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雨在棉絮上浸了廢機油,李黎平劃著了火柴。


    “黎平,你再等等。”


    “冷龍嶺雪山有狼群,陳富海的二隻羊就是被狼群咬死的。”


    雪山是狼的家,狼對環境的熟悉,它不怕人,甚至會報複落單的人。”


    狼群會利用各種地形,巧妙地布置戰術,讓人陷入困境,然後攻擊人。”


    “一旦狼群找到人的弱點,發起進攻,落單的人毫無還手之力。”


    “我們沒有武器,隻有棍棒,在狼群麵前,毫無還手之力。”


    狼群,怕火,是因為篝火是人聚集在一起,有能力對付狼群,傳到狼基因裏。”


    “所以一旦被狼看破弱點,你我死無葬身之地。”


    “人在不熟悉的雪山中,沒有武器,而且容易迷失方向,成為狼的攻擊目標。”


    “所以火把,半夜三更還得對付意外。”


    “你不要告訴他們,免得嚇壞了,尤其是夏潤雨,和王玉霞兩個女孩,不能說有狼。”


    “劉哥,我知道了。”


    “夜還長著呢?不能一次把柴用完。”


    “夏處長,外麵也得用火堆,帳篷周圍都得點火。”


    “為什麽?”


    “河口森林站韭花一家看到篝火後,知道我們遇難,匯報給工程處救我們。”一句話就搪塞過去了,他沒有說防止狼群襲擊。


    “劉哥,別做夢了,我們自己救自己把,點火,點火,”司機小趙等不及了。


    “劉哥點火吧,就是救我們也到天亮了。”王玉霞催促著。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上戰場不知道戰壕有多危險。


    雪山有狼群,就我們這幾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無非就是羊入虎口,狼群挑著吃。


    唯有劉世雨保持理智,可是又不能說出這句話。


    人在危機的時候,容易失去理智。


    “柴火不能一次用完,劉世雨在柴堆抽出了一半的柴,又取出一些牛糞塊。”


    無論哪裏,人們總是尊從強者。


    “黎平幫我,山下不遠就是吉拉柳灌木林,用砍刀砍一些灌木,用來生火。”


    “果然,越野車駕駛室,有一把大砍刀。”


    “我的黃大衣。”


    王玉霞趕緊把黃大衣脫了,遞給了劉世雨。


    劉世雨把黃大衣,用砍刀分成了八段。


    “劉哥,你瘋了。這麽冷的天,把大衣毀了。”


    “我沒瘋,什麽叫狼煙四起,狼群聞到機油味,男人的煙火味,狼群就不敢衝過來。”


    “有狼。”王玉霞嚇得哆嗦。


    “ 沒有狼,以防萬一。”


    劉世雨又從越野車拿來一套氈衣,是用來躺在地下,清理淤泥的。


    他把氈衣遞給王玉霞,“給,韭花放羊用得氈衣,有股騷臭味,沒敢拿出來。”


    “真暖和。”


    韭花特有的氈衣,祁連山雨水較廣,澆放羊的韭花穿上氈襖,可抵禦多雨的季節。即使是遇上連陰天氣,三天三夜都不會淋透穿在身上的氈襖。


    “你真有福氣。”


    一股暖流王玉霞心裏湧動,王玉霞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


    氈衣已經被時代拋棄了,她穿上這身氈衣,感覺回到原始生活,拋棄在蠻荒時代屬於美,屬於生活的東西,又在她身上出現。


    王玉霞用手一摸氈襖,毛絨絨的,真好,有一絲滑順。


    “氈衣防潮,給火柴保存好。”


    王玉霞拿出了一根火柴。


    她“嗤嗤嘩啦聲”,火柴閃爍出一個微小的火焰,她對著破油布棉絮,引燃了棉絮。


    夏潤雨屏住了呼吸,她眼睛盯著破油布。


    破油布著火了,夏潤雨常舒了一口氣。


    “加點碎牛糞末,加點碎牛糞末”火燃起了激情。


    “黎平,他們燒火,我倆砍雞柳木,備些柴火。”


    李黎平拿起砍刀,把一節木柴劈開……兩人走出帳篷。


    在帳篷的火光下,兩個女孩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世玉,李黎平在灌木林,砍著雞柳木,手上紮了刺。


    夏潤雨,頭發蓬亂,穿著藍色羊羔皮大衣,看不出是個女孩子。


    火苗燃起來了。


    劉世雨抱著一大堆雞柳木,堆放在帳篷前,摞了一堆柴。


    火苗拔地而起,又在柴火旁加上雞柳木。


    火苗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帳篷溫暖了許多。


    夏潤雨穿著羊羔皮大衣,王玉霞氈衣,司機小趙一個人披著厚墊子,他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劉哥,冷嗎?”


