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華夏的廣袤大地之上,歲月悠悠流淌,無數的傳統與習俗如繁星般璀璨,而喪葬之禮無疑是其中極為凝重且神秘的一顆。明器,作為喪葬儀式裏獨特的存在,承載著生者對死者深沉的眷戀與對未知陰間世界的敬畏遐想。


    自遠古始,明器的製作便已頗具規模與講究。從精致細膩的陶器,那圓潤的線條與精美的紋飾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生活百態;到厚重威嚴的青銅器,其肅穆的氣息似能穿透時空,彰顯逝者的身份地位;再到那些栩栩如生的陶俑、木俑,或威武的武士俑,身姿挺拔,鎧甲鮮明,仿佛隨時準備為墓主征戰;或溫婉的仕女俑,眉清目秀,衣袂飄飄,宛如在陰間繼續侍奉主人。每一件明器都是工匠們心血的結晶,也是生者心意的凝聚,它們共同構建起一個想象中的陰間生活場景,讓逝者得以在另一個世界延續生前的榮耀與舒適。


    隨著時光的悄然變遷,後世之人更是發揮無盡的創意,複造紙車紙馬等明器。那紙糊的車馬,看似簡易,卻飽含著生者對死者的誠摯祈願。當火焰升騰而起,紙車紙馬化為灰燼,隨風飄散,仿佛真的能帶著死者的靈魂奔赴那遙遠而神秘的陰間地府。正如孟雲卿在古挽歌中所吟:“冥冥何所須,盡我生人意。”簡單的詩句,卻深刻地道出了生者在麵對死亡時的無奈與深情。他們深知,明器或許隻是一種象征,一種自我慰藉的方式,但在那悲痛的時刻,卻願意傾盡所有,隻為讓逝者能走得安心,讓自己的思念有所寄托。


    且看那汝佶所在之家,本是一個和樂融融、充滿書香氣息的門第。汝佶自幼便展現出非凡的聰慧與才情,眉清目秀的他,在詩書的熏陶下,氣質儒雅,溫潤如玉。他的每一言談舉止都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深得家人與鄰裏的喜愛。然而,命運的車輪卻在不經意間無情轉向。一日,汝佶忽感身體不適,起初隻是輕微的倦怠與乏力,眾人皆以為是他讀書勞累所致,並未過多在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病情如洶湧的潮水般迅速蔓延,高熱不退,咳嗽不止,整個人迅速地消瘦下去,臥床不起。


    家中頓時被愁雲籠罩,親人們圍在他的病榻前,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汝佶的女兒,那孝順乖巧的女子,日夜守在父親床邊,眼見著父親在病痛中苦苦掙紮,淚水早已浸濕了無數的巾帕。在絕望與無助之中,她突然想起了古老的習俗——焚燒紙馬,或許這能為父親在黃泉路上增添一絲助力,讓他的靈魂得以順利前行。於是,她懷著虔誠與悲痛,在庭院中點燃了那紙糊的馬匹。火焰熊熊燃燒,映照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龐,紙馬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漸化為烏有,唯有嫋嫋青煙緩緩升騰,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哀傷。


    而在那陰陽交錯的神秘瞬間,汝佶的靈魂仿佛真的脫離了軀殼。他隻覺自己輕飄飄地浮起,穿過層層迷霧,踏入了一片混沌虛無的世界。四周是無盡的黑暗與寂靜,唯有他孤獨的靈魂在飄蕩。正惶惶不知所措之時,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待走近些,才看清是家中的老仆王連升。王連升牽著一匹馬,那馬在這陰森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神駿,身姿矯健,毛色光亮。汝佶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心想或許這馬能引領自己找到歸宿。他艱難地爬上馬背,然而,剛一騎上,便感覺馬匹顛簸異常。仔細一看,才發現馬足竟是跛的。每一步的前行都伴隨著劇烈的搖晃與疼痛,汝佶苦不堪言,心中滿是疑惑與驚恐。


