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個規則,就算你有興趣愛好,你還得忍痛割舍,你對此毫無辦法。


    金城市民看引流工程勘探剪彩儀式,總不能播放車輛陷在淤泥的圖像畫麵。


    端著這碗飯,就得小心翼翼 ,市民滿懷欣喜,


    引流工程攝影效果好,必定會吸引市民了解引流工程,金城市也會更和諧。


    勘探車輛陷在淤泥裏,那必定是一場滑稽大戲。


    所以,作為社會的一份子,記者陳明海明白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不根據自己的主觀臆斷來強行“刪減圖像”。


    他依依不舍的刪除了劉世雨趴在地下,給越野車掛鋼繩的鏡頭。


    墊枕木,挖淤泥,鋪芨芨草,輪胎上綁紮圓木的鏡頭,他全部刪除。


    那種艱苦,那種心酸,隻有劉世雨品味。


    空虛和無聊使人發現人生之無意義,人沉浸在各種事務中,借以充實自己。


    人自然而然吃喝玩樂,孤獨一人時,便想心事,害怕自己的靈魂被閻王剖析,把自己剝的赤露露的,麵子上不好看。


    於是羞於表達自己,及時行樂與得過且過,就成為一部分人的生存哲學。


    引流工程裁剪儀式熱鬧的景象歸於沉寂,劉世雨又歸於無所事事。


    而其他組的勘探工作已開始,唯有冷龍嶺雪山勘探小組,還沒有找到行車路線。


    在草甸上修一條簡易公路不是什麽困難事情,可那是人家高原省祁連縣的地盤。


    羊能進,牛能進,馬能進,唯有西河縣的車不能進。


    草場是牧民的命根子,為了爭一塊草地,牧民之間打的頭破血流那是常事。


    打來打去,積怨就深了,然後鬧出人命也就順理成章了


    現在牧民收入途徑多了,不太在意那點草原,牧民不是我們眼中的愚昧,而是生活的殘酷。


    你去挖草原試試,那是人家的地盤,牧民會讓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金城市市政府催促,要在兩個月完成冷龍嶺雪山隧洞勘探工作。


    處長南山心急如焚,可是沒有通往雪山的路。


    白雪皚皚寒風凜冽的冷龍嶺,沒有後勤物資保障,雪山的天氣忽冷忽熱,人容易感冒。


    高山上感冒那是致命的,接下來肺水腫,然後高山病就接踵而來,人會呼吸衰竭而死亡,那是要死人,出人命的。


    “促一方發展、保一方平安”,最基本的為官之道,你的屬下死了 ,你就得卷鋪蓋走人,別想著升職。


    作為一名處長,他負不起這個責任。可是勘探工作還得繼續。


    南山處長,常年在西小河水庫,對冷龍嶺雪山的路況還是熟悉的。


    “我們從河口森林穿過去。”他找到一條捷徑。


    “河口森林兩座山夾一條道,可以直達冷龍嶺。”


    “可河口森林被高原省設為森林保護區,那是人家的地盤。”


    夏潤雨提出異議。


    河口森林有許多山澗溝壑。羊虎溝,南山溝,大口子溝……


    大口子溝也是石羊河的源頭之一,直通冷龍嶺冰溝冰川,


    “可人家在設立圍欄,還有專人守護 ,不讓我們車隊通過。”夏潤雨久居縣城,不了解當地風土人情。


    “此草原是牧民的,此山也是牧民的,有錢能使磨推鬼,金錢十萬可通神。”


    南山處長嗬嗬一笑,“這荒山野嶺,我就想不到牧民跟錢過不去。”


    “高速路收費,我們的車隊也不過十元錢。”


    “設卡收費,交錢放行,這就是規則,明天試試。不跟人家講道理,用錢開路。”


