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一個人進了屋,好一會兒之後才出來,對方雨桐兩口子說道:“咱走吧。”


    大伯娘看得腮幫子直漏風。


    這老太婆,說不得又扒拉了不少棺材本,拿去貼補雨桐這丫頭了,頓時就有些後悔。


    可一想到,就算不把老太婆推去四丫頭那兒,她那點兒棺材本,隻怕也保不住。


    唉!除了破罐子破摔由她去,又能有啥辦法。


    想到二孫女剛才的話,方老婆子走之前,瞪著大兒媳婦,特意交代道:“二丫頭的嫁妝,你們再看著添補些,等我回來,若是發現你們耍了心眼子克扣了,可別怪我這老婆子不講情麵,當眾讓你們沒臉!”


    大伯娘臉色變了變,弱弱回道:“看阿娘您這話說的,二丫頭好歹也是我親閨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她後娘呢……”


    死老太婆,慣會做好人,既有那心,咋不見她從自個兒棺材本裏摳點兒出來,給二丫頭添上一兩二兩的?


    二堂姐紅著眼眶,叮囑道:“阿奶,路上看著些,天氣漸漸涼了,一早一晚記得注意著,別再著了涼……”


    “好好好,別送了,有雨桐兩口子在,也不怕摔了我去……”


    方老婆子朝身後的眾人擺了擺手,很是高興。


    陸文且一手一包,拎著兩大包衣裳走在前麵,方雨桐一手點著個油燈,另一隻手攙扶著阿奶走在後麵。


    到了二房,劉氏兩口子聽到響動,也出了院門來看。


    待看到自家老婆子大包小包地,也要跟著去,心裏頓時就酸到不行。


    可小女婿在這兒,她也不好多說啥,手裏提著一小包炸薯圓子,遞給小女兒,叮囑道:“這薯圓子,明兒早晨上鍋蒸一下,就能吃……”


    “還有,那十兩銀子小心著些,城裏人多賊也多,別叫人趁亂偷了去,也別大手大腳花用掉了,你阿爹掙這銀錢不易……”


    “你阿奶住個幾天,待得了空就送她回來,這老大的年紀了,萬一有個啥頭疼腦熱水土不服的,到時你大伯娘又有說道了……”


    方雨桐伸手接過,見阿娘說得好聽,也一心為了她打算,便跟著阿娘的節奏,演起了深情戲碼……


    低聲道:“知道了,您在家裏也是,明後兩天等我阿爹他們一走,就留您一人在家,也要記得多注意些身子,重活累活別去幹,有啥不痛快的,也別想太多……”


    反正銀子到手裏了,說幾句好聽話大家高興高興,她自然是張口就來。


    過日子嘛,就是這樣,別人主動遞了梯子,在不損害自己的前提下,該下就得下,又何必非要擰著那股勁兒呢。


    方鐵柱拿了個防風油燈出來,遞給趕車的小妹夫,說道:“天黑了,路上慢著些。”


    騾車吱吱呀呀地響了起來,三人慢慢上了大路,方雨桐低聲跟阿奶說著城裏的鋪子,有多少房間,有多大的院子……


    見媳婦兒和兒子進了屋,方正田問道:“他們走了?”


    “嗯。”


    方鐵柱很是敷衍地應付了一句,就扭頭進了自個兒房裏。


    將自己往阿娘新鋪好的床上一摔,瞪著眼睛想事情。


    “你看看他那副樣兒!朝我甩啥臉子?有能耐朝陳家人甩去!”


    方正田不滿地罵道。


    “算了算了,他也是憂心自個兒妹妹,你就少說幾句……”


    劉氏低聲勸道。


    轉而跟他說起了老婆婆也跟著去了城裏的事兒……


    “哼!她們倆小時候,家裏家外的全都是我一個,抱了這個,就抱不了那個,老鼠崽子一般的雨桐,哭都哭不出響動,還動不動起高熱……”


    “有一天,我實在弄不來,便一手一個抱去老屋,想讓她幫著帶帶……”


    “你知道那老太婆,說的啥話嗎?”


    說到這兒,劉氏忍不住又冒出了眼淚花子,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眼神中冒著恨意,“說我帶得了就帶,帶不了就丟後山上去喂野狼,她孫子孫女多得很,不差這一個兩個的!”


    “嗚嗚嗚……方老二,我劉素花這輩子都忘不了,這死老太婆說過的這句話……”


    “如今呢,年紀大了,看咱們雨桐長得水靈了,就成天地拿點小恩小惠,顯得比咱們這做爹娘的還親似的……”


    “雨桐那死丫頭也是,小時候我為著她,哭濕了多少條枕巾,臨了臨了,倒和我這做阿娘的生分……”


    看媳婦兒哭成這樣,方正田心裏難受到不行,擦淚都擦不過來……


    他也跟著媳婦兒氣哼哼地抱怨道:“這死老太婆,慣會來這套!”


    “你要看不過眼,我這就追過去,把她拎回來!”


    “分家的時候,這個說是大房的,那個說要留著給三弟,心都偏得沒邊兒了,現在老了,就想著扒我們二房的女兒身上吸血,天下就沒這等好事兒!”


    劉氏也隻是心裏難受,發泄出來了就好多了,更何況自家男人還這般在乎自己,她又趕緊去攔……


    “算了算了,她要去就去吧,雨桐那丫頭又不是個傻的,咱們做爹娘的都出不了她的手,老太婆這一趟去城裏,不吐點兒真東西出來,隻怕她夜裏都別想睡安穩。”


    坐了一會兒,她站起身,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去把今兒中午的飯菜熱熱,今兒晚上隨便吃點……”


    方正田怕媳婦兒再東想西想,後腳跟著也進了灶房,“我來燒火……”


    方鐵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越發煩躁得慌,索性起身出了門,悶頭往鎮上趕。


    小妹兩口子是有點子能耐在身上的,輕而易舉地就把陳家人打發了。


    他們,或許有解決大妹這事兒的辦法。


    他也知道,小妹和大妹倆人鬧翻了,但他腦子不是個聰明的,也沒別的更好的辦法。


    不過,他隻是去討個主意,不叫小妹親自出手,想來小妹不會拒絕的。


    等劉氏兩口子熱好飯菜,見兒子房門還緊閉著,心疼兒子的她,朝他屋裏揚聲喊了一句,“鐵柱,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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