,許攸對其猛衝而來,拚命起來可謂不管不顧。


    他的速度大增,此時竟然並不在東陽上人之下。


    這時東陽上人也使出了秘法,而且是許攸從來不曾見過的秘法。


    隻見東陽上人強行提升了速度,保持彼此之間的距離,讓許攸的疾風嘯始終沒有辦法傷到他。


    感覺到身體正在漸漸衰弱,許攸的心微顫。


    中了東陽上人的誅心劍,此時影響終於出現。


    他心境不穩,疾風嘯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東陽上人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覺得機會來了。


    隻見他往前進了一步,一身元力激蕩,正欲施為。


    可就是這一步,許攸徒然一聲悲嘯,瞬間遠去,眨眼無蹤,竟不帶一絲猶豫。


    東陽上人愕然。


    看著很快消失在天際的許攸,慢慢收起了長劍。


    疾風嘯的威力還在,大大提升了許攸的速度,並不是東陽上人追得上的,他雖有秘法,可卻不能持久,短暫的騰挪沒問題,直線距離的追趕可就力不從心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許攸的膽子居然變得這麽小,僅僅因為他邁出了一步,連交手都不敢,就嚇得落荒而逃,這與過去兩百多年與他鬥得旗鼓相當的那個老對手完全不似同一個人,東陽上人一時還沒能反應過來,直到想起對方先中了自己的誅心劍。


    搖搖頭,想想人真的很容易利欲熏心,即便是修仙者。


    許攸如果不是想要趕盡殺絕,想要找出顧辰並下毒手,東陽上人也不會出手阻攔,更不會生出殺心,使出他隱藏許久的精深修為。


    一劍破了許攸的心境,對昆侖山損失巨大,這無異於折損了一名長老,回到昆侖山上之後,隻怕東陽上人又會麻煩纏身,不過這一次,他不打算退讓了。


    東陽上人眼中閃過寒芒,正想好好問問掌門與眾多同門,顧辰已經自廢修為,離開昆侖,為何還對他出手?更想問問掌門,沒有經他同意,為何將顧辰化為李元沐的劫?


    李元沐得了運數,顧辰受了劫數,可如今區區一廢人,連凡人都尚有不如,受此劫數何求活路?


    雙拳握緊,看向四周,這裏是最後顧辰活動過的地方。


    東陽上人尾隨許攸而來,也到了一段時間,暗地裏也在尋找顧辰,隻是他也找不到了。


    當初是他將顧辰送到這裏來的,可是現在顧辰去了哪裏,他都不知道。


    想起那個倔強的孩子,那個為了不連累他則自廢修為,斷了大好前程的孩子,東陽上人深深歎了口氣。


    “離開這是非之地也好,隻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豁然轉頭看向樹林深處,東陽上人想起日前收到的來自青陽門的傳書,神色凝重,喃喃道:“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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