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掛在繩子上,胸脯上插著一支鐵杆長箭,血紅的舌頭伸得老長。黑色的背景,滴血的舌頭,鼓出眼眶的眼珠子,憋成醬紫色的臉頰……他,就是彬子!


    又是彬子!


    “彬子,我又沒虧待過你,你幹嗎老是來找來呀?”瞪著他,我恐懼萬分的說道。


    雙眼直直地瞪著黑暗中的某處,臉色木然,黑色的血液,仍舊在滴落。凝視著他的慘象,我感覺身體中的毛細血管在一根根炸裂,一種有所未有的虛脫感,正在襲向我的神經中樞,那個冰涼的聲音又在耳朵邊響了起來:


    “你看好了,他就是你的鏡子,也是一切入侵者的鏡子!”


    入侵者?我在心裏咀嚼著這個並不光彩的詞,但一時又找不到辯駁的話,於是隻得怔愣著雙眼看著可憐的彬子。身後,有眼睛正冷冷地向我掃來。那種切骨的冰涼感,直如冰刀切入肌膚,寒冷蝕骨。


    我回過頭,卻什麽都沒看見。


    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彬子就那麽高高地懸掛在黑暗當中,形同南方過年時節燻製的臘肉。血還滴落,眼睛鼓了出來……地上灑滿銀白的月光,遠景近物,猶如一簾籠著月色的夢。枝繁葉茂的樹梢間,不知名的野鳥不時啼叫一兩聲,形似從噩夢中醒過來的嬰孩,其聲甚是瘮人。


    才離墓穴,又遇鬼怪,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連喝水都磕牙。一種令人焦慮的情緒,正在薄涼的月色裏醞釀,心情焦躁不安之下,我忽然想衝上前去把彬子捅個稀巴爛。


    脖子套在繩套當中的彬子,身體僵硬,臉色青紫,慘白月光照在臉上,使他看上去更加陰詭嚇人。陰風撲麵,影寒蝕骨。遇到鬼卻不能殺之,在我還是第一次。我怔怔地盯視著麵目慘不忍睹的彬子,心裏是又恨又怕。自遭遇殺戮之後,便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弄得我到處撞鬼,四處碰怪。


    跟我說話的是誰我沒看見,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卻有幾分熟悉。七公主?我瞪大眼睛搜索四周的空間,可周圍除了茂密的樹林,淒淒的荒草,再也見不到其他的物事。跟我說話的,到底是誰?


    我感覺,背脊後麵有上百雙眼睛盯著我。其中一雙,就是彬子。但隊卻在我前麵。我感覺很怪異,但又找不出當中的蹊蹺之處。莫名的恐懼,一直在心中發酵。


    “你究竟是誰?”當我問出這句話,整個人頓時輕鬆下來。


    “我就是彬子呀!”


    “彬子?”我再次愣愣的瞪了身體懸掛在繩套上的彬子一眼,“有種你就現出身來!”


    “我就在你麵前呀!”


    冰冷的話聲,刺得我神經一陣陣收縮。彬子在我眼前不假,但他並不是說話者。說話者到底隱藏在哪裏,又擁有怎樣的心機,在我都是一個謎,一個解不開的謎。


    不過好在我很快就穩定下來,殺性和殺意,也在一點點回歸。雖然三木和我走散了,但我對於眼前這個彬子,已經不怎麽怕了。死前,他是我的道友;死後,他變成我的敵人。他和我過不去,總是想方設法截殺我,這不是他的錯,——我和他之間,其實不能用“錯”字來解釋,因為我們之間誰也沒有錯。


    一切,都是因果。


    所謂的造化弄人,其實也是一種因果。我們走到今天,誰也不能怪,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過去從來不相信命的我,現在則深信不疑。


    自從穿越來到這裏,這裏所遇到的種種事情,不由我不信命。命這個東西,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有人曾給我算過命,說我福大命大,將來會發財齊天,富貴超世。但從我加入虎子的盜墓團隊以來,墓倒是盜了不少,但錢卻沒存到幾分。


    因此,我越來越懷疑那個算命先生本身就是個騙錢的。一個盜墓賊,怎麽說也應當有點錢啊!可是我,卻經常四個荷包一樣重,連請朋友吃頓像樣的飯都不敢。


    “呃——”


    “你們,全都終將死在這裏!”


    “你在詛咒我們?”


    最終,我還是把目光鎖定了彬子,因為四周並沒有人,也沒有其他的物象,這裏隻有我和他。雖然他懸掛在高高的繩套上,舌頭也伸得老長,胸脯上還插著一支鐵杆長箭,但我覺得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冰冷的屍體會流血!


    當我眼光碰到黑色的汙血,整個人又不由驚悚起來。這彬子已經死了好幾天,按理他身上的血早就凝固了,可他的血,卻一直都在不停地流,一直不停地流……仿佛,他就是造血機器,總有流不完的血。


    “不是詛咒,這是你們的宿命!”


    空靈的話聲憑空升起,消散,但我看到,彬子的嘴巴至始至終都沒有動過。雖然他臉色極其難看,但他不痛苦。


    一箭穿胸,繩鎖咽喉,他死得不痛苦。正因為死得不痛苦,所以他臉上才不會有痛苦。這是一個典型的悖論。我說:“你別張狂,等我抓到你,就是你最後的死期。”


    “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


    對方到底隱藏在什麽地方,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找到她的蹤跡。感覺她就像一個神秘的存在,無論我如何努力,都不能找到她潛藏的位置。


    不過我敢肯定的,她不是彬子。


    一者她是女人,二者彬子不可能是女人,因為她活著的時候,經常和“叫獸”去紅燈區泄火,到公園去勾引那些長相一般但身材豐滿的中年美婦……暗中,我握緊了刀柄。


    “事實上,那一天已經到來了!”話聲落口,我手中的藏刀,已然向彬子斬過去。


    不殺他,難以清除心中的恐懼。唯有殺掉他,才能讓心寧靜下來。在這個風嘶如哭,魂笑如鬼的地方,遇到鬼最好別客氣,該殺就殺,該剮就剮,絕不能有半點含糊,否則,那些鬼魂就會找上你……心念及此的我,又暗中握緊了刀。


    “哼哼,那得看你有沒有殺我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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