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部長端著一碟酒,劉世雨、李黎平趕緊站起來,王部長是一名長者,向晚輩敬酒。


    所以兩人急忙端起酒杯,“叔叔你先喝酒。”喝酒以長者為尊。


    王部長也拿起了酒杯,他抿一口酒,劉世雨、李黎平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劉世雨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鑽到嗓子裏。


    “玉霞。過來給客人敬酒,孩子困在冷龍嶺雪山那個夜外,你們幫襯玉霞,作為孩子的爸爸,我敬你們一杯酒。”


    “叔叔,你給我們敬酒,我們不敢喝。”劉世雨靦腆的羞紅了臉,


    “叔叔長輩給晚輩敬酒,這不好。”·····李黎平尷尬的欲說什麽。


    “哪有什麽不敢,都是人。”王玉霞走過來說:“來為我們患難與共幹杯。”


    她接過王部長的酒盅說:“黎平高材生,那天委屈你了(王玉霞上廁所),請你喝酒。”


    李黎平說:“那我就不客氣。”他端起酒盅一飲而盡,一股火辣辣的味道,順著食道流到胃裏。


    王玉霞又斟了六杯酒,端起酒杯說:“劉哥,你最辛苦,在雪山我的工作你都替我幹了,不好意思。”


    王玉霞眼睛和劉世雨眼睛交融在一起,王玉霞低下頭,不敢看劉世雨,王玉霞又說了一句:“劉哥,請你喝酒。”


    情是一種感覺,然後變成感情的催化劑,愛上一個人會因為他高興,而自己內心心裏也高興,會因為戀人不高興,而自己內心也難受。


    所以這幾天王玉霞特別專注,暗戀的滋味太苦,比黃蓮苦,暗戀的一瞬間太甜,比蜂蜜還甜。


    王玉霞最艱難的選擇,不是在冷龍嶺雪山隧洞勘探,而是端著酒盅,給敬酒的這個男孩,近在咫尺而無法表白。


    女孩最大的痛苦,就是我愛你,而男孩還不知,用一顆冷漠的心對待女孩。


    她跳動的心髒,演奏一首回家的路,而暗戀的心髒,對此無法感應。


    丘比特之箭穿過跳動的心髒,失落的箭鏃為暗戀的人,築起一條無法跨越的長城。


    男女之間,錯過相遇的時間,一壺濁酒隻能自己品嚐。


    王玉霞略微羞澀的一笑,然後意味深長的說:“爸爸,劉哥是個英雄,還立過一等功呢?高原紅酒,我爸爸珍藏了好幾年,敬劉哥。”


    劉世雨一想起立功的事情,他內心就隱隱作痛,站起來雙腿顫栗,端起酒杯的手有點發抖,他把兩杯酒頭一仰,一飲而盡。


    瞬間腦子閃念而過,一股火光又想到了戰友金雨火焰噴射器的爆炸聲。


    炮火,急襲000


    他爬在山崖石縫,一個炮火爆炸的死角,看到一股火光,金忠兄弟身上背的噴火器燃料箱就爆炸了,金忠兄弟就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


    這杯酒,應該是金忠兄弟喝的,金忠有資格,而他卻把金忠這杯酒喝了,稱呼他為英雄,他有點慚愧。


    劉世雨低頭,看到沙棗木茶幾上放著中華煙,他搖搖頭,亦夢亦幻。


    這是組織部王部長的家,敬酒的是王部長的姑娘,他現在的同事,一個俏皮的姑娘。


    他做了芝麻大的一點事情,就這樣鄭重的感謝他。


    他在戰場活著回來,我又感謝誰呢?


    唯一的媽媽焦美英在車站送別,邀請戰友,回來吃家鄉的核桃,卻成了一句空話。


    劉世雨想到這些悲從心來,這個酒,這個煙,他沒有資格喝,也沒有資格抽。


    此時讓劉世雨觸目生情,“王玉霞和我是同事,患難與共那是應該的。”


    王部長微微一笑,“聽說在前線哀牢山挺苦的,小夥子也不容易,玉霞,再敬兩杯。”


    “叔,你不要聽王玉霞胡說,我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不過就是在炮團,我是汽車兵,運炮彈的後勤兵。”劉世雨撒了一個謊。


    王玉霞端著酒盅,叫了聲:“劉哥,請喝酒。”


    劉世雨雙手輕輕一推酒碟,“叔叔,不能喝了,我開車。”那是兄弟金忠喝的酒,他不配。


    “今天,休息,不開車嗎?”


