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什麽意思?”


    “是想將她的腿,再打斷一次嗎?”


    陸文且往媳婦兒跟前一站,厲眼一掃,看著比他這個老丈人有氣勢多了。


    遮羞布被扯下的方正田,還以為小女兒把家裏的醜事抖到婆家去了,一時之間,臉色難堪又憤怒,看著有些猙獰。


    陸文且毫不相讓,兩個男人就這麽對視著,眼神裏都是熊熊的怒火。


    隻是陸文且比他高了半個頭,又站在房簷下,方正田失了先天優勢,脖子都仰酸了,氣勢也比人家弱一半。


    方鐵柱有些心虛,小妹的腿是被阿爹所傷這事兒,是他捅出去的。


    看雙方劍拔弩張,他趕忙解釋道:“咱們是坐騾車回來的,那輛騾車還在外麵放著呢。”


    方正田一愣,轉身就出了院門。


    還真有一輛騾車在那兒停著,騾子正吃著院牆邊的青草。


    他看著那輛騾車,怔怔了好一會兒。


    “阿爹,這下您該沒話說了吧?!”


    陸文且踱步來到他身邊,冷聲道:“大夫說,雨桐之所以能好這麽快,都是因為她這段時間,一直躺在床上沒挪動過。”


    “就這,人家也好生叮囑了一番,說還要加強營養,多多殺雞燉肉給她吃,還得少幹活多休息。”


    “大哥,你說是不是這樣?”


    方鐵柱很想說不是,大夫明明都沒上前,就那大夫的媳婦兒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他可是從頭聽到尾,也沒聽到過一句這樣的話。


    但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他卻猶豫了好一會兒。


    一來有陸文且的逼視,再一個他也不想再生事端,最重要的是,阿爹今天的表現,他都替小妹心寒。


    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是這樣的。”


    “嗚嗚嗚……”


    見陸文且和大哥聯手,終於還了自己一個“清白”,方雨桐捂著臉,一頭紮進了房裏,還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從窗子裏傳出。


    現在有人替自己出頭,她隻需要裝柔弱就行了。


    陸文且看著那扇窗,心疼難忍。


    再回頭看著臉色複雜,一聲不吭,但氣勢全消的老丈人,一臉諷刺,“看看您的態度,就知道雨桐這幾天,不!這十幾年過得是啥日子!”


    方正田說不出啥感受,既欣慰小女兒沒有騙他,又期盼著能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那樣,他心裏也許能好受些。


    他低著頭,想要進房間捋捋思路。


    陸文且卻攔著不讓他進堂屋,態度很是強勢:“阿爹,您別一遇著事,就老想著逃避,今兒這件事,必須給我媳婦兒一個說法!”


    “哎呀!算了算了。”


    劉氏出來打圓場。


    “算什麽算!算不了!”


    “這會兒當著我的麵,你們都敢這般糟踐她。”


    “之前雨桐傷了腿,我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被你們這樣糊弄過去的,由著她一個弱女子,在房間裏痛苦煎熬那麽多天。”


    “現在,又想這樣故技重施,我告訴你們,沒門!”


    “那你想怎樣?”


    方正田惱羞成怒,又頗為無奈地問道。


    “怎樣?叫那個挑事兒的醜女人過來,給我媳婦兒斟茶賠罪,拿出個認錯的態度來,保證以後決不再犯。”


    “您也要保證,這種事情,以後再不會發生!要不然……”


    “要不然咋樣?!”


    方正田收起無奈的神色,眯著眼睛,語氣也重了起來。


    陸文且不帶怕的,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要養不好這個女兒,那就接到我們陸家來養!”


    “姓陸的,你別得理不饒人!”


    方正田氣得咬牙切齒。


    哪有父親跟女兒保證的?


    還有那什麽斟茶賠罪,在這鄉野村戶幾十年,他還從來沒聽過啥斟茶賠罪。


    定是他們這些臭街溜子想出來的。


    “我無理還要辯三分,得理幹嘛要饒人?”


    “您要不按我說的做,今兒我還就不走了!”


    “反正你們也照顧不好我媳婦兒,我便住下來,親自照顧她!”


    方正田氣得發抖,“你,你這個豎子!”


    “我還橫子呢!愛咋咋地吧……”


    陸文且破罐子破摔,一臉無賴相地坐在門檻上,“醜女人不斟茶賠罪,阿爹您不開口保證,這個門,你們就進 不 去!”


    “你媳婦兒?她還是我女兒呢!我要跟你們陸家退親!這個女兒我還就不嫁了!”


    “退就退!先把五十兩銀子拿來!”


    “五,五十兩?!”方正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這個強盜,咋不去搶呢!”


    “跟您學的唄,一兩多銀子的斧頭,訛了我三兩,還真以為我不知道呢?”


    “我都不稀地說您,反正您當初做初一,我今兒做十五,咱誰也別說誰……”


    方正田老臉一紅,就連一旁準備幫腔的劉氏,都不由低下了頭,三兩銀子這事兒,確實有些不光彩。


    方鐵柱聽得雲山霧罩的,啥也不知道。


    隻有方雪梅躲在灶房的門縫裏,看得津津有味。


    好!


    狗咬狗,一嘴毛!


    兩個偏心眼的,就得這樣的人來治他們!


    兩個男人就這麽耗著,你不讓我,我不服你的。


    腳都站酸了的劉氏,也懶得陪他們僵在那裏,進灶房幫忙做飯。


    方鐵柱壓力很大,一邊要注意著不叫他們打起來,還要忙著在院裏裝刨花。


    “吃飯了,文且啊,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有啥事兒也等吃了飯再說……”


    劉氏拿著碗筷出來,出聲哄道。


    別說,這陸家娃子熊歸熊,對雨桐這死丫頭卻是護得緊,小女兒嫁過去以後,不怕吃別人家的虧。


    “阿娘,您該勸阿爹!斟碗茶的事兒,半柱香時間都用不了。”


    陸文且絲毫不讓步。


    他要退步了,媳婦兒的委屈咋辦?


    劉氏歎了口氣,看向自家男人。


    方正田肚子餓,又有媳婦兒的眼色在,他退了一步,說道:“好吧好吧!由了你便是,先說好,我那是心疼女兒,可不是我方正田怕了你!”


    因著陸文且的堅持,方雨桐第一次這麽正式地,接受到來自姐姐的誠意。


    不但雙手奉茶,彎腰賠罪,還保證不管腿傷好得咋樣,直到成親之前,洗衣裳這件本該是她的活計,也落在了方雪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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