    當汝佶奇跡般地複蘇後,他那蒼白如紙的麵容與迷茫的眼神,讓在場之人無不揪心。他緩緩道出那奇異的經曆,眾人聽聞,皆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此時,那焚燒紙馬的奴仆如夢初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然說道:“是奴罪也。舉火時實誤折其馬足,未曾想竟給少爺帶來如此苦楚。”他的聲音顫抖,充滿了懊悔與自責,涕淚橫流,不斷地磕頭祈求原諒。汝佶之遭遇,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上投下了一顆巨石,泛起層層神秘的漣漪。讓生者們在震驚之餘,不禁對那陰陽交界的幽微世界充滿了敬畏與深深的疑惑,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大門在他們眼前緩緩打開,門後的世界充滿了未知與神秘,讓人既想探尋又心懷恐懼。


    再把目光投向六從舅母常氏。常氏一生善良溫和,端莊賢淑,在家族中備受敬重。如今,她卻在彌留之際,深陷於一種奇異的狀態之中。她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眼神迷離,口中喃喃自語,那微弱的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又似在與另一個世界的神秘存在對話。她說道:“適往看新宅頗佳,但東壁損壞,可奈何?”侍疾者們圍在床邊,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語,心中詫異萬分。他們麵麵相覷,皆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與不安。


    待常氏的靈魂最終離去,眾人懷著複雜的心情前去查看為她準備的棺木。當棺木緩緩打開,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眾人定睛一看,果見棺木左側已然腐朽,且穿有一小孔。而那負責打造棺木的匠人與督工者,此前竟均未察覺這一瑕疵。此事宛如一個神秘的謎團,深深地嵌入了眾人的心中,久久縈繞不散。人們不禁陷入沉思,靈魂是否真有預知之力,能在生死交替的那微妙瞬間,洞察那屬於自己的歸所的細微之處?是靈魂的超自然感知,還是僅僅隻是巧合?這一疑問如同暗夜中的幽靈,在人們的心頭徘徊,引發了無數關於生死、靈魂與命運的遐想。


    在這世間,還有許多飽學之士,他們或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或在書齋之中默默鑽研,見聞廣博,能言善道。李又聃先生便是其中一位。他風度翩翩,氣質儒雅,一襲長衫在身,更顯學者風範。他的居所常常聚集著各方學子,眾人圍坐在一起,或探討詩詞歌賦,或爭論經史子集,氣氛熱烈而融洽。


    一日,李先生在與友人的交談中,言起了一件往昔之事。曾有一寒士,出身貧寒卻心懷壯誌。他自幼便對讀書充滿了熱愛,在那簡陋的茅屋之中,昏黃的油燈下,寒士日夜苦讀,手不釋卷。他的眼中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望與對科舉成名的憧憬。多年的刻苦努力,讓他在學問上頗有造詣,自信滿滿地踏上了科舉之路。然而,命運卻對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一次又一次的應試,他都名落孫山。那一張張落第的榜單,如同冰冷的利刃,一次次刺痛他的心。


    最終,在無數次的打擊與失望之下,寒士心灰意冷,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他望著那堆積如山的書卷,心中滿是悲憤與不甘。在一個寂靜的夜晚,他在庭院中燃起了一堆篝火,將自己多年來的遺卷一本本投入火中。火焰映照出他扭曲的麵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他對著天空,發出了無聲的呐喊與控訴。隨後,他又牒訴於文昌祠。文昌帝君,在世人的信仰中,乃掌管文運之神隻,是無數士子心中的希望與寄托。寒士此舉,實是在向神明傾訴自己多年的冤屈與內心深處的不甘,他渴望得到一個答案,一個關於命運為何如此不公的答案。