    劉世雨雙手再一次推開酒碟說:“叔叔,不能喝了。”


    王玉霞假裝生氣把酒碟放在茶幾上,“我倒是一個人想和他共患難,不想做他的同事,可人家不領情啊,爸你自己招待你的客人吧。”


    王玉霞走到廚房,又回頭望了劉世雨一眼,在冷龍嶺雪山,他的自信,罩住了冷龍嶺雪山的黑暗,他的沉穩,抵擋了恐懼,給予王玉霞溫暖,點燃了她心靈火焰。


    可是在家裏劉世雨卻冷若冰霜,我非部長的姑娘就高人一等,也非是一個高攀英雄,攀附功名的女孩,我隻想和你對等交流。


    她隻是用她的心,碰撞劉世雨的心,用他靈巧的手,和劉世雨沉穩的身軀,合成一個人,在黑夜裏訴說晦澀的語言。


    用他的眼淚,融合成一條河,兩人變成河中的兩條鱒魚,在河中遊弋、擺尾、跳躍、直至河流幹涸,淤泥阻塞,洪水衝垮……


    暗戀的滋味太苦了·······


    西河城東桃李花, 飛來飛去落誰家?


    西河女兒惜顏色, 行逢落花長歎息。


    今年落花顏色改, 明年花開複誰在?


    已見鬆柏摧為薪, 更聞桑田變成海。


    古人無複西城東, 今人還對落花鳳。


    年年歲歲花相似, 歲歲年年人不同。


    王玉霞瞬間有了欲念,自己的苦,隻有自己知道,別人不會幫你。


    劉世雨不識時務,王玉霞內心有一種哀怨,爸爸的客人就讓爸爸招呼去吧,自己悄悄藏在臥室裏。


    她內心焦灼,在臥室坐臥不安,她又打開臥室門,貼著牆壁偷聽客廳爸爸與劉世雨、李黎平的談話。


    王多山部長,又抽出了一根中華煙,遞給了李黎平。


    “叔叔,夠了,夠了。”


    王多山遞給了劉世雨一根煙,他愣愣的拿在手裏,王多山點燃了打火機,對到劉世雨麵前,他趕緊站起來,叫了一聲:“叔”。


    王部長關切的問:“你好像有心事。”


    “哎,劉世雨歎了一口氣。”


    “不,叔,我沒有心事。”


    “女朋友吹了。”王部長的關切反而讓劉世雨不好意思。


    “叔,沒有。我們很好。”


    王部長心裏一沉,按理說這種隱私他不能問,畢竟是自己孩子邀請劉世雨。


    說明兩人關係不一般,而劉世雨說出這樣的話,他心裏就沒有玉霞,我們的玉霞是自作多情。


    這麽好的小夥子,有對象也是人之常情,辦喜事的時候,如果請我這老頭子,我是一定去。


    王部長笑嗬嗬轉而又問李黎平:“你有女朋友嗎?”


    “王叔,還沒有女朋友。”


    “大學高材生,長得這麽俊朗,不急,不急年輕人趁著機會多學習一些知識,將來在我們小縣城大有可為。”


    “來喝酒,喝酒。”


    王玉霞也聽見了,劉世玉並沒有藏著,掖著,反而喜歡劉世雨的坦誠,她從臥室走出來,又坐到茶幾邊。


    “你們猜拳啊,劉哥和黎平猜拳,誰輸誰喝。”


    劉世雨說:“還沒有學會猜拳。”


    “沒學會猜拳,那就喝酒。”王玉霞端起酒杯說:“這兩杯酒也喝了。”


    劉世雨無奈端起了酒杯。“我也嚐一盅,王玉霞嬌羞的麵孔,又喝了酒,臉色有點微紅,一雙眸子遊離在劉世雨身上。


    “黎平,你也喝兩盅。”


    這時,王部長家的電話座機響了。


    “霞,是你們領導打來的。”


    電話是南山處長打來的,夏潤雨副處長不勝酒量,給領導代著喝了幾盅酒,身子輕飄飄的,讓劉世雨、李黎平開車去接。


    一個已婚的處長,和一個未婚的姑娘攙扶走在大街上,影響不好。


    領導的車送夏潤雨又不合適,也不放心,領導聚會又沒有散,他端茶倒酒,這時候退了,怕影響自己的前途。


    南山處長隱隱約約,聽說王玉霞請客,所以電話就打到了王玉霞家。


    “世雨,南處長找你。”


    劉世雨站起來,“叔,那我們就回家了。”


