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


    “骨鋸。”


    “鑷子。”


    臨時搭建的帳篷中,寧芙默默注視著那道背對著她,正在手術台前忙碌的身影,並在適當的時間按照那道身影的要求遞上手術用的器具。


    “哎呀。。。這個不太行,把你的異靈石匕首給我。”


    寧芙聞言,毫不猶豫地從腰側拔出還沾著暗紅痕跡的異靈石匕首。


    她沒有開口質疑使用這種沒有消毒的刀刃是否會導致傷口感染,隻是順從地把手中的凶器遞了過去。


    不一會,肉體撕裂的聲音,骨骼被鋸子切割而產生的磨擦聲,以及那怪異的嘶鳴聲便在帳篷中再度響起。


    “哈~果然還是這玩意好用。”


    穿著染血白大褂的女人一邊說著,一邊從那具躺在手術台上的軀體中拽出了一隻腦袋大小的蟲子。


    那蟲子的外貌看著有點像是一隻甲蟲,不過卻隻發育了半邊身子,另外半邊則像是還未長出甲殼幼蟲,表露出一種令人惡心的柔軟和粉嫩。


    而在這隻蟲子下半身的位置,則有著一道巨大的平麵切口,像是有什麽人用刀刃把它腰斬了一樣,但即便這樣它也仍未死去,令人作嘔的軀體在白大褂女人的手中劇烈掙紮著。


    不過白大褂女人卻對它沒有什麽興趣,在把它拽出來之後便將它扔到了一旁的地麵上,不再去管它。


    寧芙從眼角的餘光看到,這隻蟲子在地麵上爬行了一陣子後最終還是斷了氣,而就在它的屍體旁邊,則是一座近一米高的屍體小山,由各種奇形怪狀的肢體和蟲子屍體堆積而成。


    而這些,都是從手術台上那個人的身體中取出來的。


    正常人在失去這麽多“內髒”後,別說活著了,連身體是否能夠保留外表的完整性都不好說。


    但寧芙知道手術台上的那名叫做“葵”的少女還活著。


    不是因為少女是一位身體素質強悍的三徽靈武者,而是因為那個正在動手術的白大褂女人。


    名為瑪格利特的惡魔將再度愚弄死亡,把少女的靈魂從死神的鐮刀下搶奪回來,然後將其納入自己的收藏之中——


    亦如曾經的自己一樣。


    就在寧芙這麽想著的時候,瑪格利特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耳旁響起:


    “好像好一陣子沒聽到槍聲了。。。寧芙親愛的,幫我去外麵看看是個什麽情況好麽?如果有問題的話就順便解決一下,拜托啦~”


    “。。。。是。”


    寧芙默默地看了一眼頭都沒回的瑪格利特,轉身離開了帳篷。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但原本皎潔的月光卻被血海所遮掩,映下的紅芒看起來妖異而荒誕。


    一踏出帳篷的範圍,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便衝入了寧芙的鼻腔,令她英氣的眉頭微微皺起。


    南城碼頭附近的這片戰場是上空血海開啟後最早受到影響的地區,也是如今受到汙染最嚴重的區域。


    不隻是無機物被活化,連整片大地都仿佛變成了活物,踏在上麵甚至能感受到從腳下傳來的心髒跳動。


    那些被城衛軍擊殺的血肉怪物的屍體也堆積在此處,其中一些已經和地麵融成了一體,像是在被進食一般。


    在這種到處都能嗅到血腥氣的情況下,普通人或許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寧芙不同。


    在成為瑪格利特的助手前,她是一名活躍於前線的軍人,各類偵查任務和特殊訓練令她對血的味道十分敏感。


    而此時此刻她嗅到的這股濃鬱的血腥味根本不像是幾具屍體或傷口能夠發出的,而是大量血液匯聚在一處時才會產生的獨特味道。


    環視一周,寧芙沒有看到任何生物,無論是那些血肉怪物還是城衛軍的人都不在。


    就仿佛是提前說好了一樣,在這濃鬱的血腥味中,本應在激戰的雙方卻皆是失去了蹤影。


    很不對勁。


    在心中有所判斷後,寧芙望向了血腥味最濃的方向。


    或許那裏會有答案。


    血腥味最濃的方向在北邊,也就是集裝箱區所在的方向。


    這裏的汙染更為嚴重,幾乎寧芙踏出的每一步都陷在肉化的地麵之中,抬起的時候又會帶起一陣血水。


    天空中還不時有更多的血羽飄下,繼續惡化著這裏的環境。


    而隨著寧芙向集裝箱區靠近,她也注意到周圍的屍體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最初隻是那些血肉怪物的屍體,但很快城防軍的屍體也開始零零散散地出現在怪物的屍體之間。


    這些屍體大多血肉模糊,但卻又相對完整,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或者人把他們的皮整個剝離了一樣。


    寧芙看著這些已經開始被肉化地麵吞食的屍體,眉頭緊皺了起來。


    傷勢太刻意了,不像是那些怪物的手筆。


    沉吟片刻,寧芙從腰間拔出了一個黑色的手柄,然後用大拇指在手柄的底部用力按了一下。


    “嗡!”