    作為勘探處處長,能當領導 必有過人之處。


    記者陳明海是個講信譽的人,他怕刪除劉世雨的鏡頭,內心過意不去,於是有心補償一下。


    違規操作,把刪除的鏡頭,做成了拷貝,讓人帶上山,送給了劉世雨。


    他純粹就是喜歡劉世雨,友誼真是一件縹緲虛幻的情感,不光值得推崇,而且值得讚揚。


    友誼是慷慨和榮譽的媽媽,是感激和仁慈的姐妹,是憎恨和貪婪的死敵。


    友誼時刻準備舍己為人,而且完全出於自願,不用他人懇求。


    他就是喜歡劉世雨的誠實。


    刪減的畫麵才是真實的,黑色犛牛,白色的羊群,在草原吃草。


    當然也有難堪的鏡頭,王玉霞尿憋急了,提著褲襠亂跑。


    劉世雨一身汙泥,趴在越野車底下,掛鋼繩。


    李黎平墊枕木的窘迫。


    還有就是搶食物,這哪裏是謙謙君子,也非窈窕淑女。


    而是一哄而上,一個饅頭 ,撕半個塞在嘴裏。


    夏潤雨吃相也難看,她看著鏡頭,含羞的低下了頭,這就是真實的自己嗎?


    她拿起一塊饅頭塞的嘴裏,一口半個饅吞下,那像個含羞的女孩,純粹就是一個餓死鬼。


    李黎平按住了快進畫麵,對冰川慢速回放。


    “這裏是冰嘖區,是引流工程開隧洞的地方。”


    他從專業角度分析,這裏的花崗岩,經過幾萬年的冰川侵蝕,花崗岩早已變成碎石。


    掘進隧洞他預感可能要塌方。


    市長祁連雪仕途又是一個意外驚喜,引流工程得到有關部門的批示,工程立項已經下來了。


    批文內容大致如下:“引流工程,是否有可行,水利廳再調研····”


    金城市長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過年,定期拜訪,感情是慢慢聯絡的。


    漫長的報批之路,一批就是二十年。


    市長祁連雪私下在電話裏嚴厲的批評了縣長何惠民。


    “何縣長,六月中旬勘探組,怎麽還沒有上冷龍嶺雪山。”


    “市長,勘探組有困難,冷龍嶺雪山下草甸是淤泥,車輛過不去。”


    “修簡易公路那是人家的地盤,不屬於我們管轄,需要跨省協調。”


    “引流工程的大好機會,就讓你們西河縣白白的錯失了,西河縣政府這屆領導班子,怎麽向人民交代。”


    祁連雪氣呼呼的掛了電話。


    越野車司機小李已回原單位,他嫌棄冷龍嶺條件艱苦,又回到水務局局機關。


    不給局長開車,就是在機關混一天,也算是一天。


    進入水務局,對自己的標準會不由自主的降低,以便適應單位的人際關係。


    所以勘探小組,出現了司機短缺。


    南山處長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沒有名額。


    引流工程處的名額都讓,王玉霞這類人占了。


    引流工程勘探,花費是巨大的,要在兩個月完成冷龍嶺到冰溝的道路勘探工作,隧洞開口方向。


    引水隧洞大致的走向,似乎是件完不成的工作。


    世間萬物花草皆美,但生活卻是中藥,品嚐各種滋味。


    黃連苦,沒錢更苦,求人比登天苦,草原路險,但工程處人心更險,春冰薄,人情更薄。


    勘探小組生活也是如此,劉世雨並非愛崗敬業。


    他是看在錢的份上,有一份好工作不易。


    退伍後,他也打聽戰友分配的單位,唯有他有一份好工作。


    多少戰友夢寐以求的,有這樣的一份工作,尤其戰友陳富海上班三個月,就下崗了。


    他也該知足了,勘探小組隻好另辟蹊徑,從河口森林保護區峽穀中穿過。


    體製的缺陷,管理處出現了蜀國無大將,廖化做先鋒的局麵。


    劉世雨獨當一麵,不但做後勤保障工作,還兼任司機。


    不過他這個司機是無駕照司機,曾經駕駛拖拉機,割草機,在草原上這種現象多了。


    這次是真實的勘探工作,不是表演。


    勘探工作專業性強,分工明確,人不在多,而在於精。


    插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管理處又招聘了一名司機,是臨時工。


    成為越野車專職司機。小夥子太年輕,駕駛技術有點野。


    越野車在草原上飛馳,劉世雨行駛速度慢。


    司機拿住車,是老司機。車拿住司機,就是新手。


    “快點,快點,劉哥快點開,”李黎平催促著劉世雨。


    “把經緯儀撞壞了,我可不管。”


    “撞壞了儀器又能怎麽樣?我們又不是準確冰溝隧洞,隻是繪出隧洞的大致走向。”


    “引流工程隧洞,我們施工不了,沒有技術力量,隻是作為參考數據。”


    “讓市政府報批,批準工程立項,你怕什麽?”


