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掀起的氣浪如潮水般翻湧,晶藍色的流體飛濺向四麵八方,灑滿了整個巢穴的地麵,點點滴滴地鋪展成一片閃爍的晶藍色。整個空間在這一瞬重新歸於寂靜,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然而,片刻之後,那些散落的晶藍流體突然微微顫動了起來。


    它們像是擁有了自我意識,緩緩地蠕動著,沿著地麵向同一個方向爬行著,匯聚成一道流動的藍色河流。不時,一個個的果凍似的小腦袋便會從流體中冒出,雙眼眨動,帶著一絲懵懂地四下打量,似是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


    大部分流體逐漸流向冬嵐的身軀,沿著他脖頸的開口慢慢融入了身體之中。但是,一小股流體卻在他麵前的空地上停留,開始自行凝聚、成型。


    最終,那些流體匯聚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生物——一個透明而圓潤的果凍小人,她的臉上裂出鋸齒狀的大嘴,圓圈似的大眼睛中帶著幾分靈動。


    大嘴娃娃笨拙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邁著小短腿“啪噠啪噠”地跑到了【指】——或者說桑納吉的屍體前麵。


    對著屍體的臉發了一會呆過後,大嘴娃娃像是忽然想通了一樣,身體化成一團晶絲順著嘴巴鑽了進去。


    不一會,懷裏抱著一節斷指的大嘴娃娃便從屍體的口中爬了出來。


    她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臉上露出一道大大的笑臉,果凍似的身體連跑帶爬帶滾的,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冬嵐身前,興奮地把那節斷指舉了起來,像是獻寶似地說道:


    “阿嵐,這個,我拿到啦!”


    就在斷指靠近的瞬間,纏繞在冬嵐身體上的破損黑袍便微微顫動,兩根暗紅色的飄帶自黑袍中彈出,飛快地將斷指卷了來。


    大嘴娃娃嘟起嘴,有些不滿地看著飄帶拿走她的“戰利品”,但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鬆手,讓飄帶將斷指收起,融入冬嵐的黑袍之中。


    飄帶回歸,冬嵐的黑袍中竟然傳出一陣咀嚼的聲音。


    斷指被吞噬,在這一瞬,【雕刻家】的欲望得到了滿足,緩緩沉寂,冬嵐的意識重新得以掌控自己的身體。


    他環顧四周,望著滿地狼藉,微微抬手,輕輕地放在大嘴娃娃的頭上揉了揉,聲音低柔:


    “又是你們救了我啊。”


    大嘴娃娃聽了,臉上瞬間綻開了滿足的大笑,小小的身子搖晃著,仿佛特別得意。


    她跳了跳,試圖撲進冬嵐的懷裏,結果因為自己太小了,撞在冬嵐的胸膛上後直接滑了下去,隻好抱住他的手指輕輕蹭了蹭,發出模糊而歡快的聲音。


    “阿嵐,是弟弟,莎莎,保護阿嵐!”


    “還有莉莉呐!”


    莉莉也從冬嵐的手心冒出了個腦袋,開心地和莎莎抱在了一起。


    冬嵐看著兩隻小家夥的互動,眼中浮現出一絲柔和的溫情。他慢慢換了個姿勢,緩緩坐下,靠在殘破的牆壁上,望著因為衝擊而破碎的穹頂。


    天空依舊是那片深沉的血紅,但他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的感知,那血色的深處,似乎隱隱透出一絲潔白。


    微弱卻堅定,好似那黎明的曙光。


    。。。。。。


    南城碼頭。


    “嘩啦。。。嘩啦。。。”


    瑪格麗特踏在血池上,高跟鞋在走動間帶起了重重波紋,和陣陣水聲。


    幾步後,她停下了腳步。


    在她身前,聳立著一座近十米高的龐大“皮山”,其表麵凹凸不平,密密麻麻地浮現出肢體與麵孔的輪廓。層層堆疊的人皮透著油膩的光澤,彌漫著刺鼻的汗臭與腐朽味道,不管是樣貌還是氣味都令人幾欲作嘔。


    然而,在這座龐然的“皮山”正中央,有一道巨大的創口從中段一直延伸到頂部,裂開的傷口深深嵌入皮層,直達內部空洞,那裏麵沒有血液,也沒有任何髒器。


    空蕩蕩的,令人毛骨悚然。


    瑪格麗特看著這處巨大的創口,用手指輕輕吹了聲口哨:


    “還真是個大家夥。”


    她漫不經心地環顧四周,嘴角微微勾起,喃喃自語道:“那麽~既然你在這裏,我的小狗狗又到哪兒去了呢?”


    說著,她全然不在意周圍血池的汙濁,直接將手伸進粘稠的血水中,開始隨意地摸索。


    摸了片刻,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手指猛地一扣,將什麽東西從血池裏撈了出來。


    那是一具麵目全非的軀體——不,或許稱之為“屍體”並不準確,因為它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顯然仍有一絲微弱的生命氣息。


    然而,這具軀體的狀態已是慘不忍睹,它的皮膚鬆垮地堆在外層,像一件破舊的長風衣,內裏卻軟綿綿的,仿佛內部沒有任何骨肉支撐,隻剩下一具空有皮肉的空殼。


    瑪格麗特望著寧芙淒慘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心疼的神色:


    “唉,這戰鬥服才穿了兩次呢,怎麽就弄壞了呢?”


