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趕緊走。”


    也沒那時間細數,她一股腦兒全倒進布袋子後,便以最快的步伐逃了鋪子。


    站在鋪子大門口,看著左右兩邊一眼望不到頭的街道,她又開始躊躇起來,絞盡腦汁地想,今兒晚上該怎麽度過,這會兒又該往哪兒走。


    不好,腦子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緩了緩,鋪子裏肯定不能再待下去。


    至於腳店,公公婆婆都在,她也不敢去。


    要不今晚先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


    等明兒一早,再回腳店找阿娘,到那時,公公婆婆應該不在那兒了吧。


    但一想到阿娘那沒完沒了的嘟囔和打壓,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想,她沒想著找劉氏,有心不管,但實在放心不下女兒的劉氏,卻主動過來了找她,還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和她來了個對對碰。


    “雪梅!”


    “你個遭瘟的,可嚇死我了。”


    劉氏看到女兒還活生生的,不由大鬆了一口氣,心想:沒死就好。


    上下打量了大女兒一眼,見她那隻剛下了沒多久,又重新吊上去的右手臂,剛才大女兒那道負氣離開的背影,又再度重現,劉氏的眸子便開始噴火……


    “好你個死丫頭!跑啊!咋不跑了?這下滿意了吧,好心好意勸你非不聽,你婆婆……”


    “阿、阿娘……我、我……”


    方雪梅被突然竄出來的阿娘嚇得不輕,腦子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裏的包裹,後退幾步,轉頭又跑了。


    “……”


    劉氏傻眼。


    看她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兒,就知道肯定沒啥好事。


    劉氏兩眼瞪得像銅鈴,定格在她左肩上的那隻甩來甩去,還發出陣陣脆響聲的布袋子。


    驀然,她想起兩個女兒出門子前那晚的所作所為,頓時眼中精光一閃……


    有了之前對陳家的不滿,她心下不由暗自慶幸,這死丫頭,今兒倒是難得聰明了一把。


    雖說趁著親家母生死存亡之際,身為兒媳婦的大女兒,這事做得確實有點缺德。


    但陳家這一家子兩麵三刀的,害了大女兒一輩子,偷他們家點銀子,就當是對自家的賠償了。


    應該的。


    更別說現在大女兒的肚子……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就算此時不偷,早晚也是被他們陳家掃地出門的下場。


    她聰明的沒再大聲嚷嚷,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見大街上也沒啥人,便撒丫子朝大女兒跑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方雪梅聽著越逼越近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阿娘,不由得暗暗叫苦。


    肚子一陣陣的抽疼,右手還不方便,跑又跑不快,還沒跑出去三百步遠,肩膀上的布袋子,就被劉氏拽住了。


    劉氏一挨著布袋子,心就顫抖了一下,這個袋子看著不大,卻是怪沉,若裝的都是銀子的話……


    那不得發財了!


    怕引起別人注意,劉氏壓著聲音喝罵道:“你個死丫頭,這麽晚了,你想跑哪兒去?”


    “阿、阿娘……”


    方雪梅又疼又累,額間的碎發,已被汗水打濕,正一縷縷地粘在臉頰上,楚楚可憐地喚了她一句。


    左手,卻快速地抓住了差點被阿娘搶走的布袋子。


    哪怕她再笨也知道,這裏麵,裝著她的所有,一旦丟了,她就啥也沒了。


    可千萬不能被阿娘截走。


    “還越跑越偏,是不是傻呀你,這黑天半夜的,也不怕被野狼叼了去!”


    劉氏抓著布袋子的手用力一扯,力氣之大,差點把方雪梅拽倒,聲音不大,卻很是強勢,“袋子拿過來,我替你拿著。”


    大女兒是個沒成算的,再多的銀子給了她,也是白搭,認親紅封還沒捂熱呢,轉頭就想送給公公婆婆。


    還有那三兩陪嫁的銀錢,竟敢用來肖想妹夫,放眼整個長河鎮,除了她,就沒人能幹出來這種糊塗事兒。


    更別說前幾天上賭桌的事兒,兩把就輸了好幾十文,胃口大得很。


    此時脆弱無比的方雪梅,站都站不穩,劉氏都沒用力,很順利地就把布袋子搶了過來。


    布袋子一到手,她便忙不迭地抻開布袋口,接著就將手伸了進去。


    這一路的顛簸,原本蓋在上麵的銅板和碎銀子,已經慢慢沉到了袋子底部,她隨手一扒拉,再一摸,就摸到了一塊不小的銀錠子。


    這兒路黑,也看不清裏麵的都裝著些啥,但憑這手中的觸感,傻子也知道,這是銀子無疑了。


    還真如她所料,還不老少呢。


    “這是我的!”


    方雪梅又疼又急又害怕,眼淚花子都出來了,帶著哭腔道:“我剛從婆家拿出來的!”


    劉氏一噎,表情有些訕訕,隨後,就氣不打一處來,“啥你的我的?三更半夜你個姑娘家家的,也不怕這布袋子成了你的催命符!”


    “我好歹也是你親娘,還能搶你的不成?”


    “我看你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出門子前一晚,為著你能順利嫁進陳家,我跟你阿爹幫你填了那麽大一個窟窿。”


    “更別說這幾天,為著你和離的事兒,你阿娘我連家都不要了,一心一意在這兒住了下來,就怕你再被陳家人欺負,你倒好,這才剛有了點銀錢,就翻臉不認人了!”


    常年幹活的她,力氣自然不小,方雪梅哪是她的對手,她才剛扯了兩下,就不得不鬆開了手。


    可憐方雪梅才剛到手的幾十兩,別說花上一文半文,就連裏麵究竟有多少銀子,她都還沒來得及數一下,就這麽被自個兒阿娘搶走了。


    “走!咱們先找個地兒過夜,明兒想辦法給你阿爹遞個信兒,讓他跟你大哥回來,給你主持公道。”


    “你放心,這銀子阿娘不要你的,隻是先替你把著,等眼前這事兒了了,咱們再去神醫那,讓他幫你開個方子好好調理一下,你年紀還小,這會兒還活蹦亂跳的,想來是沒多大問題。”


    錢袋子到了手上,劉氏也慈愛多了,別看她嘴上罵得再狠,到底是自己的女兒,也做不到真不管她死活。


    她知道,親家母此時還在腳店昏迷著,這會兒肯定不能帶大女兒回去自投羅網。


    石子村也不能回去,陳家發現兒媳婦和銀錢一同消失,傻子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隻怕不需等到天亮,陳大江就得帶人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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