    是夜,寒士於夢中恍惚間見到了神之影像。那神明的身影高大威嚴,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隻聞神語曰:“爾讀書半生,尚不知窮達有命耶?”那聲音如洪鍾般在寒士的夢境中回蕩,每一個字都仿佛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心上。寒士從夢中驚醒,額頭滿是冷汗。他呆呆地坐在床榻上,望著窗外的夜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科舉之路,本就是一條充滿荊棘與挑戰的道路,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脫穎而出者寥寥無幾。無數的士子在這條道路上耗費了青春與心血,卻最終在命運的捉弄下黯然離場。寒士的遭遇,不過是這無數悲劇中的一個小小縮影,卻也深刻地道出了人生窮達無常的無奈與悲哀。在這浩瀚的天地之間,個人的努力與命運的安排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是努力便能改變一切,還是命運早已注定了一切?這一古老而又永恒的話題,如同一個無解的謎題,困擾著世世代代的人們。


    我曾有幸侍於先姚安公身旁,先姚安公一生為官清正,剛正不阿,在地方上頗有威望。他不僅在政務上處理得井井有條,對家族子弟的教育與培養也極為重視。其居所的聚奎堂,乃是家族子弟們讀書學習的地方,堂中彌漫著濃厚的書香氣息。


    一日,我在與先姚安公閑聊時,偶然間述起了李又聃先生所言的寒士之事。先姚安公聞之,怫然變色,原本和藹的麵容瞬間變得嚴肅而莊重。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說道:“又聃乃應舉之士,傳此語則可,汝輩手掌文衡者,傳此語則不可。”言罷,他緩緩抬手指向聚奎堂柱。隻見那柱上有熊孝感相國題聯曰:“赫赫科條,袖裏常存惟白簡。明明案牘,簾前何處有朱衣。”那對聯的字跡剛勁有力,仿佛在訴說著科舉的莊重與威嚴。先姚安公目光深邃地望著那對聯,繼續說道:“科舉之事,關乎國家選材,關乎士子命運,我等身為考官,當秉持公正,不可為這等宿命之語所影響,而失了公允。科舉的目的在於選拔真正有才能、有品德之人,為國家的繁榮昌盛貢獻力量。若因個人的偏見或迷信而左右評判標準,那豈不是辜負了朝廷與士子們的信任?”我在一旁聽得恭敬,心中暗自銘記先姚安公的教誨。從那以後,每當麵對與科舉相關之事時,我都會想起先姚安公的嚴肅麵容與那深刻的話語,也對科舉背後所蘊含的重大責任與神聖使命有了更為深刻、清晰的認識。它不僅僅是一場考試,更是一場關乎國家興衰、人才培養與社會公平的偉大事業。


    在這塵世之中,海陽李玉典前輩亦是個聲名遠揚、見多識廣之人。他一生遊曆四方,足跡遍布大江南北,所到之處,皆能聽聞各種奇聞軼事。他為人豁達豪爽,喜歡與友人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其講述總是繪聲繪色,引人入勝。


    李玉典前輩曾言,有兩位書生,他們誌同道合,皆對讀書充滿了熱忱,為了能有一個清幽寧靜的讀書環境,他們來到了一座佛寺之中。那佛寺坐落於山林之間,四周古木參天,綠樹成蔭,清脆的鳥鳴聲與悠揚的鍾聲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氛圍。寺內香煙嫋嫋,佛堂莊嚴肅穆,讓人不禁心生敬畏。


    這兩位書生在佛寺的一間偏殿內安頓下來,白日裏他們誦讀經典,鑽研學問,互相切磋,倒也相安無事。然而,夜方昵狎之時,卻突遇奇事。隻見那壁上忽然顯現出一大圓鏡,徑丈餘,鏡中光芒四射,瞬間將屋內的一切照得毫發畢睹。兩位書生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望著那突然出現的鏡子,心中充滿了恐懼與疑惑。還未等他們回過神來,又聞簷際傳來低語聲:“佛法廣大,固不汝嗔,但汝自視鏡中,是何形狀。”那聲音空靈而又帶著一絲責備,仿若從遙遠的天際飄落,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我聽聞此事後,心中暗自思忖,這幽期密約,本應無人在旁,究竟是誰看見了他們的不當行為?兩位書生斷無自言理,又何以聞得那神秘的告誡之聲?此事看似荒誕不經,違背常理,然冥冥之中,卻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默默地監視著世人的一舉一動。一想到此,不禁讓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自己的每一個行為、每一個念頭。但又仔細思量,世間之事,無奇不有,或許在那佛法庇佑之地,真有超自然的存在,在維護著某種秩序與道德規範。在這佛門淨地,任何違背道德與修行的行為都將受到審視與警告。如此想來,此事為理所宜有,固不必以子虛烏有視之。它或許是上天對世人的一種警示,提醒人們無論身處何處,都應秉持正念,遵守道德規範。