    剛走到門口,王玉霞偷偷在劉世雨衣兜裏塞了兩盒中華煙,王部長看見了,扭過頭假裝沒看見。


    冷龍嶺雪山引水隧洞工程調研會早就結束了,下午隻是一個小型聚會。


    在海子賓館還有一個後院,副處長夏潤雨被留下,隨時要回答專家的谘詢。


    所以夏潤雨極不情願留下來,下午是縣長何惠明做東,盡地主之誼。


    那個年紀約三十五六歲,一當領導就顯得老成,一雙眼睛神采奕奕。


    他微笑中透著一種威嚴,唯一不足的是手指有點粗,和修長的身材極不協調。


    小時候經常勞動,手指變粗了,白襯衣,打著一套藍色的領帶,灰色的夾克衫,這就是金城市曆屆最年輕的市長祁連雪。


    市長祁連雪剛剛從代理市長完成了市長的過渡,市長祁連雪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盡管金城市民竊竊私語,市長祁連雪的升遷之路,在宦海中平步青雲。


    但是對於市長祁連雪來說,曆屆最年輕金城市市長的身份,意味著有更多的爭議和麻煩。


    在金城市三十五六歲,當縣局一把手,科級幹部都異常罕見,金城市官員的升遷,通常都要經曆歲月的考驗。


    一個市長要獨當一麵,與處級幹部的工作性質大不相同,正是不同於一般的升遷速度,市長祁連雪被市民質疑。


    他是德高望重原老市委書記的女婿,這個身份在金城市永遠抹不掉。


    所以夏潤雨對市長祁連雪,內心裏還是有點鄙夷。


    24歲畢業的祁連雪,在金城市化工廠工作了兩年,然後就是市委辦公室秘書,不到一年,榮升市委辦公室副主任,然後外放市建委副主任。


    金城市是工業城市,這幾年建設速度非常快,然後就是建委主任。


    到金城市副市長,跳躍隻用了十一年。


    在金城市沒有二十年工作的曆練,是到不了市長的位置。


    而市長祁連雪不到一年就已經從金城市市委常委、市政府黨組副書記,迅速躍升為市委副書記、副市長,代理市長。


    今年5月人代會,祁連雪正式任命為金城市最年輕的市長。


    按照傳統思維,這麽短的時間內,能產生多少政績?


    所以祁連雪要證明給金城市民看,冷龍嶺雪山隧洞引水工程,就是市長祁連雪最好的證明。


    夏潤雨跟著南方處長的後麵,進入海子賓館的後院,院子頓時開闊起來。


    她還是第一次到海子賓館後院,庭院中有一株粉紅色牡丹,花蕊已凋落,不過牡丹繁茂遮天蔽日。


    牡丹是縣長何惠明特意打造的風景,移栽過來的,具有百年曆史的牛家地主花園,從牛家後人花園買來的一株牡丹。


    月季緋紅,夏日繁華滿枝,燦若雲霞,院子西側廊亭相接,曲折有致,別具特色。


    夏潤雨進去了一個長廊,長廊葡萄藤遮天蔽日,曲折蜿蜒,綠色葡萄葉隨風飄然。


    一架葡萄藤搭在白色的亭上,一串串葡萄重疊在葡萄藤上,在白色的亭旁綠色的突起,葡萄突起是綠色的,藏在葉片之下。


    牡丹給夏潤雨一種平和,一種柔婉,一種依情。


    原來不用到祁連山草原,這裏的風景也美如畫。


    夏潤雨駐足在葡萄藤旁,感慨良久,真是“ 獨自憑欄應有綠,月明誰唱千家詩”。


    夏潤雨在西河縣,還沒有走進過這個庭院,葡萄藤抽枝展葉的努力綻放,葡萄綠色的突起,讓她經不住伸手觸摸。


    幽靜自然的葡萄藤與建築亭廊的和諧,一幢樓、一座閣、一片林木,讓她不自覺走入自然的懷抱。


    再回頭時,隻隱隱記得走過一條風景走廊。


    進入了一間普通的用紅磚砌的平房,平房旁邊有一株核桃樹,樹蔭婆娑,平房是兩間套間。


    平房裝潢考究,也不算富麗堂皇,東麵的牆壁上畫著一幅盛開的牡丹。


    夏潤雨粗略看了一會,牡丹並非豔麗,淡淡的淺色,含蓄而內斂。


    顯然這幅畫獨具匠心,牡丹富貴,淺色表示低調沉穩,牡丹花瓣如佛手千千,層層折疊,花蕊張揚,好一幅《富貴牡丹》。


    正牆上有一左條幅,寫著:“有吞吐天地之誌者”,右條幅寫著:“ 必當有容天下之量。”


    市長祁連雪是個書法愛好者,西河縣是個書法縣。


    夏潤雨頓足,略略看了一下條幅,此人是模仿虞世南楷書,虞世南楷書在這裏出現也是寓意深刻。


    金城市民鄙視大官,可虞世南是唐太宗信賴,最敬重的大臣。


    風水在西河縣顯得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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