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骨子裏有一種天然的嗜好,喜歡被別人恭維,人性卑微難以改變,一個人雖然善良,你也不過隻是深潭裏的一泓清水,唯有太陽和人性經不起推敲。


    白虎鄉信用社主任白玉璽為拒絕賄賂,縣城房子不居住了,孩子送到父母家,妻子從不收客人的禮物,甚至過著妻離子散的生活,但又經不起一枚古錢幣的誘惑,他喜歡收藏古錢幣。


    ‘人性平庸之惡’這一杠杆稍微用力,就可以把一塊巨石撬起,道德隻是遠航輪船上包裹的一層華麗油漆而已,粉飾巨輪的美麗,有時油漆也可能掩蓋巨輪的微小縫隙,但在狂風巨浪中就可能變為災難。


    隻有製度才是補漏的根源,沒有道德白虎鄉就是一艘鏽跡斑斑的輪船,而僅靠道德也不過是一種理想化,人性的自私和貪婪無法改變。


    信用社主任白玉璽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有規避投資的風險經驗。


    他微微一笑,計上心來,在幹旱貧瘠的戈壁省,水就是一種資源,也是財富,孫雨露是紅廟村村長,白虎泉是紅廟村的,把白虎泉抵押貸款,不就是一本萬利嗎?


    誰也不傷害誰,隻要操作得當,每年結清利息即可。


    再說孫雨露不是還有十畝地嗎?隻要每年耕種,償還信用社的利息是完全可以的。


    至於本金就看信用社如何表述?延期還貸報告如何寫?也是白虎鄉信用社的工作方法之一,再說農業貸款是一個風險極大的行業,幹旱、洪災、霜凍、雪災、病蟲害、種子不適,歉收、豐收····都可能帶來風險,也可能帶來盈餘,就看我們信用社貸款報告怎麽寫?


    比如寫一個祁連山雪災報告,後綴句就可以這樣寫:“積雪長時間覆蓋道路和草場,多條道路無法正常通行,牛羊無法正常采食,牲畜大量死亡,牧民群眾的生產生活受到巨大威脅……”,天災人禍是實實在在發生的,請求延緩還貸。


    至於延緩誰的貸款,誰的牲畜被積雪掩埋了,在於我信用社說了算。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白虎村的青筍喂羊,就連地裏的菜花羊都不吃,農民血本無歸又不是沒有發生過,寫一份延緩農民延期償還貸款報告也在情理之中。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上麵有這個政策,列入呆賬壞賬即可。


    退一萬步,就是孫雨露跑了,不是還有公羊牌虎符嗎?也能值幾十萬。


    白玉璽家裏有二三十萬存款,這是自己工資辛苦錢,我買公羊牌虎符還不行嗎?


    這不是受賄,而是互相欣賞,想到這他心泰然了。


    好好欣賞吧。


    他琢磨著公羊牌虎符,用放大鏡仔細琢磨著筆劃, 西夏錢幣長久以來存世稀少,神跡難尋珍品輩出。


    公羊牌虎飾是珍品,他驚歎著。


    你看這西夏公羊牌虎符古錢幣美輪美奐的西夏字體,不對這是令牌,是權力的象征,不作為錢幣流通。


    西夏國主要流通宋錢。


    公羊牌虎飾也作為西夏錢幣,一般為王室、貴族、廟宇收藏,或者賜予功臣武將作為一種獎勵,我的先祖黑山將軍也得到了一枚公羊牌虎飾。


    這枚是我先祖黑山將軍的嗎?


