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瑪雪蓮說:“我們高原州能阻止金城市引水冷龍嶺引水隧洞工程嗎?”


    “那是兩個省聯合開發協議,是上級部門批準的,我們能阻止這個協議嗎?”


    “不能,至少超出我這個州長的權限,我隻能遲滯引水隧洞工程的進展,給西河縣引水隧洞設置重重障礙,那是我們高原州這個豪放民族的作為嗎?”


    “我給大家透露一個內幕消息,我們高原州和金城市已做了接觸,金城市那邊表示,邊界重新劃定,界碑由西河縣出資。”


    “為了減少草原牧場糾紛,西河縣羊場已搬遷的北山荒漠牧場,高原州和西河縣溝溝壑壑有幾百公裏的邊界,需要重新劃定。”


    “需要雙方出資,高原州是農業縣,錢從哪裏來?”


    高原州牧場,要修一條六十公裏長公路,與國道227連接,也是對方出資。”


    “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的水費,繳納高原州財政,水費由國家標準納入高原州財政計劃。”


    “我試問一下,我們高原州財政收入是多少?牧民的收益又是多少?”


    “如果在座的諸位,不談錢,隻談工作,那隻能是空中樓閣,高原州吃財政飯的有幾千人,誰給發工資。”


    白瑪雪蓮知道,對下屬不能給留下空間,所謂的見麵會,不過是下屬揣摩你的心思。


    然後說出一些不疼不癢的話,對下屬就應該暗地裏菩薩心腸,當麵用霹靂手段,不給下屬好臉色。


    白瑪雪蓮陳述了高原州的現狀,與金城市合作的必要性。


    瞬間谘詢會現場氣氛扭轉,反對引水隧洞工程的一方暫時沉默,而支持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工程,一方又熱鬧起來。


    參會人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個州長,必須要有足夠的權威,才能讓州長部署得到貫徹,才能有資格跟對手站在談判桌上,釋放自己的價值,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白瑪州長說得對,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對我們高原州,水費也能得到財政收入,高原州河口森林保護站到冷龍嶺雪山,修一條公路,與國道227連接,白瑪州長有遠見。”


    高原州交通局長發言:“我們高原州有這樣一條公路,有利於高原州的發展。”


    白瑪雪蓮州長臉上有了喜悅之情,她藏而不露,因勢利導和金城市有了合作關係。


    並不是因為她能力強,而是利益,白瑪州長和市長祁連雪是泛泛之交,隻是白瑪雪蓮的一麵之詞。


    當然十幾年前白瑪州長的畢業論文是市長祁連雪,原來的窮小子祁連雪寫的。


    這些個人隱私,天知,地知,白瑪州長知。


    以後高原州沒人知道,白瑪雪蓮給祁連雪送過牛肉幹。


    純情的時代已過,現實生活就那麽殘酷,還得小心翼翼,步履艱難的行走,走錯一步,仕途就終結了。


    仕途不在自己掌控之,她和市長祁連雪是競爭對手也是合作夥伴,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今天高原州不同尋常,十幾輛車隊進入高原州,市長祁連雪,市委書記楊東山,縣長何惠明,縣委書記胡小天,西河縣各局一把手負責人……


    要到高原州簽署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共同開發議定書。


    白瑪州長在家裏化了一點淡妝,她對著鏡子找找,眼角有了魚眼紋。


    她用化妝試紙擦擦,還是有魚眼紋,再用力擦,眼角三條細小的眼角紋,如透明玻璃細密的微裂紋。


    她把化妝試紙丟棄在紙簍裏,走出衛生間,又到臥室裏,打開了衣櫃·····


    歲月如梭,以前和祁連雪如同陌路,兩人走過的人身軌跡,必定要在某處交匯。


    人生就是這麽偶然,那麽不可思議,白瑪州長童年的小姐妹,還在帳篷裏擠奶。


    人啊一點小小的差異,僅僅白瑪雪蓮多讀了一天書,就這麽一點微小的差異,改變了她的命運。


    讓她到民族大學委配學習,而小時候的發小,還在牧羊。


    那些發小在她麵前,比她過得好的家庭,天然地覺得自己矮人一等、抬不起頭來;從此白瑪雪蓮沒有朋友。


    沒人在乎牧羊女的勞作,都在有意無意諷刺著牧羊女是一個社會競爭的失敗者、邊角料。


    這對一個女孩的打擊是巨大的,無異於摧毀她的靈魂。


    白瑪雪蓮州長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她人的不幸,認為自己與牧羊女與眾不同。


    白瑪雪蓮追求職位的升遷,想去做點有意義的事。


    她在衣櫃裏挑選衣服,簽字儀式應該莊重,穿什麽衣服得體?