    三個男人被子圍在一起。


    “劉哥,我給你烤烤衣服吧。”


    “不用,不用”劉世玉謙讓著。


    “脫下來吧。”趙叔過意不去,他也說話了。


    趙叔,好好休息。


    劉世玉脫下藍色的工作服。


    夏潤雨彈開了劉世雨的衣服,一股汗臭味彌漫在帳篷裏。


    衣服上冷龍嶺雪山石頭苔蘚的魚腥味道,淤泥的發嘔味,柴油的煙味,還有柴火焦糊味,夾雜著羊糞的臭味。


    這些體味多年之後,夾雜在回憶之中,那是一種幸福的味道,這種體味圍繞著你的身體,讓你回憶一起度過的帳篷之夜。


    夏潤雨把鋁製水壺拿給劉世雨。


    “世雨喝點水。”


    “水壺裏的水已經好幾天,那天放假,沒有來得及倒,能喝嗎?”


    劉世雨擰開了水壺蓋子,嚐了嚐一口水,沒什麽味道。


    趙叔,冷龍嶺雪山氣候涼,這壺水烤在柴火上。


    水熱了。


    趙叔接過鋁壺的水,他喝了一口,一股熱氣潤入肺。


    趙叔喝了一口遞給了王玉霞。


    王玉霞從不喝隔夜茶水,她也拿起了壺,喝了幾口水,渴思水,餓思飯。


    她喝起來無比香甜。


    夏潤雨也喝了一口,水質沒有變味。


    “有狼嗎?”王玉霞問了一個幼稚的問題。


    “狼可傷人呢?”頓時帳篷的心暗下來。


    “沒有,狼已經剿滅了,不過草原上有個別的狼,一般不主動攻擊人,一個人夜晚不能出行的。”


    有帳篷取暖,有水喝,還有冷饅頭吃,他們已度過生命極限的臨界狀態。


    他們是刻骨銘心的,沒有哪一個人在冷龍嶺雪山空曠的野外,度過一個晚上。


    這種野外體驗並非人人可以遇到,王玉霞做夢了,長時間恍如夢中,又似飄在空中。


    她好像回到了家,沙發上放著沙棘汁。她揚起脖子就喝,她睡在媽媽身邊。


    突然媽媽不見了,王玉霞醒來,原來是個夢。


    她醒來,再望望劉世雨眼睛閉著,再不能麻煩人家了,一個姑娘方便,也不好意思在小夥子麵前張口。


    夏潤雨也做夢了,她爬上了水木雪蓮隧洞,那是可可湖。


    可可湖的水是藍的,她趴在那兒,一頭秀發飄在可可湖裏,夏潤雨脫了衣服,跳進了可可湖。


    她滑向了可可湖底,喝了一口水,怎麽也爬不上來,她看見了劉世雨,嬌羞的爬在水裏,身子還在往下沉,她浮上來,奇怪劉世雨不見了······


    劉世雨也做夢了,那拉山口無名高地上撤不下來。


    炮火急襲000


    劉世雨,和金忠,孫雨露,以3人為1組,交替向前躍進。


    “點射,機槍掩護。”


    劉世雨首先衝入開闊地,其餘人員隨後依次向前躍進。


    炮火急襲000


    遭到敵炮火壓製。


    敵人的炮彈落在開闊地周圍,他看到陣亡的兄弟,和散落的衝鋒槍。


    他被炮火壓製在一個石崖下,金忠衝出去。


    一發炮彈砸在周圍,火焰噴射器一道火光,金忠人就不見了。


    增援分隊撤回了陣地,可山上還有弟兄的遺體。


    戰區正下著小雨,炮兵群突然向000高地實施了炮火急襲。


    劉世雨陪伴兄弟遺體,就是被人家俘虜了,不但是他的恥辱,媽媽也會受牽連,而在全村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他也要陪伴兄弟,那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啊,劉世雨緊張的全身發抖,他別無他求。


    按照家鄉的風俗,為八個弟兄守喪,那是怎樣的兄弟啊,血肉糊糊,殘肢斷臂,還有一絲不掛全身燒的如焦炭的金忠兄弟。


    那一夜劉世雨在幻覺裏,總覺得身邊兄弟在動,他摸摸兄弟焦黑的遺體,把炸斷的腿重新搬一下,血凝固了,黑色的血塊粘在手上,他沒有覺得害怕。


    總覺得兄弟還活著,那一夜劉世雨眼淚沒有停過,期盼著天亮,好送兄弟回家。


    黑夜裏傳來一個男人的哭聲,“你們還活著,活著就好。”


