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人策馬而行,停下時,已到了潁州城外。策馬一日,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眼見天色將暮,三人也是當機立斷的決定在潁州城中落腳。


    這一入城,卻是發覺偌大的城中,街道上竟空無一人,偶有小孩現身,也是被大人急急拉走,三人就是想尋個人問路,也是尋不到。


    “眠眠,我覺得這城中怪怪的,不然,我們另尋落腳地吧?”阿絮隻覺這氛圍瘮得慌,她隻是想尋個落腳處,可沒想著歇得戰戰兢兢的啊!


    “我們一路行來,簡直就是荒無人煙,我瞧,應當也隻有此處能落腳。”應枕雪中肯的說道,還不忘安慰阿絮,“隻要我們三個待在一處,不會有事的。”


    舒眠神思在外,比起害怕,她更想知道這城中發生了什麽。當初中了透骨,又為家仇所困,她懈怠了數年;而今重出江湖,自是要當得起“俠”之一字!


    “不走了,咱們就在這城中住下。走吧,尋客棧去!”舒眠腳步一抬就往前走,阿絮去拉還沒拉住。


    阿雪嘴角彎了弧度,她雖還是沒有幼時的記憶,但這樣的舒眠讓她覺得更親切。轉頭見阿絮還呆愣著,直接將人拉著就走了。


    三人在這空蕩的大街上走了許久,這才尋到了一家客棧。不過這客棧也是門庭冷落,並無熱切氣氛,但勝在幹淨。舒眠三人進店時,客棧的掌櫃與小二正百無聊賴的對坐歎氣,舒眠開口問是否有空房間時,還給二人嚇了個激靈。


    掌櫃與小二驚魂未定的站定,揉了揉眼睛再看,這才發覺門口的三人不是幻覺。


    小二的更是驚喜的語無倫次,“掌櫃的,人,活人,還是三個!”


    門口三人:難道還能是死人?


    見此,掌櫃的也是熱絡起來,“客官,請坐請坐,空房間大把的有啊!”


    三人落坐,點了幾個小菜之後,便拉著掌櫃的打聽起來,先是舒眠出口,“掌櫃的,這城中可是發生了什麽?怎麽如此寂寥?”


    聽舒眠這樣問,掌櫃的耷拉著臉坐了下來,“別提了,自半年前起,這城中無論男女,總有人失蹤;鄉親們去府衙報官,知府大人也是受理了,但是查著查著,就連知府大人也失蹤了。府衙中的捕快,也是一個接一個的失蹤,這府衙如今就是個空殼子了。也有人想著上報知州府,可這出門一個音訊全無,再出門一個還是了無音訊。久而久之,大家都覺得是鬼神作怪,若非是迫不得已出門,家家戶戶都是緊閉門戶的!我這小客棧,也是因此閑置下來。再這樣下去,我都得關門了。”


    “人失蹤之前,這城中可有什麽怪異之事?”


    掌櫃的搖搖頭,“沒什麽異常啊。”


    “我想到一件事。”小二的插了一句嘴,聽見小二開口,掌櫃的微不可察的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責怪他多嘴,小二自己倒沒發覺,可此舉盡入舒眠眼底,但她並未伸張,隻聽小二繼續道,“半年前的一日,臨近午時吧,不知為何,大家都在同一時間困倦,大街小巷裏都是倒頭就睡的鄉親,也是自那時起,城中才有人開始失蹤的。”


    “莫不是有人下藥?”應枕雪一聽就覺得肯定是被人下藥了。


    “可是,要如何下藥才能讓滿城百姓在同一時間困倦昏睡呢?”阿絮此時也顧不上害怕,而是參與猜測了。


    “除了那一次,後續可還有類似事情發生?”舒眠看問題就是毒辣,與其猜測如何下藥,倒不妨推測下藥的規律。


    小二的仔細想著,“還真有。自第一次後,每隔三五日,總是昏睡一場,醒來就能聽聞又不見了幾個人。長此以往,城中就剩些老人孩子了。但是近來,昏睡的事鮮有發生,這城中也還算安生。”


    “城中就剩些老人孩子了,那你二人呢?”阿絮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舒眠險些沒忍住笑出聲。舒眠與應枕雪知曉她是無心一問,但聽在當事人耳裏,那可是大大的懷疑啊!


    掌櫃的瞧著也就三十出頭,小二也是年輕男子,這二人可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從方才小二的話裏不難得出,這失蹤的人都是些年輕男女,這城中才剩下了老人孩子。那他二人明明卻能安然的在此繼續開客棧,自然值得懷疑。


    “我我我,你你你,你們不是懷疑是我們將人拐走的吧?”小二驚慌的結巴起來,“我發誓,我與此事無關的,至於為什麽沒將我拐走,可能是我運氣好吧!”