    “十分。。抱歉。。。”


    寧芙虛弱的聲音從皮大衣下方傳出。


    瑪格麗特瞥了一眼大概是寧芙頭部的位置,揚起眉頭道:“醒了?那個大家夥的汙染核心呢?扔哪去了?”


    “這。。。這。。。”


    寧芙那被厚皮包裹的手臂顫抖著挪了挪,指向了自己的腹部。


    “哦,在這裏?”


    瑪格麗特的指甲瞬間暴長,手臂猛然探進寧芙的腹部,用力攪動起來。


    “噗!”


    本就重傷的寧芙被瑪格麗特這麽一攪,傷勢頓時雪上加霜,直接一口烏黑的血噴在了瑪格麗特的衣領上。


    不過瑪格麗特也不在意,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本被異靈石環鎖住的人皮書。


    看到人皮書的那一刻,瑪格麗特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鬆開了寧芙的手,將人皮書緊緊握在手中,笑容滿麵地說道:


    “哎呀,書籍類的汙染核心?不知裏麵會記載些什麽。。。不錯嘛,寧芙!這次你可真立了大功!回去後一定好好獎勵你一番~”


    “。。寧芙?”


    沒有聽到回應,瑪格麗特回頭望去,才發現寧芙在她剛才隨手一扔時,又跌回了血池之中。


    她無奈地聳了聳肩,將人皮書塞進懷裏,撩起袖子,再次俯下身,從血池中撈人。


    給她立了這麽一個大功的可愛小狗狗可不能就這麽死了。


    嗯,怎麽看也至少得再壓榨個十年!


    。。。。。。。


    東城。


    “轟!”


    刺眼的火光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衝破了工廠的頂蓋,赤紅色的烈焰升騰而起,模糊不清的影像在火焰中舞動,時而是一家人團圓的飯桌,時而是慌亂逃散的人群,竊竊私語的聲音在火焰中飄蕩。


    赤色火焰之後,整個工廠晃動了起來,靈能粒子的光芒透過工廠的窗戶照亮了天空,爆炸和震顫接連不斷,某一刻過後,整個工廠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褐色的幾丁質甲殼爬滿了工廠的外牆,連帶著內部空間都開始被甲殼和金屬填滿。


    但是這種變化沒有持續多久,濃鬱黏稠,如毛線團般的黑色便如岩漿般從工廠內部溢出,堅硬的甲殼與金屬在毛線團似的火焰中同化,崩離,整座工廠在詭異的無聲中塌陷崩壞,化成一座廢墟。


    一隻沾滿黑灰的手臂從廢墟中探出,將頭頂的碎石推開,露出一個狼狽的腦袋。


    來自羊群的男孩伊果瑞探出了頭,他原本潔白的綿卷發已被煙熏得漆黑,白皙的臉蛋上滿是灰塵,成了小花貓似的模樣。


    “說真的,燭女士,您既然還沒完全掌握汙染模式,就不要隨便亂用啊,您又不是沒自控能力的畜生。”熟悉的毒舌聲響起,奈裏爾的小腦袋從伊果瑞懷裏探了出來。


    比起狼狽不已的男孩,女孩倒是毫發無傷樣子,顯然是被保護的很好。


    “別這麽說嘛,至少這不是完美地解決掉汙染體了嗎?”燭一芯飄忽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緊接著,她在一團火焰中現身,手裏用異靈石環扣著一把帶著螞蟻圖案的玩具仿真手槍,笑得漫不經心。


    “如果您的‘完美解決’是指把整個工廠炸成廢墟,那您確實做得很完美。”


    奈裏爾翻了個白眼,從伊果瑞懷裏飄到地麵上,反手將男孩也從坑裏拉了出來。


    伊果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臉認真地對著燭一心道:“燭女士,我想奈裏爾是在說您這次造成的破壞很大,所以其實並不能算是完美解決。”


    伊果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臉認真地對燭一芯說道:“燭女士,我想奈裏爾的意思是,您這次造成的破壞確實不小,所以其實並不能算是完美解決。”


    “不用你解釋,我聽得懂啦!”燭一芯無奈地扶額,歎了口氣,“算了,不管怎麽說,至少這邊的汙染體清理完了。”


    “滋滋。。這裏是。。滋滋。。能聽到嗎?”


    就在此時,燭一芯懷中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經過片刻的雜音,信號漸漸恢複清晰。


    “這裏是總部,燭一芯女士,您能聽到嗎?”


    燭一芯微微一笑,對著伊果瑞和奈裏爾揚了揚下巴:“看來我們的努力還是有效的,這不,通訊恢複了。”


    說完,她拿起對講機,回複道:


    “這裏是燭一芯,第三錨點已成功收容完畢,接下來有什麽指示?”


    對講機另一端傳來一陣短暫的雜音,接著一陣交談聲隱隱傳出。片刻後,薛局長那低沉而嚴厲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


    “編號ss:t003號收容物【白圍巾】現身北城,立刻趕往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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