    李玉典前輩還曾講述過另一件奇事。有一位老儒,因生活所迫,在一座廢圃中設帳授徒。那廢圃荒蕪已久,四周雜草叢生,荊棘密布,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彌漫著一股衰敗與淒涼的氣息。然而,老儒卻並不在意,他隻希望能在此處尋得一片寧靜之地,將自己的學問傳授給弟子們。


    一夜,老儒正在榻上假寐,忽然聽到垣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起初是隱隱約約的吟哦聲,那聲音抑揚頓挫,似是有人在誦讀詩詞,且頗有韻味。老儒心中詫異,這廢圃之中早已無人居住,何來吟詩之聲?正疑惑間,吟哦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辯論聲。聲音此起彼伏,互不相讓,似是在爭論某個高深的學問問題。老儒不禁微微坐起,側耳傾聽,想要分辨出他們在爭論何事。


    然而,沒過多久,辯論聲逐漸升級為囂爭聲,雙方的情緒愈發激動,言語間充滿了火藥味。老儒心中隱隱感到不安,這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常人所為。緊接著,更讓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囂爭聲之後,竟傳來了詬詈聲,汙言穢語不絕於耳,老儒心中大驚,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遇鬼了。他在榻上戰栗不止,冷汗如雨般浸濕了衣衫,身體緊緊地蜷縮在一起,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此時,那爭鬥之聲已鬥至窗外。其一盛氣大呼曰:“渠評駁吾文,實為冤憤,今同就正於先生。”言罷,便朗吟數百言,句句手自擊節,其聲在夜空中回蕩,帶著一股傲然之氣,似是對自己的文章極為自信,想要在老儒麵前證明自己的才華。其一且呻吟呼痛,且微哂之,從那呻吟與哂笑之中,能感覺到他對前者的舉動頗為不屑,仿佛在嘲笑對方的自不量力。


    老儒惕息不敢言,他深知自己麵對的可能並非普通之人,而是超自然的存在。他害怕自己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觸怒這些鬼物,給自己帶來災禍。其一厲聲曰:“先生究以為如何。”老儒囁嚅久之,心中害怕極了,牙齒不停地打著寒顫。最後,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緊張的氣氛,以額叩枕曰:“雞肋不足以當尊拳。”其一大笑去,那笑聲在夜空中回蕩,充滿了嘲諷與得意。其一往來窗外,氣咻咻然,似乎仍對剛才的爭論耿耿於懷。至雞鳴乃寂雲,隨著雞鳴聲的響起,一切歸於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聞之膠州法黃裳,初聽之時,隻覺此事太過離奇,仿若天方夜譚,是人們編造出來的荒誕故事。然細細想來,在這世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本就難以分辨。這些奇聞軼事,無論是真實發生,還是人為編造,都反映了人們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與探索,對生死、道德、命運的思考與追問。它們如同一顆顆神秘的種子,在歲月的土壤中生根發芽,長成了一片片茂密的故事森林,讓後人在其中穿梭徘徊,感受著那來自過去的神秘氣息與無盡魅力。每一個故事都像是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窗戶,透過它,我們可以看到古人對超自然現象的敬畏與想象,對人性與道德的反思與堅守,以及對生命與命運的迷茫與探尋。這些故事不僅僅是簡單的娛樂,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與精神的寄托,它們將永遠在曆史的長河中流傳下去,引發一代又一代人們的遐想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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