    白玉璽又仔細的瞧瞧公羊牌虎符,鑄造公羊牌虎符西夏錢幣的模板精致,羊角是那麽的逼真,體上的文字優美舒展,公羊草原的象征,公羊展現先祖的一種力度。


    西夏錢幣整體鑄造要優於宋錢,但流通較少,公羊牌虎符不能作為一種錢幣,但它又有錢幣的價值,公羊牌虎符上的西夏文動靜有致,粗看文字無形,但細致觀察公羊牌虎符文字又有形狀,字體外形棱角分明,用筆凝聚遒勁的張力,有一種書法美,西夏方塊字含蓄剛強,錢幣方正剛直,最能體現西夏人質直尚義的民族性格,盡管錢幣上的西夏文繁雜,有一種淩亂之感,但西夏文翻中有簡,雜而有序,在運筆結構或章法布局上,一點也不遜於漢字,錢幣上的西夏文,左右參差上下不等,但是錢幣上翻字結構重心穩定,字體與字體之間安泰舒展。


    突然手機響了,白玉璽氣得臉都發紫了,這個手機隻有我的老婆知道,怎麽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是不是家人遭遇不測·····


    人不過是宇宙的一粒塵埃,宇宙萬物運動遵循一種規律,相互吸引力,人也是一個小世界,那麽人生運轉的軌跡就是錢,人的一生大部分時間用錢來解決生活的問題,這是命。如果用錢也解決不了的問題,那是運,所以命運是一個琢磨不透的引力場。


    白虎鄉政府亂套了,村民把信用社低息貸的農業款,為一點蠅頭小利,又轉給王老板。


    王老板是死是活村民管不了。


    對於白虎鄉的村民來說,孩子讀不起書,老人的那點保命錢流失了。


    當無序的金融,在個別墮落的人觸摸下,攪動了赤貧者的救命錢。


    上千人圍在白虎鄉政府大院,書記張石河從鄉政府後大門溜了,把鄉長馬明堵在了鄉政府大院,他用哄騙和恐嚇方式把村民騙走了,就好比是吃水的河裏結了冰,村民要吃水,隻能把冰蓋揭開,也許冬天特別嚴寒,冰蓋特別結實敦厚,馬鄉長是一個結冰蓋的智者,他站在冰麵上,手裏沒有十字鎬。


    村民要喝水,可這冰蓋怎麽刨開?


    鄉長馬明諳熟官場規則的,多大的領導,管多大的事,管多少,都有規矩,是好事,那自然是一把手的。


    是壞事,也要從客觀環境找原因,實在推不過,就要輕描淡寫,不著邊際沒有目標的往上推,集體領導嗎?抓住一個模糊邊界,每一個鄉幹部都可以犯錯誤,也就沒有犯錯誤。


    可村民上訪卻讓鄉長馬明遇上了,上級追究下來,書記張石河會說,是馬鄉長接待上訪群眾的,他不知情,馬鄉長工作能力欠缺,村民的矛盾沒有化解,反而激化了矛盾,書記張石河負有領導責任,但是具體工作是馬鄉長做的。


    馬鄉長工作考核政績上,必定有一個汙點,處理群眾工作不得心應手,他的仕途將要終結。


    馬明知道自身的能力,王老板對村民集資詐騙他無能為力,村民的錢被騙那麽多,白虎鄉村民的生活質量不取決於一個鄉長的能力和努力工作,而取決於一種秩序。


    馬明很痛苦,他清楚地意識到自身能力的限製,在冥冥之中發現了什麽?上級也需要一種秩序,他在艱難困苦中發現了一個亮點。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對於馬鄉長來說,生活還是有保障的,即便是什麽工作也不做,孩子可以讀書,他遇到的不是貧窮,而是一種寒酸和猥瑣,權威指數下降。仕途要被終結。


    馬明回到縣城的家,悶悶不樂的做在沙發上,妻子夏小雨從冰箱裏拿出兩條冷水虹鱒魚,馬明肚子有點餓了。


    “小雨,怎麽還不做飯,我一星期回一趟家,鄉政府食堂的大鍋飯吃的都倒了胃口,做個行麵拉條子,醋鹵子要酸酸的。”


