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且想了想,低聲說道:“說是這樣說,但該給的甜棗還是要給,我看她衣裳都破成那樣了,要不一會兒你給她裁兩尺粗布,哄哄她得了。”


    “我一個大男人自是不懼她,可你不同,柔柔弱弱的,說不得啥時候就吃了大虧。”


    “要不這樣,往後好人你來做,有啥你不好出頭的,就交給我,我來當那惡人。”


    方雨桐聽得心裏暖暖的,差不多快要被這個處處為她著想的男人,感動得稀裏嘩啦。


    “陸文且,你咋就這麽好?”


    “廢話,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那你是我男人,我也要對你好。”


    “那成,今兒晚上咱倆就好好親香親香……”


    “滾!就不興對你好。”


    方雨桐收起心裏的感動,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岔開話題道:“咱們今兒下午還得去趟縣城,那匹馬就先不還了吧,你這會兒有空,快去給它弄點兒草料去。”


    “你不說讓我給牛媽扯幾尺布嗎,咱們正好一起。”


    “還是媳婦兒考慮得周到,那就走吧,我先陪你去扯布。”


    陸文且屁股下的凳子還沒坐熱,又被媳婦兒哄了出去。


    兩人來到布料鋪子,掌櫃娘子正好在整理幾塊之前沒賣完的粗麻布。


    聽他倆說要粗麻布,口沫橫飛地給他們推薦了起來,“這幾塊就挺好,我也不瞞你們,年頭確實長了些,不識貨的,也看不出來有啥區別,你們若誠心要,我給你們摸個零頭。”


    方雨桐上前摸了摸,覺得有些硌手。


    方家條件不錯,除了姐姐上山砍柴時,會在外頭套一件粗麻布的衣裳,平日裏倆姐妹就從來沒穿過,最次也是棉布,大多數衣裳都是細棉布的,穿起來軟和親膚,不會覺得刺撓。


    不過,村子裏的其他女娃,就這樣的粗麻布衣裳,也都還是打著補丁的,新的是想都別想,更別提牛媽這個下人身上穿的,就更加沒法比了。


    如果是自己穿,這種粗麻布方雨桐看都懶得看一眼。


    但牛媽卻不同,才剛買回家,就算想對人家好,也得一步一步來,一次性把人家胃口撐大了,時間長了就得吃人。


    “那給我拿兩塊大些的。”


    “行,我這就給你找。”


    掌櫃娘子一頓翻找比對,方雨桐也在一旁幫忙,選了一深一淺兩塊料子,大概能做五六套衣裳的尺寸。


    “就這兩塊吧。”


    一番討價還價,花了一百文,深灰色的做褲子,淺灰色的做上裳。


    農家人的衣裳為了節省布料,做得並不寬大,先做三身薄的現在換洗著穿,剩下有多的……


    若牛媽表現得好,便再給她買幾斤棉花,做兩套棉衣棉褲,一些邊角料用來做幾雙鞋,也浪費不了。


    至於裏衣裏褲,哪怕再給她買幾尺棉布,方雨桐也舍得。


    想到家裏連針頭線腦都沒有,又買了兩把線和幾枚針,剪子啥的也配了一套。


    出了布料鋪子,方雨桐看了看四周,問道:“去哪兒買草料?”


    陸文且大手一揮,“有你男人在,哪還需要拿銀錢買?你先回去,我直接去人家那弄點就成。”


    “真的假的?你可別為了一把草料,再被人當成小偷打一頓。”


    “放心吧,不偷,我一個道上混的兄弟,就是在西街頭上管牛車馬車的,我去問他要點兒。”


    “那行。”


    方雨桐接過頗有些份量的布料,還有點吃力。


    “算了算了!我先送你回去,看把你累的……”


    陸文且從媳婦兒手上搶走布料,倆人又一起往回走。


    方雨桐邊走邊側頭,看向男人刀削一般的側顏,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管這男人的心將來會不會變,最起碼這會兒對她這個媳婦兒,是無可挑剔的。


    回到鋪子裏,灶房裏還在刺啦作響,“你快去吧,這會兒正在炒菜,一會兒該吃飯了,我等你回來一起吃。”


    陸文且也沒磨蹭,抬腳就出去了。


    “快著點兒啊!”


    早上就沒好好吃,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肚子還真有些餓了。


    媳婦兒的話從身後傳來,讓他步子邁得更大了。


    沒過多久,灶房裏的炒菜聲沒了,牛媽一手端著一個菜出來。


    見主子爺不在大堂坐著,她暗暗鬆了一口氣,步子都輕快了些。


    “夫人,吃飯了。”


    “不急,牛媽,昨兒你辛苦了,活計做得也好,這是給你買的兩塊料子,有空的時候,給你自己做三身衣裳出來,也好有個替換……”


    牛媽一臉驚愕,“夫,夫人,您說這是給我買的?”


    “當然,我們又不是啥惡毒人家,你那麽勤勞肯幹,給你買兩塊料子,也是應當。”


    說著,方雨桐就把櫃台上的針頭線腦,一起遞到她懷裏,“這些就交給你保管啦。”


    牛媽哆嗦著手接過,雙膝一軟,第二次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聲音哽咽道:“謝謝,謝謝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幹活,絕不叫您失望。”


    有生以來,她還從來沒有穿過新衣裳,小時候撿上頭姐姐穿過的,長大了也是拿父兄的舊衣裳改出來才有得穿。


    就連嫁人這麽件人生大事,都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成了親以後就更不用說了,伺候男人,照顧孩子,忍受妯娌姑嫂間的欺辱算計,不要說新料子,哪怕是縫補衣裳的線,也都是從舊衣裳上拆下來的。


    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兩年,剛把屋子翻新好,正要攢銀子娶兒媳婦,誰知男人和兒子這倆頂梁柱,一夕之間雙雙丟了性命……


    “快起來,都說了咱們家沒那些個跪跪拜拜的規矩,隻要你不在背後耍手段,老老實實幹活,我和主子爺便不會為難你。”


    方雨桐歎了口氣,扶著她站起身,轉移話題道:“前兒傍晚和昨兒早上走了兩遍,你可還記得回咱家的路?”


    牛媽緊緊捧著那包針頭線腦,為難地搖了搖頭,老實說道:“好些個岔路口,有,有些記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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