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宮


    盛夏的太陽結結實實炙烤著大地,朦朧翻騰的熱氣沉悶了一個下午,終是憋不住在晚間落下了大雨。


    林婉寧將手從窗台伸了出去,任由冰涼的雨滴落入手掌,在手心裏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窩:“去年秋日入了宮,轉眼間冬去春來,這都盛夏了。”


    再有兩個月,她入宮都一年了。


    芝蘭朝門外看了一眼,大雨傾盆,在屋前似形成了雨幕一般,她笑著道:“是啊,日子過得可真快,娘娘入宮都快一年了,奴婢都快記不清自己在這後宮過了多少個年頭了。”


    大概就是十幾年吧,具體十幾年,她也不願深想。


    林婉寧又想起寧心瑤那副破碎的樣子來,今夜裴玄清若再來,一定要與他說,早說一日,寧心瑤便能少受一日的苦。


    她扭頭看著芝蘭笑:“芝蘭,你在這宮裏這麽多年,可曾聽過見過一直都活在寵愛裏的妃子嗎?”


    芝蘭點點頭:“雲太妃當初,也算是一直活在寵愛裏的吧,短短兩年升至貴妃位,孕育了二皇子,當時的寵愛用一句朝野皆知都不為過。”


    林婉寧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的雨發呆,心中有些唏噓,雲太妃當初那樣盛寵,可如今母子分離,也挺可憐的。


    她能抵住這樣的落差活到現在,也是不容易,大抵是那份母子情誼支撐著?


    窗外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林婉寧連忙迎了出去:“下的這麽大,陛下也不等等雨停了再來。”


    富康公公雖在後頭撐著傘,可男子的肩膀處還是濕了些,袍擺也沾上了泥濘。


    她忙衝芝蘭道:“快去準備換洗衣物。”


    身後的小安子抱著一堆奏折進來放在案幾上便退出去回了乾坤宮,富康公公也退至殿門外。


    裴玄清攥住女子的小手捏了捏:“想早點見到你,等不及雨停了。”


    今日朝堂上與勤政殿門前的事已鬧得人盡皆知了,長寧宮又是最容易收到消息的地方,林婉寧自然知道他今日都經曆了些什麽。


    她伸手環住男子精壯的腰身:“陛下近日前朝事忙,可以不用來陪臣妾的。”


    還有那麽厚的奏折未閱,他卻還要冒雨前來,就為了昨日說的日日相守嗎?


    裴玄清低頭在她額間輕輕落下一吻,俊郎的麵容浮現出一抹溫柔:“不耽誤什麽,在哪裏都可看奏折,況且如今如此近的路程,一點也不費時。”


    他伸手摸摸她的臉:“就是看折子不能好好陪你。”


    林婉寧撇撇嘴:“臣妾雖然被陛下嬌縱了許多,也不至於分不清何為家國大事吧,陛下待會兒更衣後,便去做大事,臣妾就做個安享富貴之人,窩在一旁看話本子如何?”


    芝蘭捧了換洗衣物進來,林婉寧抬手欲為他寬衣,裴玄清伸手握住她的手:“坐著去,我自己來。”


    林婉寧笑著點頭,乖乖坐到貴妃榻上,看著男子到屏風後換下身上沾濕的衣物。


    他好像從不讓自己服侍他,莫說身在皇家,就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也是從不會自己更衣的,不然買下人是做什麽用的呢?


    裴玄清換了衣袍到貴妃榻前落座,伸出指尖輕輕點了一下正在發呆的女子的額頭:“又在想什麽?”


    林婉寧回神,抬手支著下巴:“臣妾想著就快到乞巧節了,宮中是不是又要操辦許多事?皇後娘娘剛生產,又要照看大皇子,一定是沒有精力的。”


    “太後又年紀大了,操辦這些事很累人的。臣妾明日叫小廚房多做些養身的羹湯送去福壽宮。”


    裴玄清手裏拿著還未翻開的奏折,抬眼看著對麵一臉認真的小女子。


    這小妮子如今真是學會了深宮這一套,有話從不與他明言。


    他放下奏折,微微前傾了身子湊近她:“想解朝雲殿的禁足,可以和我直說,不用費心思找借口,我不是說了嗎?想做什麽都可以,我絕不會說你一句不是。”


    他總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林婉寧臉熱了熱,直覺窘迫,忙低下了頭。


    他若不是皇帝,自然可以明言,可這個身份,這樣事關朝政的大事,如何能與他直說?


    傳言出去,外頭會是怎樣的說法?


    於他,於自己,於林家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裴玄清看她又低下頭,無奈歎一口氣:“過來,婉兒。”


    林婉寧抬頭看了他一眼,乖順的走過去,還未站穩,就被男子撈進懷裏緊緊環住腰身,他的下巴抵在她頸窩,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男子溫柔的低聲在她耳畔道:“你說每一次都是心甘情願的,你說但願君心似我心,你說與心愛之人兩心相惜,這些話,都是你說的,還有很多。”


    “我明明覺得自己在你心裏是有位置的,是我感覺錯了嗎?”


    林婉寧忙答:“沒有,臣妾所言都是出自真心。”


    裴玄清輕輕吻了一下她泛紅的臉蛋:“可你總對我有所保留,與我說話從來都是試探或者費心思旁敲側擊,是不信我還是什麽別的緣故?”


    林婉寧抿了抿嘴唇,她怎會不清楚自己的心?


    她的確沒有控製住自己愛上了裴玄清,可是因著他是帝王,所以她竭力保留心意。


    雖然愛他,可心裏還有更多的一份東西,便是畏懼,她是害怕他的身份的。


    林婉寧低下頭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您是皇上啊,國家大事在前,臣妾怎能憑自己的喜好妄言呢?”


    還是因為身份,他二人之間跨越不過的鴻溝,無論何時,都永遠橫在中間。


    裴玄清閉上眼睛,將心底的情緒壓下去,才輕聲對她道:“我明日便下旨解了寧妃的圈禁,讓她操辦乞巧節將功補過。”


    這本就是林婉寧的目的,目的達成,應該開心才是。


    可裴玄清這樣的語氣,這樣平淡的就應了,她反而覺得壓抑,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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