    難住了白瑪州長,她挑來挑去,還是穿上了那套白色的裙子,白瑪雪蓮州長在衛生間鏡子轉了一圈,依依不舍回頭望望,出門了。


    在高原州政府招待所,三樓的會議大廳裏,前排古銅色的桌子上,放著冷龍嶺雪山隧洞合作開發意向書。


    以白瑪雪蓮州長為首的高原州代表,坐在會議室左側,以金城市市長祁連雪為首坐在會議室右側。


    市長祁連雪,市委書記楊東山,縣長何惠明,縣委書記胡小天各大局的一把手負責人……


    會議大廳裏肅穆,莊重。


    白瑪雪蓮州長向市長祁連雪點頭示意,然後她一揮手。


    市長祁連雪也微微一點頭,他眼神飄逸,兩人眉目傳情。


    白瑪州長心神領會,按道理她是主人,她右腳邁出了一步。


    市長祁連雪右腳也跨出一步,白瑪雪蓮州長,飄逸的身姿,白色的裙子,情態柔和而嫵媚。


    她眼睛盯著祁連雪,她有點含羞,白瑪雪蓮州長美玉做的耳環;黃金和翠玉做為配掛的首飾。


    隻是白瑪雪蓮州長,由於歲月的年輪,是一把殺豬刀,她的小腹有點隆起。


    古銅色的脖頸,身材豐韻,肩膀有點寬,濃密的發髻盤起來,遠遠望去,如同高原早晨草原跳鍋莊的美女。


    她走到會議大廳的中央,停頓了一會,市長祁連雪加快了腳步,白瑪雪蓮伸出了右手。


    市長祁連雪向代表群,揮手致意,書記楊東山首先拍手鼓掌。


    接著白瑪雪蓮州長那邊代表沒人鼓掌,祁連雪知道雙方心存芥蒂,曆史已跨越一步,做大事者,不計小節也。


    白瑪雪蓮州長和市長祁連雪手握在一起,然後白瑪州長點頭示意,兩人並排走到了古銅色的簽字桌子上。


    白瑪雪蓮州長拿起筆,在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合作開發意向書。寫下了“白瑪雪蓮”。


    而市長祁連雪龍飛鳳舞,也寫下了:“祁連雪”三個字。


    白瑪州長和祁連雪再次握手。


    “白瑪州長,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我們金城市期盼了二十年。”


    祁連雪稍微有點失態,一雙大手緊緊的握住白瑪州長,他傳遞溫度,沒想到這個當年的窮小子還這麽有力量。


    “祁市長,我們高原州市民已滿足金城市市民的願望,引水隧洞工程,我們高原州冷龍嶺雪水,一大半要給金城市,平均每年調水量4億立方米。”


    “祁市長,我們高原州,也缺水啊。”白瑪雪蓮子州長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麽一句。


    市長祁連雪短暫的講了幾句:“為了和白瑪雪蓮州長握手,我們金城市期盼了二十年年。”


    “高原州與金城市水資源有著天壤之別,我代表金城市人民感謝高原州市民的厚愛。”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有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金城市市長祁連雪讀了一句倉央嘉措的詩,作為結尾。


    白瑪雪蓮州長鼓起了掌,果然祁市長是大才子。


    啊市長祁連雪和白瑪雪蓮的告別:“我很想和你到高原湖散散步,隻是公務在身·····”


    “祁市長是大忙人,眼裏隻有工作,心裏哪有高原湖的美景,那天閑暇了看看高原湖的日出和日落,染紅了天空,也會染紅祁市長的心靈。”


    “在高原湖邊,可以遠眺雪山,近觀湖水,你我隻是一個過客。”


    簽字儀式結束後,金城市代表車隊進入大壩水管站,恰好市長祁連雪和縣長何惠明坐同一輛車。


    在大壩水管站路上,市長祁連雪觸景生情,他心裏一陣惡心,如同美味佳肴裏吃出一隻蒼蠅。


    上次引水隧洞水利專家考察隊,居然在閘首村民舉著羊皮,水管員吃了村民的羊,不給村民放水。


    盜亦有道,那個行業都有一個規則,他對水管站那個站長,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吃了人家的羊,不給人家辦事,村民把羊皮跪在路上。


    市長祁連雪眼睛容不得沙子,他可是一個一言九鼎的的人。


    “何縣長,那個水管站站長處理了嗎?”