    妻子夏小雨心裏憋得氣,像一個快要爆炸的氣球,到了臨界點,一枚針尖一戳,氣球頃刻間就會爆炸,隻不過這個針尖是馬明戳,還是夏小雨戳。


    妻子夏小雨也是一肚子氣縮在喉嚨裏,不吐不快,別看馬明是鄉長,回到家還得老婆管,夫妻兩個吵架了:“今天是我爸爸六十五歲生日,讓你早點回家來,在白虎鄉帶上幾條冷水虹鱒魚,給我爸爸過生日,衝一下福氣,年年有魚,你可倒好天黑了才回來,你不來一桌子飯誰也不吃,擱在那,你現在是一個鄉長,要是當上縣長,還不找個情人,把我也晾在一遍,你回到家,田螺姑娘就給你把飯做好了,沒門,你是白虎鄉的父母官,到家是誰的爺?你掙工資,我也掙工資,你不給我爸撐麵子,可是你兒子馬天暉在爺爺家住,爺爺家吃,我的弟弟把你兒子當做自家人,我弟媳婦怎麽說?


    當麵不說,背後說我們薄情寡義,你受得了,我受不了,你不給我長臉,也得給孩子長臉。”夏小雨一頓數落,自己也掉下了眼淚。


    “行了,我離得開嗎?幾百人把我圍起來,馬明也站起來辯解。”


    “白虎鄉,不是還有書記、副書記、副鄉長嗎?沒有你白虎鄉的土地裏長不出小麥來,長不出小麥,也可種大麥。”


    馬明知道。


    工作上的事情跟妻子解釋不清,對待上訪群眾白虎鄉政府人人都想躲瘟疫一樣在躲避,這次唯有他撞上了,想到這些他心裏有了一絲恨意,剛調到白虎鄉,人脈還不廣,讓辦公室胡主任算計了,沒有及時通知他,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一定給胡主任工作增加一點工作難度。


    馬明躺在沙發上想心事,夏小雨看到丈夫馬明不言語,更加來氣了。“兒子是你的,去把夥食費,住宿費繳給我爸·····”


    馬明也是一個久經宦海曆練的老手,家和萬事興,向他這樣的基層幹部,常年在外,家是一個空殼,孩子妻子帶,而妻子和嶽父母最為親近,孩子也就吃住在嶽父母家,老婆是別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馬明穿上了休閑的外衣,和妻子走到了嶽父母家,在縣委旁邊的家屬院,院子不大,還是平房。老人家不願上樓。


    “我來晚了,你們怎麽還不吃。”馬明在院子裏喊起來,進了屋子,馬明急忙辯解:“爸,鄉上有幾百人上訪,我脫不開身。”


    夏小雨的爸爸夏建國也在鄉政府工作過,知道處理上訪是一件棘手的工作,再說女婿又年輕,“還是工作重要。今天是我的生日,找個由頭,隻是讓孩子們聚聚。”


    夏小雨把虹鱒魚,往桌子上一放,“爸,這是馬明親自在河裏挑選的,營養好,給爸爸補補身子····”


    爸爸,我已經吃過了,馬明看到孩子又長高了,就慎慣嶽父說:“爸,你把孩子慣的,大人沒吃,孩子到吃飽了”。


    “爸,我是來給馬天暉交夥食費的”。馬明這麽一說,妻子夏小雨到不好意思。


    “爺爺養孫子,那是天經地義。”夏建國摸著馬天暉的頭。


    一家子圍坐在桌子上,行麵拉條子,馬明倒也吃的可口,飯桌上談論的話題自然是錢的問題,馬明隻是淡淡的說出了村民上訪的緣由。


    “好事啊。白虎縣信用社不給村民貸款是好事啊。姐夫,有一個發財的好機會。”馬明舅哥夏小兵在馬明耳邊嘀咕了幾句。


    馬明臉色拉下來,“那是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要做就到別處做去,別在白虎鄉打主意。”


