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寧心下懊悔,原以為皇上是天下之主,定然喜歡精通詩書,高貴典雅,氣質卓然的女子,這皇上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偏偏相信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荒謬言論。


    錢宜雙驚駭,剛剛相看了那麽多容貌驚豔的女子,除了身份顯赫,早已內定入宮的,皇上還沒有看過別人,如今一個小小五品官的義女,胸無點墨,皇上竟然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果真是因為那張臉嗎?


    錢宜雙大腦飛速運轉,努力組織語言,又開口道:“畢竟是義女,恐身世不明,日後……”


    裴玄清抬手打斷:“林中丞認義女,豈會沒有調查身世?”又回頭瞧了一眼那太監,那太監早已心領神會,高聲喊出:“禦史中丞林宏文之女林婉寧留名。”


    林婉寧一愣,怎麽就留名了?不還沒說幾句話嗎?


    來不及多想,早有太監弓著身子送上了留名的玉牌。


    林婉寧不敢再遲疑,接過玉牌又俯身謝恩,才退回原來的位置,等待別的秀女覲見完畢才可離去。


    剩下的秀女說了什麽,是否留名,林婉寧一句也沒聽進去,隻覺得心沉了又沉,似乎入了湖底般冰冷。


    今日原本以為隻是來應個卯,刻意梳了淡妝,隻求不要被注意到,如今莫名其妙的就被留了名。


    林婉寧心中百轉千回,不知父母親何時能收到消息,恐怕比自己到家的時辰要早些。如此一來,怕是在家裏坐立難安了。


    林婉寧這一批結束後隻餘了四個人,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散了。


    領路太監領著到了玄武門外,恭敬的道賀,“小主一切順意,明日冊封的旨意就會到了,還請小主與林大人有個準備。”


    今日在順貞殿留了名,便是皇上的女人了,周圍人都該改口稱一句“小主”。


    等在宮門外的慧心哪還不明白,連忙從荷包中掏出些碎銀遞過去。


    那太監得了賞,眉開眼笑的:“小主得皇上青睞,封位定不會低的。”


    林婉寧點點頭,不敢失了體麵:“借公公吉言。”


    主仆二人上了馬車,朝家的方向揚長而去。


    林婉寧思索了一路,如今入宮已成定局,沒有退路可言。既如此,不如安心些,也可稍稍安慰父親母親懸著的心,無法改變結局,不如讓過程開心一些也好。


    到了府門口,林宏文攜一眾家眷都在門口等候,馬車堪堪停下,眾人便隨著林家主君下跪行禮:“參見小主。”府門口烏壓壓跪了一片人。


    林婉寧還未下馬車,見此情形眼眶泛紅,連忙上前扶起父母兄長。


    現下才看見父親愁容滿麵,母親滿臉淚痕,哥哥臉色黑沉,林婉寧忍住眼中淚意,“女兒怎能受此禮?”


    林宏文道:“小主不受此禮,恐被外人道我們林家不懂規矩。”


    母親葉氏忍不住想要開口,被丈夫拉住手製止:“此處人多眼雜,有什麽話我們回家再說。”一家人才相扶著進了府門。


    府中下人已擺好了晚膳席麵,一家人入了席,卻都各有心事,食不下咽。


    林婉寧拿起筷子為父母夾菜:“父親,母親,女兒今日入選,是光耀門楣的事,父親母親應該高興才是。”


    林宏文並未因這句安慰的話舒展愁容:“寧兒,為父本想你隻需充個人數就好,如今卻……”


    “父親不必憂心,”林婉寧接過話繼續寬慰,“女兒今日既入選,大抵命運如此,也許老天不想女兒嫁一平凡人家,若入了宮有朝一日得皇上寵愛,或許對父親仕途也有所裨益。”


    “萬萬不可。”林父急道,又覺自己過於急躁,默了默才複又開口:“為父不求你得皇上寵愛,後宮……宮中貴人如此多,又從小受家族教養,寧兒生性良善單純,恐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林婉寧點點頭,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並不適合入宮,隻是形勢所迫,沒有辦法,況且家中隻她和姐姐兩個女兒,總有一個要去參加選秀,姐姐也是個嬌養長大的沒心眼兒,無論她二人誰,恐怕都無法有個好的結局。


    林母葉氏早已忍不住落下淚來:“官人,寧兒三日後就要離開我們獨自去到那深宮牆院,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你還要如此疾言厲色,不能慢慢講其中利害麽?”


    林宏文又頓了頓開口:“寧兒,三日後入宮,你定要謹記,無論是否得寵,安分守己,說話做事定要謹慎小心,珍重自身才是第一要緊。”


    葉氏眼淚止不住的流:“寧兒,母親隻願你能在宮中平安終老,切不要急著為家裏籌謀,委屈自己。”


    林婉寧也紅了眼眶:“父親,母親,女兒知道了。”


    林家嫡長子林鶴安道:“父親母親不必太過憂心,兒子定會發奮讀書,日後考取功名,若能在朝中站穩腳跟,也能護佑妹妹在後宮中平安。”


    一家人散了晚飯,葉氏又拉著林婉寧進了裏間。


    她翻出自己的嫁妝,整理出一部分,拉著林婉寧的手囑托:“寧兒,宮中生存不易,定要多多帶些去,也是為自己生計,若是入了宮不得皇上寵愛也無妨,有這些,想來日子也不會太過清苦。”


    林婉寧眼眶酸澀,她自小無父無母,林家接她進門,說是做小姐的貼身丫鬟,卻跟著讀書識字,琴棋書畫都按小姐的一同請了先生來細細教導,兩年後,又認她做義女,開祠堂將她的名字入了族譜。


    說是義女,一應吃穿用度從來與親生的林桑寧一模一樣。


    別人家義女義子都不能從本家名字排名,為了內外有別,偏她從了寧字。沒有林家,他大約也沒有命活到現在,林家待她,用一句恩重如山都不能說完此間情意。


    她抬手推拒道:“女兒不要,女兒不能在父親母親身邊盡孝,還要拿走母親的嫁妝,叫女兒怎麽能過得去……”語氣中早已帶上了哽咽的意味。


    母女倆流著淚說了半夜,才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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