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寧雖醉了,可此刻腦子裏還有一絲清明在。


    這人兩次用那樣的眼神盯著她看,分明是有目的的。


    他說不圖謀功名利祿,不圖謀江山社稷,這話說給誰,誰能信啊?


    她猜測,他是想看透她,找到她的短處,然後再利用她做什麽對裴玄清不利的事。


    嗯,一定是這樣的。


    既然讓她有所發覺,就要早早斷了他這個念想,義正言辭的告訴他休想傷害她的阿清。


    裴玄清的江山得來不易,她知道,他一定吃了許多苦頭,忍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楚,才走到今日這一步。


    可是認識她之後,冷峻嚴肅的帝王有了軟肋,她便成了裴玄清留給敵人的後背。


    明知如此,她怎能讓這人利用她鑽了空子來對付裴玄清呢?


    絕對不行。


    她不要做他的軟肋,有時自己生出的軟肋,也會變成堅不可摧的盔甲,她要成為他的盔甲,堅不可摧。


    裴玄煜未曾想過,小女子會如此直白的與他挑明了說話。


    她此刻就像一隻小刺蝟,豎起渾身的尖刺對著他,言語中滿是防備疏離,滿是刻意試探。


    她是在敵視他,她一心向著裴玄清,怕他歸京是為了爭奪裴玄清的江山。


    他從不知,她對一個人動心後,竟會是這樣固執的性子。


    微愣過後,裴玄煜低頭失笑,在她對麵的石凳上落座。


    看著她醉意朦朧的模樣,他眼中盛滿了星星點點的溫柔:“我歸京,並非為了江山。”


    “或許這話許多人都不信,可我……不會說謊,我是為了與心愛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而歸。”


    我不會說謊,最起碼,是絕不會對你說謊的。


    林婉寧看著他滿是認真的眼眸,那雙眼中暗含期待,十分真摯,仿若在告訴她信我,信我。


    她眸光閃了閃,竟然有一瞬間在那雙眼中看到了裴玄清的影子。


    裴玄清看她時,好像也是這樣的眼神,盛滿了日月星辰一般的眼神。


    不過隻一瞬,那認真又消逝,轉化為平常放蕩不羈的笑意。


    哦,原來是她看錯了,她應該是想阿清了,所以才會在與他相似之人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據她所知,裴玄煜的心愛之人是與他有婚約的那個女子,但那女子已意外去世了。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那個已去世的未婚妻是葬在京都,所以他才要回來?


    嘖嘖嘖,真是癡情啊。


    生,不能同衾,哪怕死了,也要與她待在同一片土地?


    林婉寧抿了抿唇,雖覺此刻提起這些,好似在戳別人的心口一般,可人死不能複生,當然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了。


    為了確定他所言是否為真,她又問道:“殿下當真是為了心愛之人而歸京?”


    裴玄煜眉梢微挑,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神情,確實不似作假。


    “行吧。”林婉寧微蹙的秀眉舒展開來,隨意的應了一聲。


    隻要他不是衝著裴玄清來的,不傷害裴玄清,要與他的心愛之人如何相守,那便都與他們無關了。


    裴玄煜又是微愣片刻,低頭失笑,什麽叫行吧?


    這小女子,一言一行,總是出乎他的意料,每一步都走的讓他措手不及。


    他看向石桌上各式各樣的鮮花,趁機試探她的喜好:“婕妤命人摘了這麽多種花,不知哪一種是婕妤心頭所愛呢?”


    提起麵前的鮮花,林婉寧心情頗好,唇角又泛起笑意,伸手在那些花上輕輕掠過,小女子帶著醉意的嗓音朦朧好聽,誘人極了:“為何隻能有一種是心頭所愛?”


    裴玄煜被這一反問又弄的微愣一下,便聽小女子繼續道:“世人或愛牡丹國色天香,或愛菊花遺世獨立,或愛梅花淩寒盛開,可我偏不。”


    “海棠不漂亮嗎?櫻花不好看嗎?即便仙人掌,也有它的堅強。”


    “每一種花,都會盛開在不同的季節,隻要它開了,它就是最美的,旁的花都無法在它的季節裏替代它。”


    “世人說,各花入各眼,可我的眼睛,就是能容得下所有的花。”


    裴玄煜靜靜聽著,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她喋喋不休的緋紅唇瓣。


    宮燈照耀下,熒光照映在她臉上,她的眼睛,鼻尖,唇瓣似乎都在發光,一如他初見她的模樣。


    忽明忽暗的煙花下,閃閃發光的模樣。


    他的心尖似被一雙小手輕輕撩撥,羽毛般的輕柔,癢癢的,讓人忍不住發顫。


    沉默片刻,他唇角一勾,墨眸止不住的漾開笑意,仿若盛滿繁星的夜空。


    原來,是他小瞧她了。


    她竟是一個如此博愛的女子。


    這也難怪,她可是能說出讓女子走出宅院,以技藝著色人生這樣言論的女子啊。


    她怎會如尋常女子一般,隻喜愛一種花,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性情呢?


    香菱此時正好回來,瞧見坐在對麵的裴玄煜,頓了頓腳步,上前恭敬行了禮:“參見煜王爺。”


    “娘娘,寧妃娘娘已收拾妥當了,在岸邊等您呢。”


    林婉寧點點頭,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酒意上頭,有些頭暈目眩,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


    香菱忙上前扶著她的胳膊:“娘娘小心。”


    裴玄煜剛伸出的手頓住,又強自鎮定一些,握緊拳頭擱在了石桌上。


    林婉寧莞爾一笑,示意香菱她沒事,才將石桌上的花都捧起來,轉身離去。


    走了兩步,又突然想起了什麽,頓住腳步,轉過身瞧了裴玄煜一眼。


    裴玄煜依舊歪頭看著她,唇角掛著淡笑,似在等她說話。


    林婉寧從手中的一捧花中抽出一朵鈴蘭,放到石桌上:“這朵鈴蘭開的最好,送給殿下,就當謝殿下上次精心挑選的金桂了。”


    她說完便顧自轉身離去了。


    隻要他不對裴玄清不利,那她也不會對他有那麽大的敵意。


    其實這樣深情的男子,也不讓人討厭,反而覺得他挺可憐的。


    這一生,隻為了守一個婚約而蹉跎。


    瞧著他的樣子,應該是已經做好了孤寂一生的準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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