    掌櫃的也開口解釋,但不知為何,舒眠總覺得這掌櫃的有些心虛,“是··是啊,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這妹妹是無心之問,二位不必放在心上。我們也就是路過,歇一晚就走了。”舒眠圓場,這事才就此翻過。


    經過這一遭,小二可不敢再與阿絮搭話了,他同掌櫃的去了廚房。店中,也就剩下三人。


    阿絮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拿起筷子就打算大快朵頤,卻被應枕雪一把攔下,“既然懷疑那二人有問題,怎麽還敢吃他們送上來的東西?”


    舒眠笑笑,應枕雪這是學到點江湖經驗了?


    阿絮委屈巴巴,“可是我餓嘛!”


    於是,二人默契的看向舒眠。說起江湖經驗嘛,舒眠才是老江湖。


    “吃吧!”舒眠開口,二人這才動筷。


    二人忙著果腹,倒是沒發覺舒眠嘴角彎起的笑意。事實上,舒眠從一入客棧起,就覺得不對勁。按說城中這麽多人失蹤,家家戶戶都該閉戶不出,卻唯有這家客棧正常營業,不怕被人拐走。況且,這客棧幹幹淨淨,可見是時常打掃的,試問,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開店都沒心情了,卻還有心情打掃?所以,舒眠便猜測,這家客棧絕對有問題。而阿絮無意間的那句話,卻見掌櫃的慌亂,她便更確信了。


    之所以不提醒二人,也是覺得應當隻是迷藥,而唯有二人真的暈過去,才不會露出馬腳。而舒眠因著中過“透骨”,這世間的迷藥毒藥對她皆無用,所以,如果事態超出所想,她也是有把握帶著二人脫身的。事情也正如舒眠所料,二人才用了一半,便是昏睡過去。而舒眠是裝暈的好手,此下也是倒在二人身側。


    這時,有腳步聲接近,聽聲音並不亂,應當是隻有一人靠近。來人先是圍著三人走了幾圈,發現三人真的沒了動靜後,這才吹了聲口哨,像是在召喚友軍。這聲口哨過後,舒眠便聽屋子裏響起轟轟聲,像是密門轉動的聲音,接著又是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接近,這腳步有深有淺,粗粗聽來,約有十幾人。


    “你這侄子,當真是個禍害!”開口這人聲音粗獷,聽著就是一個壯漢。


    “虎爺莫惱,我代他向您道歉,這三個姑娘生得漂亮,應當能值好價錢的。”這聲音舒眠倒是熟,可不就是那個掌櫃的。


    這般聽來,這掌櫃的是幫凶,但也是被人脅迫,情有可原;而那小二是他侄子,應當是不知情的。至於這位叫虎爺的,尚且不知是幕後真凶還是幕後真凶的狗腿子。況且,其他失蹤的人尚未尋到,此時可不是一網打盡的好時機。舒眠隻好不動聲色,繼續裝暈。


    虎爺聽掌櫃的這麽一說,也是審視起三位姑娘來。這越看當真是覺得口水直流,他摩拳擦掌,打算一親芳澤;他身後的小弟們,一雙眼睛也是緊盯三人,那表情可謂是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老大,這三個小娘們,您玩過之後,能不能也賞給我們玩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哈哈哈,好說好說!”虎爺大笑,手都快觸到舒眠了,可眼珠子一轉,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便是停下了手上動作。轉而對掌櫃的說,“這三姑娘,一個比一個俊,算你立功了,待我回複了爺,爺會賞你的。”


    原來,是想借三人討好上頭的主子!


    掌櫃的聽說有賞,也是笑意盈盈,“哎喲,那小的便多謝虎爺了。”


    其後,虎爺一招手,他身後的人便心領神會的將舒眠三人扛走。舒眠覺得跌跌宕宕的走了許久,她才被安置在了地上,一聽身邊靜悄悄,便知看守的人已經離開了。


    舒眠一睜眼,便是去尋應枕雪與阿絮的身影,眼見二人都在身側,心下便是鬆快不少。再抬眼一圈,便見除卻她們之外,仍有二十多人,都是年輕的男女。她環視四周,打量周圍的環境,她們而今像是在船艙裏麵。


    舒眠將應枕雪與阿絮扶起,運起內力為二人祛除了體內的藥性,沒多久,二人就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舒眠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便是心領神會的沒開口說話。


    “這些人都是被拐來的?”阿絮瞧見其他人,輕聲問道。手不自覺握緊,可以看出,她很生氣。朗朗乾坤下,竟還有這樣的惡魔存在!


    “我長話短說。”舒眠輕聲回複,“那客棧的掌櫃是幫凶,他給我們下了迷藥。我們眼下落入拐賣人手中了,這些人應當也是以同樣的方法被拐來的。我想著順藤摸瓜,便不曾打草驚蛇。待會一有動靜,咱們立刻裝暈。這些人,咱就先不救了,免得醒來的人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況且,敵人有多少,是否都是練家子我們一概不知,若是她們醒來,一心想著逃跑,還真不一定是救她們,還是害了他們。”


    應枕雪點點頭,表示認同。


    阿絮也是聽了進去,三人背對而坐,好半晌都沒再說話。


    “眠眠,你也有看不穿的時候啊?”最終阿絮打破了寧靜,這話是在說,舒眠竟是沒看出飯菜中有迷藥,嘲笑舒眠這隻狡猾的狐狸,也有落入圈套的一天。


    舒眠聽她這麽問,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阿絮一聽可就奇了怪了,“你笑什麽?”