    刀刃彈出,然後固定,帶著綠色熒光紋路的異靈石戰刀在眨眼間成型,於空氣中發出微微震顫聲。


    過後,寧芙繼續向血腥味的源頭走去。


    沿路的城防軍屍體越來越多,死法也開始變得千奇百怪。


    有的嘴巴大張,肚子破了個洞,像是有什麽東西從他嘴巴鑽了進去然後又從破膛而出。


    還有的屍體發生了重度變異,扭曲成了一團,整具屍體呈現出了一顆樹的形狀。


    但相同的是,這些屍體都被剝了皮。


    寧芙沒有因此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


    又走了約一分鍾的時間後,寧芙忽然停了下來。


    她已經來到了碼頭集裝箱區的後門入口——或者說曾經是後門入口的地方。


    因為此時此刻,這裏已經變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原本大門所在的位置如今卻被兩排巨大的森白肋骨取代,肋骨的尖端如樹枝般分叉,每一個分叉的頂端都插著一個人,從他們身上殘留的部分衣物,寧芙判斷出這些人都是失蹤的城防軍軍人。


    雖然這些人的身體大多已經因為汙染產生異變,且呈現出被剝皮的狀態,但其中不少卻還活著,他們就那麽被白骨樹枝貫穿身體,吊在後門入口的正上方,不停地哀嚎,異變,直到他們的身體被完全同化,徹底成為白骨樹枝的一部分。


    而這過程中從他們身上滴落的血水則在下方匯聚成了一個血池,那濃鬱的血腥味正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不過寧芙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麵。


    因為在那血池的前方,一道令她隱約有些熟悉的背影正站在那裏。


    “沒想到來的是你啊。”


    血池前方的那人轉過頭,露出了一道沾著血跡的漂亮臉蛋。


    寧芙的瞳孔一凝,認出了女子的身份。


    在之前克拉緹娜逃脫事件中失蹤的三徽靈術士,調查小隊“淵”的隊長,何倩。


    “何倩隊長。”寧芙警惕地抬起了手中的長刀。


    何倩轉過身,麵帶笑容地向寧芙緩緩走去:“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要把武器對著我呢?”


    寧芙:“。。。。。。。”


    何倩繼續走著,臉上的笑容更甚:“怎麽?難不成你想和我動手麽?”


    兩人之間的距離正在縮短,但就在這時,寧芙忽然注意到了什麽。


    何倩的皮膚似乎一直在微微顫動著。


    顫動的幅度不大,從遠處看根本發覺不出來,但卻確確實實地存在著。


    而在注意到這點後,寧芙很快便發現了更多怪異之處,比如何倩的皮膚似乎異常的緊致,甚至一點皺紋和皺褶都沒有,就仿佛是被硬生生地拉扯到了繃緊一樣,配上那奇怪的抖動,看著就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束縛在那層人皮之下一般。


    寧芙沉聲道:“。。。。你不是何倩隊長。”


    聞言,何倩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緊接著,她身上的皮膚就像是在融化一般,開始向地上淌去。


    不,那並不是融化,而是“放鬆”,原本被疊放緊繃在體內的皮正在被對方釋放出來。


    隻是不到幾秒,原本漂亮苗條的“何倩”便已經變成了一座疊嶂的皮山,屬於不同生物的皮在它的軀體上湧動著,其中一部分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肢體和五官,而屬於何倩的那張皮則覆蓋在皮山的頂端,充當著“腦袋”的位置。


    不到片刻,皮山便已經生長到十米高下,甚至連其周遭的血肉化地麵都開始生長出一層層厚厚的皮質。


    。。。汙染體。


    寧芙瞬間辨認出了眼前之物的身份。


    不過她卻沒有退走的意思。


    既然瑪格利特拜托她順便把問題給解決了,那麽她便會把問題解決。


    隻有能夠完成工作的工具才不會被主人拋棄。


    寧芙握緊了手中的異靈石戰刀。


    就仿佛故事中那沉醉在幻想中而向風車衝鋒的騎士一般,寧芙毅然邁步,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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