    金城市出現了厄爾尼諾現象,村民沒有錢,原來夏小兵是這麽算計的,金城化工廠的化肥滯銷,白虎縣塑料薄膜公司的薄膜賣不出去,賒銷給村民。然後到秋收後再收錢,這就是一本萬利,空手套白狼,一分錢不出,夏小兵就把錢賺了。


    鄉長馬明知道,這種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是一種權利的博弈,強者暴亡,弱者淘汰,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市場混亂無序,你想的賺錢方式,別人也會想到,讓小舅子夏小兵去做,必然要結黨營私,和書記張石河暗地裏爭鬥,看誰的隱形權力大,在博弈中獲勝,而且還深藏不漏,表麵上裝著,欲齊家者,先修其身,做給別人看,實際上做這種事情就是宇宙的一個黑洞,搞不好要掉入深淵。


    化工廠,薄膜公司也不是省油的燈,潘多拉魔盒已經打開,尿素就是氮、碳含量不夠,一毫米厚的薄膜,可能就是0.7毫米,十斤的種子,就是九斤半,誰沒有覬覦之心,有錢大家賺,有難大家扛嗎?


    米麵的夫妻,酒肉的朋友,誠信隻是掛在牆上的帷幕,至於帷幕後麵做什麽?隻有蒼天知道。


    馬明在宦海中曆練了一種深沉,沉吟了半響,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夏小兵,雖說是空手套白狼,至少你的有幾十萬的流動資金,用來運輸,卸車“。


    還有能力。


    你不要給我添亂,我剛當上鄉長,根基淺。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他馬明還沒有這個實力,弄不好仕途搭進去。


    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說:“現在不行”。


    他沒答應舅哥,這趟渾水不好趟會傷筋動骨。


    不過舅哥還是幫了他一個小忙,找信用社主任白玉璽。


    這好辦,我和白玉璽是連襟,我老婆的姐姐就是白玉璽的老婆。


    白虎縣錯綜複雜,親戚盤根錯節,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所以鄉長馬明知道了白虎縣信用社白玉璽的電話。


    白玉璽失蹤了,白虎鄉政府找,他的上級找,他不能總玩失蹤吧,白玉璽知道躲是躲不過去,要和鄉長馬明談一談,這次白玉璽到鄉長馬明的家裏,白玉璽這是一種暗示,是你有求於我,而我到你家裏來,足以說明我給足了馬鄉長麵子。


    星期六早晨十點,白玉璽造訪鄉長馬明的家,純粹是公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按理說是他鄉長馬明有求於信用社主任白玉璽,應該是馬明找白玉璽,或者是馬明約白玉璽到一個隱秘優雅的地方,提前預約好。


    馬明請客買單才顯得有誠意,這是辦事的規矩,而這次是臨時抱佛腳,馬明顯得不夠有涵養,沒有解決棘手問題的誠意。


    馬明的妻子夏小雨會應酬,白玉璽坐下後,兩人尷尬的誰也不開口,“哎呀,白主任,昨天晚上我和馬明說,要到你家,拜見一下財神爺,撞個大運,這不你自己來了。”


    馬明,拿出了中華煙,敬了白玉璽一支,白玉璽拿在手中,馬明把打火機打上,白玉璽示意稍微停一會,馬明自己點了一支,白玉璽不吸煙,馬明妻子,從櫃子裏拿出了一瓶二十年陳釀黃台醇。


    夏小雨拿來杯子,馬明把醇綿的黃台醇酒倒在杯子裏,屋裏頓時彌漫著一股綿綿的醇香味。


    碰一杯,白玉璽也知道,再不喝,就會冷場,以後還得用人,他本來就不會喝酒,分不清老白幹和茅台酒的醇味。


    白玉璽喝下去,嗓子裏火辣辣的,好酒,啊好酒。白玉璽也附和著。


    兩個人還是沒有話說,因為誰都知道雙方的工作是個棘手的事情,已經超出兩人的工作範疇。


    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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