    應枕雪默默開口,“阿姐,你知道有迷藥!”


    阿絮聞言,那可是瞪大了眼睛,她如此信任舒眠,可沒想到舒眠會害她啊!她怒視舒眠,那神情像是在說: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阿絮心裏想著,忽悠阿絮還不是手到擒來,於是她開口,“咱阿絮女俠向來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遇到此等失蹤之事,定然不會坐視不管。我既看出那掌櫃的有問題,要做的自然是順藤摸瓜,而不是打草驚蛇啦。我們用膳之時,他們一直在盯著,若是我們不吃,那勢必是有場仗要打。可是阿絮,咱們要的可不是打幾個小嘍囉,而是要引出幕後真凶啊。所以,飯食必須吃,吃了自然是會倒下的啊!”


    阿絮:雖然有點道理,但是聽著怎麽很奇怪嗯?


    “你咋看出來的?”阿絮江湖經驗尚淺,自是看不出來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將賊人一網打盡!”舒眠道。


    “那阿姐可有法子?”


    舒眠搖搖頭,“報官自然是最有效的,但江湖勢力錯綜複雜,我們連身處何地都不知道,這官也不知該找誰報。其次,就連潁州知府也失蹤了,朝廷卻並未派出欽差來查,或許是被人隱下了信息。我們未知對方是誰,若是無目的的報官,隻怕更容易打草驚蛇。”


    “水,水。”三人沉思之際,便聽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舒眠聽她要水,又瞧見不遠處有水壺,便是倒了水走近。她將人扶起,給他喂了水,那人才悠悠然轉醒。


    他神思恍惚,隻覺眼前人乃是天上仙,他還以為自己在睡夢中,便是晃了晃腦袋又睜眼來瞧,但見眼前人並未消失,他才知這一切不是幻覺,“多謝姑娘。”他聲音有些沙啞。


    舒眠將他扶起,“不必謝,行走江湖,本就該相互扶持。”舒眠撂下這句話,便轉身往阿絮應枕雪那邊去。而那男子便是視線緊盯舒眠背影,久久都未移開。


    “喂,你是在何處被下藥拐來的?”阿絮見他視線緊跟舒眠,不喜的與他答話,就是為了擾亂他的視線。阿絮視線緊盯,眼前這人髒兮兮的,就像是路邊上的乞丐,而那發絲雜亂,根本瞧不清麵容,唯一能瞧清的,就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聽見阿絮說話,那男子又看向阿絮,盡管心中也覺得她好看,麵上卻是如常的,他答,“我也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在午睡,夢中口幹舌燥,便想著去找水喝,後來得這位姑娘喂水之後,我才醒了過來,一醒來便是到了此處。這裏是哪裏?為什麽我們都在這裏!”


    “看不出來嗎?我們被壞人綁了!但你也別擔心,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包括這裏的所有人,我都可以保證他們平安無恙。”這是應枕雪給他的承諾。


    那男子看向應枕雪,心存感激之際,心中更歡喜的是她的容貌。眼前這三個姑娘,美得各有千秋,性子卻大相徑庭;一個沉著冷靜,一個豪氣幹雲,一個軟軟糯糯,卻奶凶奶凶的。


    “那便多謝三位姑娘了。”男子出言感謝,嘴角漾著笑意,但是並不見害怕之意。


    對於他的感謝,舒眠三人並未再出言。


    這時,船艙外響起腳步聲,舒眠聽著有腳步聲接近,便是示意二人裝暈。她本也要睡下,卻又見那男子還在發呆,便是三下五除二去到他身邊。


    她一隻手輕拍他的肩膀,另一隻手作了個“噤聲”手勢,見那男子看過來,便又是示意他裝睡。那男子便也是心領神會的躺了下去,而舒眠來不及回到阿絮那邊,便也是在男子身側躺了下來。


    舒眠一躺下就閉上了眼睛,而男子背對著船艙,便是還未閉上。他見舒眠在他身邊躺下,嘴角笑意更甚。


    終於,在外麵的人走近時,他也是閉上了眼睛。如此,四人都未曾被發現。


    虎爺四處觀望下,這裏人數多,他也不記得當時將人放在了何處,自然沒發現異常。


    隻見阿絮,應枕雪與舒眠都在便道,“將她們三個,送到爺的房間去!其餘人,按尋常處理!”


    此話剛落,舒眠就覺得自己又被扛起。而虎爺口中的三人,不用說也知道是她們三個。


    舒眠想著,正愁不知幕後真凶是誰,沒曾想,這虎爺竟是要親自將她們送過去,那這一路裝暈,倒是不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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