    不····還,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還沒····


    縣長何惠明含糊的回答,他也不知道是哪件事情,下屬沒有給他匯報,市長祁連雪不高興。


    市長祁連雪重重的給何縣長丟下一句話:“水利是西河縣的命脈,其關係非輕。欲固地險,在得民心;欲得民心,先修吏治營政;而整頓吏治營政之權在於你何縣長。”


    縣長何惠明突然想起大壩站那一幕,一個老漢,一個婦女兩人舉著一張羊皮,匍匐在地上,而市長祁連雪還念念不忘。


    原來那本身就是一件小事,這樣的事情不用縣長何惠明親自代勞,西河縣水利局會處理好的,下麵給他匯報就可以了。


    何惠明氣的暴跳如雷,一個電話就打給了局長董旭,“董局長嗎?”


    “你是?”


    “我是何惠明。”


    在電話裏一聽是縣長何惠明,局長董旭畢恭畢敬站著說:“何縣長。”


    “大壩水管站那件事情處理了嗎?那是你們水務局嚴重的失職。”


    “縣長,我們處理了。”


    董旭局長略略沉思了一回,他撒了一個謊,為上級承擔責任也是一種工作能力,看來何縣長遇到麻煩了。


    “處理結果上報了嗎?我怎麽不知道。那麽大的事情,驚動了市政府,祁市長親自過問,我怎麽向祁市長交代?”


    局長董旭略略停頓了一會說:“何縣長,我有難言之隱啊。”


    “誰這麽大的膽子,盤剝村民……”


    縣長何惠明對大壩站長郭成奎也略有耳聞,自己的外甥子也在大壩水管站,他預感到一種不祥的預兆,“董局長,你是知道的,為官一方,任重道遠,賞罰不明,則萬事難成,引水工程迫在眉睫,你們水利局裏卻出這樣的事情,讓我失望。”


    氣的縣長何惠明掛了電話。


    縣長何惠明頹廢坐在沙發上,他預感這事情和自己外甥子有關,“堂上遠於百裏,堂下遠於千裏,門庭卻遠於萬裏”。


    也許下麵的人瞞著他,有難言之隱,一想到自己的外甥子,他就氣不達意出來,貧窮限製了思維,他還是姐姐偷偷接濟上的大學。


    外甥子張寬讀書不多,在大壩水管站飛揚跋扈,他也有耳聞,“安民者何?無求於民,則民安矣。察吏者何?無求於吏,則吏察矣”,他能做到嗎?


    他用盡了全力才做到縣長,故裏的親戚眼裏隻盯著他這個縣長,一路的心酸有誰知道。


    不相信眼淚的,外甥子在煤廠工作,後來又下崗,下崗工人很是可憐。


    他利用權力為他謀的了一個穩定的工作,一樣的不珍惜,貧窮本身就是一把利器,瞬間可以把一個人的同情心打磨的幹幹淨淨。


    在這個小縣城,思維貧窮的人,越容易自私和貪婪,親情冷漠缺失和成長經曆的不堪重負,這個社會很現實,受教育程度越低的人,越這樣,生命隻能帶著微弱的餘光堅強在成長。


    要是張寬這孩子多讀幾年書就好了,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事實就是那樣,恃強淩弱,對強者阿諛奉承,對弱者落井下石。


    得道則飛揚跋扈,雞犬升天,不可一世;失去則萎靡不振,羞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羞恥。


    張寬就是那樣的人,他認為那樣做就是天經地義,他認為自己不可一世,還以為有多大的能力,從一個煤礦下崗工人,調到大壩水管站,狐假虎威矣。


    認為自己不是狐狸,而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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