    劉世雨在深夜裏哭的如此淒涼,那種哭,夏潤雨、王玉霞沒有聽過是一個男人的哭聲。


    李黎平安慰劉世雨說:“劉哥,你不要哭,我們還活著,需要什麽?我幫你。”


    “你們還活著,活著就好。”劉世雨止住了哭聲。


    “也難為小劉了,我們幾個讓小劉操碎了心。”宗叔安慰劉世雨。


    “劉哥,劉哥。”王玉霞嘴裏咕噥著。


    王玉霞用胳膊肘推一下夏潤雨。


    “劉哥,玉霞方便一下。”


    水火無情,王玉霞尿憋的實在不行了。他出去帳篷,內心恐慌,所以不敢出去。


    “手電筒給我,李黎平站起來。”


    坐在帳篷裏的劉世玉隻聽到王玉霞大喊,尖叫,大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趕緊跑出去。


    劉世玉、夏潤雨、司機小趙也走了出去。


    隻聽見王玉霞在叫喊,“那是火,是野火,是人點的野火。”


    野火在冷龍嶺雪山靜謐的黑夜中閃耀著金色的光輝。


    “”在小平羌口嗎?”夏潤雨問劉世雨。


    就在那個方向


    是陳富海他們救我們了。


    黎平我們也把那堆柴火點起來。


    “劉哥,我點火”。王玉霞大聲嚷,


    世玉就讓我們兩個點火,學點生活常識。


    王玉霞、夏潤雨走上早已準備好柴火旁邊,王玉霞嘩啦了一根火柴,對著早已澆上柴油的柴火,無法引燃柴火。


    王玉霞又嘩啦了一根火柴,丟在上麵,柴火還是無法引燃。


    “我來,我來。”夏潤雨有了經驗,她嘩啦了一根火柴,她仔細一看,柴火上還有破棉布。


    夏潤雨引燃了破棉布,棉布絮絮燃燒,然後引燃了木柴。


    閃亮的火花,人們才看清了帳篷外麵的世界,越野車靜靜的躺在一邊,越野車不到十米,硫磺溝洪水還在流動。


    “劉哥洪水好大啊,在溝裏我們就沒命了。”


    冷龍嶺硫磺溝峽穀劉世雨引燃的火和小河口的火交相呼應。


    所謂的火就是能量傳遞的一種方式,他們有了一種安全感,天空閃爍星光,在最深的絕望裏,遇見了美麗的驚喜。


    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下山了。


    一對發著綠光的眼睛,盯著掉隊的人,這是一隻狼王,領著三隻狼崽,盯著他們,這就是射殺狼的人,狼群要報複,它觀察著人的弱點。


    劉世雨發現了幾對綠光,頭發都炸起來。


    “加柴,潑廢機油。”


    “黎平,我看見了狼群。”


    “拿砍刀。”


    劉世雨衝出去,廢機油潑在火堆上,篝火把帳篷圍起來。


    劉世雨拿著砍刀在帳篷前麵,李黎平拿著木棒在後邊,圍著四個人。


    幾堆野火在冷龍嶺雪山勘探地,一堆在河口森林保護站,篝火互相照應著,如同宇宙大爆炸恒星誕生那一刻。


    對劉世雨和陳富海來說與眾不同,一個人有三樣東西別人無法替代,咳嗽、孤獨、愛。


    陳富海大腦受了刺激,再加上不諳世事,想在縣城做一個掙工資,悠閑的在辦公室工作的公家人,未曾想天不隨人願。


    妻子韭花嫁給陳富海也圖個生活安穩,放牧太辛苦了。


    劉世雨,夏潤雨······他們遭遇的事情,對韭花習以為常。


    人就是這樣,你一生苦苦追求的,卻是別人生來具有的。


    放牧辛苦,每年草原轉場,在荒無人煙的草場,哪一個女人不是住氈房,喝生水,搭帳篷,看護羊群,幾千隻的羊群還要看護好。


    夏潤雨他們太嬌嫩了。


    下午七點,陳富海巡山回來了,陳富海巡山其實最怕的還是人,人的自私與墮落,這幾年陸續有人偷砍鬆樹,一顆碗口大的鬆樹,要二十年才可以成材,鬆樹被盜伐,一刀砍下來,一顆樹生命終結。


    他心疼,不亞於傷自己的孩子,陡峭的山上上不去,陳富海就在地勢平緩的地方巡邏,他騎著一匹黑色的老馬,慢悠悠的走,那是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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