    “這樣的工程外人看起來神聖,內行就是,隨便找個技術員就可以測量。”


    “我們不過是粗糙的畫圖,繪出原始數據。”


    “精確測量在施工方,這裏是冰嘖地質構造,隧洞開挖可能要塌方。”


    “祈求蒼天保佑,行不行就看施工方的命數。”


    李黎平滔滔不絕講著話,他覺得劉世雨親和力強,這樣的人靠得住,而他有文憑優勢,不會和他競爭。


    “你們知識分子就是花花腸子多,說話拐彎抹角,精於算計。”


    “哪像我們當兵的,連長說衝就衝。”


    “你在什麽地方當兵?”


    “當心,水坑。”


    劉世雨繞開水溝,江鈴越野車輪進了積水坑,車顛簸起來。


    “當心我的經緯儀,碰撞了,精度就不行了,錯差一毫米,隧洞口誤差就是一米。”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看在一月三百元錢的份上,你開車小心點。”


    “哎,……”


    “你女朋友談的怎麽樣?”


    “你的女朋友談的怎麽樣?”劉世雨反問。


    “大學同學,天各一方,畢業後吹了。”李黎平慢悠悠的說。


    “快追,快追,前麵的車,我們已看不見蹤影,你知道路嗎?”


    “跟著車轍痕跡走,草原上車不會變道,你放心,想你的大學女同學吧。”


    “哎,……”


    “你吻過你的女同學嗎?”現成的那個夏潤雨不錯,好像你們挺般配的。


    李黎平想起離別的小樹林,櫻花樹下,


    櫻花花瓣輕輕飄落,像一場櫻花雨灑在人間。


    她像藏在大海裏的水蛇,肢體柔軟而隱含活力。


    是天堂,地獄,有些骨軟筋酥,酸楚如饑渴的旅人。


    她像吃了一顆酸梅,櫻花依然盛開,是叩開地獄之門,熊熊欲火已燃燒起來········


    女朋友在簡陋的椅子上雙眼閉目嘴裏發出痛苦的哀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她顫栗著,雙腿打顫。


    想起這些事情,就感到臉紅,此時物是人非,天各一方。


    “夏潤雨已是副處長,我還在原地踏步。不行,我們不在一條線上。”


    越野車上的南山處長在車反光鏡裏,看到劉世雨駕駛的車沒有跟上來,心裏有點忐忑。


    劉世雨是無證駕駛,他是處長,萬一有個意外,負不起這個責任。


    今天是正式勘探,上次是預演,引流工程,是市上的重點工程。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工程搞好了,仕途順達。


    工程搞不好,一輩子就是一個(括號科級處長)。


    當官不好當,太超前不行,同僚嫉妒,上級打壓,生怕頂替了你。


    太平庸也不行,就是一句話能力平庸,不堪大用。


    和領導太親近也不行,說你沽名釣譽,諂媚上級。


    和領導疏遠了也不行,眼界之外,無法提拔重用。


    勘探管理處長南山想著心事,冷不丁有人問他。


    “南處長,勘探工作需要幾天?”


    這是趙總,人老了,怕寒冷,他不願意到冷龍嶺雪山。


    上次是預演,他沒有來。


    這次是真實的勘探,他有工作經驗,工資提了兩級,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一輩子就這樣過來了。


    臨退休不要留下話柄,讓年輕人看不起,他是最後一個上車的,又是老資格。


    所以他就坐在越野車後邊位置。


    “冷龍嶺雪山非常冷,十三年前我去過,差點凍死在雪山上。”


    “那可是八月最熱的天氣,下雨,然後變成雨交雪,最後變成鵝毛大雪。”


    “那是常有的事情,聽說局裏傳出一陣風,你們管理處亂買物資。”


    “那是胡說,我這個老頭子。不想凍死。”


    “後麵的車物資準備好了。”


    “趙叔,野外勘探,遇上那種氣候怎麽生存?”


    “事前要用腦子思考,氣候多變,出門就穿個襯衣,用你的大腦和手腳。 ”


    有些裝備必須備齊,棉衣,棉褲,帳篷必須帶上,有一輛物資保障車最好。”


    “物資車隻是一個方麵,我們的常識很重要,技能是野外生存的基礎。 ”


    “我們的腦子和手就是最好的生存裝備。”


    我老了,不想凍死在雪山,這把老命禁不起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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